失貞姬妾 205 封後大典

作者 ︰ 薔薇晚

今日,秦昊堯絕不會容忍任何人離開,穆瑾寧清楚,卻也更加沉痛。她親眼看著南門被侍衛緩緩合上,那一條通往宮外的路,也漸漸在她的眼底消失殆盡,宛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她的心,突然在那一瞬間,徹底平息下來。

「要打斷你兩條腿才會消停?」秦昊堯陡然面色大變,李暄的沉默,無疑是挑起新一輪的戰火蔓延,他陰沉著俊臉,一身寒意,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李暄的身影,隔著那張陌生的面皮,直直望入那雙已然隱忍著憤怒的眼,語氣,更加狠毒。

他原本不過要手下將李暄永遠驅趕出京城,但李暄自己找上門來,一而再再而三跟他作對,他自然不能容忍李暄的過錯。

「你走吧,別管我了,你先走——」穆瑾寧眼波一閃,卻突地松開了被李暄緊握的手,她的柔荑無聲垂落在身側,仿佛整個身子都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幾乎要癱軟在地。但她還是咬緊牙關,正視前方,不讓自己看來太過虛弱可憐。

無論是被施加宮刑還是打斷另一條腿,甚至是被砍頭,李暄繼續逗留在皇宮,都難逃厄運。

但穆瑾寧心中清明,如今能夠要挾秦昊堯的,只剩下自己。

或許他要的,只是自己留下來,心甘情願留下來。

李暄的性命,並非是秦昊堯最想要最在意的。

「如今我的心願,便是你在宮外活下去,其他的都不要緊,你答應我先走。」穆瑾寧見李暄依舊不肯離開,她心中宛若涌起一道沸騰的熱意,將自己的心肺都燙傷,她看著李暄轉身,抬起眉眼凝視著她,滿是懇切。

「郡主,我來就是為了幫你,帶你走,怎麼能一個人離開?」李暄這才開了口,他這回進宮來雖然做了完全的準備,卻也想過最壞的結果,哪怕如此,他還是來了。穆瑾寧如此維護他,更讓他的胸口徜徉一陣暖意,卻也因為這樣的暖意,他的心意比任何一次還要堅決。他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並不後悔。

至少這一次,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即使失敗,也死得瞑目。

「你快走吧。」穆瑾寧的眼底滿目迷離水霧,這一路上她並不知道還要犧牲多少人,但秦昊堯身上的憤怒寒意,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沒侵蝕。她的柔荑落在李暄的後背,恨不得當下就能推送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底,這一句,語音愈發急促慌亂。別說李暄是一介文官,哪怕是一位將軍,也不見得可以被識破身份之後逃月兌。

「李 ,你以為這里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秦昊堯冷眼旁觀,似乎已有甕中之鱉的十足把握,穆瑾寧越是要保住李暄全身而退,他心中的那把火,就越燒越旺。薄唇邊溢出這一句話來,他冷冷淡淡地笑著說道,驀地眼中閃過一道殺意,凌厲陰鶩。

「是我讓他走的,有什麼事就沖著我來吧。」穆瑾寧強壓下心中的熾然熱意,她的嗓音清冷,費力抬高自己的聲音,努力讓當下所有人都听清楚她的話。

「為了李 ,你要跟本王對立?」秦昊堯冷眼瞧著她,唇邊的冷傲弧度,宛若每一個字,都要將她推向火海。但同樣的,他也並不太過在意,似乎她的威脅,根本不值一提。他不說走,連蒼蠅也休想飛出去,至少被砍斷兩只翅膀再走。

穆瑾寧的眼底沒有一分波瀾,玉臂抬高,拔起那發髻之內的白玉簪子,將鋒利尖端,逼入自己的喉嚨。

這是她唯一得以保留下來的東西,是娘親的遺物,再度回到宮內見著瓊音的時候,慶幸不曾遺落,瓊音在穆瑾寧消失之後,一直為她保留至今,她想過今日可以僥幸出宮,什麼都不要拿走,唯獨這一只簪子……沒想過,她最終還是用這支簪子來要挾秦昊堯,或許是下三濫的法子,但除此以外,她根本無力化解此刻的危機。

