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有更重要的事,讓她在外面等著。」秦昊堯聞言,卻依舊不為所動,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斂去,冷冷淡淡丟下一句,格外疏離。
「是。」太監踫了個釘子,不敢再多言,隨即退到原地不動,雖然他看不到皇上到底在處理何等更加重要的事,居然寧願冷落嬌美妃子。
也並非跟軍機大臣商討國家大事,如今的皇上,不過是面對這一片郁郁蔥蔥的木槿花樹而已。
這里,是他跟她可以獨處的地方,是宮里的禁地,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來見她更重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隨它去吧。
他對自己這麼說,只希望她可以不計較他給她的傷害,如今可以徹底安心歡愉。
翌日。
「爺,小少爺來了。」
王鐳在門邊稟告一聲,話音未落,已然見一個稚女敕男童雀躍走來,他身著湛藍色的絲綢褂子,個頭比一年前抽高一兩寸,三歲的孩子,唇紅齒白,宛若粉雕玉琢一般,眉眼生的極好,特別是那一雙黑亮的圓圓眼瞳,宛若寶石般熠熠生輝,不難想象再過十幾年,也會長成一個俊秀的男子。
「義父。」
走到殿堂中央,止步不前,朝著坐在高處的俊美男人行了跪禮,孩子雖小,禮節卻已然熟稔,讓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到朕這兒來。」
秦昊堯的薄唇邊,揚起淡淡笑容,放下手邊的奏折,正眼看他。
楊念一步步踏上金色台階,並不費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不多久就來到秦昊堯的面前,對于這個看似冷漠的男人,他不再心生懼怕,只因這個男人雖然不好親近,卻也從未傷害過他。
秦昊堯伸出雙臂,利落地將男童抱起,任由楊念坐在他的雙腿上,這一年,他也就見過楊念三四回,看顧楊念的人,依舊是趙嬤嬤,年初的時候,雪兒跟瓊音這兩個婢女偷偷回了京城,他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穆槿寧人都不在了,他也沒必要為難她們。據他所知,如今她們跟趙嬤嬤一道盡心服侍著楊念和穆,在那座別院之中過著日子,唯獨每隔三四個月,趙嬤嬤會帶著楊念進一趟宮,讓他瞧瞧楊念。
暗自斂眉,他打量著坐在他腿上的孩童,心情復雜,如今他依舊沒有任何皇嗣,臣子催得緊,他也從不當回事,看他如此偏執,這一年才鮮少再有聲音。
「這些日子,跟著師傅讀書是否用功?」低聲問了句,他看起來並非格外關切,宛若寒暄,他並不擅長跟孩童相處,也很難找到相同的話題。
楊念用力點了點頭,白白淨淨的小臉上,滿是明朗笑容。
秦昊堯心中多了幾分滿意,楊念雖然出身不好,卻因為穆槿寧的關系,懂事乖巧,安守本分,天性聰慧,即便往後不成大才,也不像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族少爺,無所事事,整日里惹事闖禍。
「義父,我娘的病,還未好嗎?」
趙嬤嬤用穆槿寧生病不能見人的借口搪塞楊念,孩童想法單純,不曾懷疑,這般說了幾次,也就相信了。趙嬤嬤讓宮里的一個太監隔兩個月就送一些東西來,說是穆槿寧給楊念的,孩子當下就歡天喜地,當真以為自己娘親即便在生病,還記掛著自己,也不再吵鬧著要見穆槿寧,耐心地等待穆槿寧痊愈。
「是,要再過些日子。」丟下一句,佯裝平和,秦昊堯的心頭被刺傷,雖不是劇痛,卻也讓他並不好過,面對如此年幼的孩童,他始終不曾說出真相。
再過幾年,等楊念長大,他就自然而然知道一切事實。
楊念有些沮喪,眼底滿是黯然,垂著眼沉默不語,秦昊堯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世人看他無情,穆槿寧卻安心將楊念交托給他,其實,最懂他的人,莫過于穆槿寧了。他看著楊念,隱約會感同身受,畢竟他也是很小就沒有娘親的人,寄人籬下活著的每一日,都必須看人眼色,太愚鈍太聰慧,都是過錯。
她的意思,楊念跟著秦昊堯,這輩子都會過上好日子,或許是對的。
「要再過多久?」睜大了清亮的眸子看他,壯大著膽子,他每次問嬤嬤,嬤嬤也說要過陣子,但這個過陣子,到底是一個月,還是半年,還是一年?他實在不解,總是眼巴巴地等待,雖然院子里雪兒姑姑跟瓊音姑姑都對他極好,卻也無法替代