秦昊堯驀地眯起黑眸,打量著李暄身後的那道模糊身影,他似乎看不清她,卻又似乎看的太清楚。俊美無儔的面容上,冷若冰霜,沒有一分表情,薄唇抿的近乎一條直線,他只是淡淡睇著,似乎懶得回應,似乎司空見慣。

穆瑾寧環顧四周,一個個侍衛宛若秦昊堯手下的牽線木偶,沒有表情,手臂的肌理似乎早已蓄勢待發,只要秦昊堯一句令下,手中的利劍,便會砍斷李暄的項上人頭,她的心中愈發急迫,也愈發無助無力,如今的世道,根本沒有人可以抗拒秦昊堯,違背他的人,跟他叫板的人,如何可以僥幸活著?!

「皇上覺得我不敢動手?」她緊蹙眉頭,面色宛若白雪般晶瑩剔透,喉嚨似乎被烈火焦灼,她的嗓音一出口,帶著些許的顫抖,已然被清風吹散。

對自己,她遠遠可以更狠。

白玉簪刺入白皙皮肉之中,一顆豆大的濃郁血珠,頓時冒了出來,她用力之大,蒼白手背之上的青筋畢現。血液,從白皙脖頸上汩汩而出,將粉色的立領漸漸染紅點點,她一臉無謂,更讓秦昊堯怒火中燒,即使知曉她時日無多,她想要逃離還是激怒了他最好的耐心,他在意的是她的性命,她也心知肚明,卻用來威脅他做出讓步,居然讓他妥協!

「你只記得李 奮不顧身保住你,朕為你做的,你什麼都不在乎——」他的笑,比冷漠陰沉更加強烈的,是滿滿苦澀憤懣。

穆瑾寧看著他,秦昊堯的神情漸漸模糊了,眼簾之內似乎誰的面孔都看不清楚,她的思緒也有些游離,宛若就要飄出自己的身體之內……這半年來,起起伏伏,兜兜轉轉,發生了太多事。她早就意料到,王爺會成為擁有江山社稷的上位者。

他野心勃勃,韜光養晦,稱王之日,指日可待。

哪怕沒有她。

他的命運,早已注定。

「朕的女人,你也敢搶?」穆瑾寧脖子上的鮮血,一顆顆宛若紅色琥珀滴落,落在他的眼底,卻更像是在他的胸口割上一道道的血痕,秦昊堯面無表情地轉向李暄的方向,冷聲問道,每一個字,都讓人不寒而栗的陰沉。李暄會放棄臣子的仕途,甘願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尋常人,就是為了不再謹守君臣之道,就是為了跟他對抗到底?!他冷哼一聲,不屑一顧,根本不曾將李暄放在眼底過,但也是因為這個男人,更讓他懷疑穆瑾寧的心,到底是否放在李暄的身上,而不曾在意他的執著。

看來,讓李暄廢了一條腿,沒有要他的性命,他之前終究還是太仁慈了。

「如果你當真喜歡郡主,至少也該問問她到底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但你從頭至尾只在意自己,她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李暄同樣怒不可遏,命運加注在他身上的他可以一笑置之,唯獨無法視而不見,站在眼前的或許是一個比惠王更加睿智的帝王,但在感情上,李暄只覺得他是一個不懂得如何去愛人的男人,他的心中因為感情變得更加狹隘,這樣的感情,才會是逼死穆瑾寧的真正毒藥。

秦昊堯是在用愛的名義,把穆瑾寧逼入死角。

「你有什麼資格過問朕跟她的事?」秦昊堯臉色鐵青,指著李暄怒斥一聲,他愈發不能容忍李暄的叫囂,他愛穆瑾寧,是他的事,不容任何人來挑刺,更別提李暄不過是一個庶民而已。他實在無法解答,他已經將國母的位子雙手奉上,為何穆瑾寧還是一心一意要跟著李暄出宮?!即便是最後的日子,也不願陪伴在他的身後,非要讓他孤獨煎熬?!

穆瑾寧見他不肯退步,說的話更重了,一旦王氏兄弟領著大批侍衛來,此事更沒有商量的余地,秦昊堯如何會在手下的面前放走李暄?更何況,她無論如何解釋,秦昊堯都不會相信她跟李暄之間是清白的,她也不需白費力氣。蒼白的唇邊溢出一句冰冷的話,她的手腳冰冷,血液似乎帶走她的生氣,她在這一場最後的豪賭之中,早已沒有任何籌碼,除了孤注一擲之外,毫無他法。「我想皇上不會想要一具冰冷僵硬的尸體吧。」

白玉簪子刺得更深,鮮血宛若溪流,從脖頸淌下,將絲綢領子,染得半面通紅。她不是在說笑,也不只是在威脅——她當真下得去手。

她不想因為她的緣故,讓更多的悲劇發生。

如果要結束這一切,非要犧牲她的話,她甘之如飴。反正,她是一個遲早要死的人。

若是沒有辦法讓一切回到原點,她只想要一個中庸的結果。

「穆瑾寧,你怎麼能拿自己的命來要挾朕?」秦昊堯強壓下心中的疼痛和不忍,但他卻又厭惡反感她的背叛,他的心中滿是復雜紛亂的情緒,理智早已被憤怒吞噬,他低聲反問,黑眸之內掠過一片蒼涼。

李暄側過身去,一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眼底滿是動容的光耀,無法掩飾內心的悲憫,她的眸光無聲劃過李暄的面容,哪怕面對一張陌生的面孔,她的眼底還是閃耀著淡淡的笑容光華。事已至此,她覺得心滿意足,這樣……雖然瘋狂,雖然最終還是踫壁,她或許也該死心,她沒有半點遺憾,更不覺得可惜。「我什麼都听皇上的,什麼都听你的,只要皇上仁慈放他走。」

他不再僵持下去,若是繼續對立,她很可能血流盡倒在他的面前,下顎一點,算是妥協,秦昊堯面無表情地朝著她伸出右掌,她的眼底隱約可見淡淡的光影,分不清是否是淚光還是別的,從李暄身後走出,一步步朝著秦昊堯走去,將微涼柔荑放入他的手心。他冷著臉,收緊五指的那一刻,她幾乎覺得他就要捏斷她的指節了。

「叫御醫。」

他朝著手下丟下一句,手掌一揚,等到她徹底松開緊握簪子的手,這才轉身欲離去。

「我要看著他走。」穆瑾寧擰著眉頭,生怕此事有異,在離開李暄的身後走向秦昊堯的每一步,李暄的目光盡數鎖在她的身上,幾乎讓她的胸口壓抑地無法喘氣。她轉過臉去,試圖目送李暄離開,這樣的舉動,卻還是讓秦昊堯生起幾分怒意,他扳過她的面孔,黑眸居高臨下地俯視,冷眸漠然到了極點。她對李暄的關心,已經讓他無法沉靜地思考,更讓他幾乎篤定了穆瑾寧的心,全都在李暄的身上。因為李暄斷了一條腿,她更是恨他,怨他,不肯原諒他,更不願敞開心扉回應他的感情。

比起他無法得到她的愛,親眼看到證實她愛的是別的男人,更讓他痛苦。

他的視線掃過穆瑾寧眼底的幾分慌亂,偽裝自若︰「你若信朕,這就跟朕離開,否則,朕會很快改變主意。」

她不禁怔了怔,她太過天真,若他反悔,即便任由她看著李暄安全出宮又如何?他遠可以派人出宮追殺李暄,一樣可以輕易取下李暄的人頭。

他若真心要殺一個人,不必做任何偽善的承諾。

「你會讓他活著出去的。」她仿佛還不敢輕易相信,直直望入那一雙幽深不見底的黑眸之內,低聲呢喃,脖頸上的血跡可怖蜿蜒在她的白皙脖頸上,只是邁動一小步,她就險些覺得自己就快要因此而斷氣。

秦昊堯最後看著她的眼神,她卻越來越看不清楚,看得到的只是一片虛無,只剩下點點的微光,她後來醒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最後是昏倒了,他將自己抱回了碧軒宮,御醫為她處理包扎了傷口,才不至于當日就丟了性命。

夜晚,他還是來到碧軒宮看她,哪怕只是站在床頭,什麼話都不說。穆瑾寧清楚他這回是當真生了氣,無論說什麼都于事無補,她的話自然也傷他之深,這些天……他們越走越遠,她是曉得的。

但她還記得自己的承諾,哪怕到了人生的盡頭,一個人該有的擔當,該負的責任,還是不該逃避,知道她跟隨李暄試圖出宮的人並不多,她說過之後什麼話都听他的,他若既往不咎還要她當他的皇後,她自然會點頭的,他若不想要了,她也會全部接受。

他沒說任何決定,她也無法揣摩此刻秦昊堯的心思。

一整夜的風雨,桃花被吹落大半,整個偌大桃花林看上去,有些三三兩兩的頹廢凋零。不過一天而已,跟之前的滿園春意,差之甚遠。

每一個人,都屏住呼吸等候那一天的到來,她也是。

但在被冊封為後的前一天晚上,不知是白日發生的事太過張皇措不及防,她才會做了一個噩夢。

在夢境,那一幕幕光景飛快閃逝而過,她隱隱約約記得,她私自放走太子妃他們,必須承受重罰。

她曾經被關在冰冷潮濕的天牢,跟如今沒有任何兩樣。她不過是淪為他一個人的囚犯,天牢的話,等不了多久便要丟掉性命,但在這兒,她不知何時才是她的刑期。

「把帳幔拉下。我不想讓趙尚看到我如今這副樣子。」

她听到自己在對誰說話,嗓音很輕,就像是飄在空中,要仔細听才听得出來。

這張華麗的大床上,床頭系著的卻是兩條鎖鏈,她可以下床,只是鐵鏈的長度,正好到門口,所以她無法走出這個宮殿。

一開始的時候,他甚至命人看著她,怕她咬舌自盡,以絲帕堵著她的口。

如今她平息下來,才撤掉了。

她一身素色里衣,黑發垂在腰際,不帶任何發簪,也沒有任何尖銳的利器在這個宮殿,他笑言怕她氣急攻心的時候誤傷了他。

或許,他真的怕的是,她以任何方式自盡,死在他的宮里。

……

夢境像是被人用力顛倒過來,迷迷糊糊的,她又回到了秦王府內,她隱約見到一個人輕而易舉提起那個孩童,她雙眼一黑,只听得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不帶任何情緒。「秦王府不得安寧的話,本王會要了他的命。」

她當下就怔住了,睜大的眼底,滿是震驚。

那個人很高大,她只能費力抬起眼眸,仰著脖子看他,孩子就在他的手掌上哭鬧,只要手一松,孩子就會摔下去。

就會立刻摔死在她的眼前。

「不要!」

不是他的骨肉,他自然不會手軟。

那個根本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冷淡地道出一句,字字要挾的狠毒︰「改不了你盛氣凌人的老毛病,孩子也會因你而受苦的。」

「王爺要我怎麼做?」另一道模糊的身影邊,傳出輕輕的嗓音,卻又透露出無力和羸弱。

孩子就是她的弱點。

「求你了!」她的喉嚨被壓的越來越緊,就像是一個寒酸之人,被所有的貴族圍繞在街巷之中嘲笑指責,那種無窮無盡的恐慌和懼怕,窘迫和艱辛,才是最無能無力的。

穆瑾寧醒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一身冷汗,夢境虛虛實實,不是百分百的真實,卻又比真實更殘酷可怕。

她似乎已經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了。

若不是這兩天含著人參片,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她,已經積重難返。

沒有人逼迫她要撐著一身的病痛和傷起身,但隔天清晨,她還是咬牙沐浴更衣,隨後由兩位宮女陪伴著坐在銅鏡之前,看她們費盡心思為她梳妝打扮,涂脂抹粉,即使這樣,這些日子病痛消磨著她,讓她愈發憔悴消瘦的面容,也看不出多少精神。一件件地套上華服,沉重華麗的鳳袍幾乎要壓垮她的身子,幸好艷紅色繡著金邊的立領足以遮擋大半傷口,她宛若泥塑木雕一般由著宮女將好幾套首飾送來,她卻沒有心思挑選,點頭示意讓雪兒挑了幾件便戴在身上,金銀珠寶的重量,同樣不輕,壓著她的骨架不讓她的魂魄飄出體內。抿了抿鮮紅的唇,或許也因為胭脂的裝扮點綴,才讓人鮮少察覺她身體的異樣。

她這樣……就算是他所期待的容光煥發嗎?

她這樣站在最高處,就能接受百官的膜拜嗎?

她的身世,她的處境……往後就再也無人議論交談了嗎?

讓她真正懼怕想逃想退後想消失的,當真只是這個皇後的名分,還是秦昊堯讓人窒息的感情,還是……她終究不覺得如今的崇寧還能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站在他的身邊?

答案——或許她是清楚的,卻又總是自欺欺人。

這一路上,她思緒萬千,微微轉動脖頸的時候還會覺得疼痛,還會提醒到底昨日的自己,做了什麼,如何激怒了他,如何傷害了他。

但她情不自禁,不能自抑。

她曾經那麼想要守護的感情,如今卻恨不得早些放棄,是什麼鑄就了這樣的自己,是什麼讓她不假思索就放棄,是上蒼不給她白頭偕老的時限,還是她當真覺得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她是耗盡了自己的力氣走到他的身旁的,他的眼底閃耀著何等的神情,是不屑一顧還是輕描淡寫,她卻無力去推測,畢竟……在秦昊堯看來,一個懶得虛情假意的女人,或許比虛情假意的女人更加可恨更加可惡。

他是這個江山的主宰,他年輕有為,他英俊睿智,他想要什麼樣的紅顏知己沒有?

她生出這般的自嘲,她無力抗拒他,更無力抗拒嚴酷的上蒼,世人被秦昊堯的威嚴威懾之下,又有多少人知曉如今站在帝王身邊的年輕國母,居然是強灌下藥湯和含著濃重氣味的人參片才站在這兒的?!

秦昊堯想要的是她,以前是這樣,而如今,只是不想顏面盡失,哪怕她明日就要死,她也該盡力配合他,充當他的面子,讓他覺得體面,或許至少臣子在談及她的時候,還能嘖嘖兩聲說,至少他們看來男才女貌,即使她全身都是瑕疵全身都是不足,即使她卑微,即使她窘迫,即使她……

繁文縟節不曾出乎意料,在她看來,卻又冗長的是頭一遭。一口腥甜血液涌上她的喉嚨,她生生咽下,眼前再度變成一片虛無,隱約看到人頭攢動的景象,她宛若站在街巷之中,在人群之中被帶往某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雙手空落落的,抓不住任何人的手。她的肩膀被大力撞開,撞得劇烈的疼痛,宛若肩胛骨都開裂了,雙手的指節被人用利器穿透一般無法忍耐,她卻還是費力睜大眸子,維持紅唇邊的笑容,哪怕眼前的光亮越來越微弱,哪怕她剩下來的只有這一天,她欠他的,總要還了再走。

耳畔,突地傳來一道熟悉的歌謠,似乎有人在她耳邊輕聲哼唱,那種溫柔……就像是慈母在輕輕揉著拍著嬰孩的後背,她听著听著,突地雙目濡濕,心中隱隱約約有了預感,仿佛自己的日子就要到了,那是誰的傾心呼喚。

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持續多久才結束?

每一日,煎熬的忍不下去的時候,她都會這麼捫心自問。或許她在這世上造下的罪孽太多,上天才讓她受這般苦難。

但此刻童謠之中的溫柔,卻讓她平息了心。

不知過了多久,她冰冷的手邊才傳來一個力道,是誰握住了風中搖晃的雙手,她默默眯起眼眸,長睫上懸掛著晶瑩淚滴,費盡力氣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彎唇一笑,卻什麼話都不說。

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終于要結束了。

只是直到最後,他的臉上也沒有一絲笑容,冰冷疏離的可怕,就像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的手掌,也沒有任何的暖意,他只是牽著她的手而已,就像是拉著一根繩子。

這一日,是封後大典。

是她曾經傾注了最天真的年華喜愛的昊堯哥哥終于願意看重她呵護她答應他們要陪伴一輩子的時候,他們的身份也變得無上尊貴,似乎她這輩子的心願曲折地達成了,似乎他們殊途同歸。

但也就在這一日開始,注定他們分道揚鑣,被時光被命運沖散。

她深深地凝視著他,即便無法看清他的俊美面容,但他眼底的冷淡,就像是在她的心頭扎上一百根一千根針。

她唇畔的柔美笑容,也最後失去了那份暖意,漸漸的垮下來了。

人生就是一桌宴席,上面擺放的即便是千金難求的珍饈佳肴,時候到了,宴客還是要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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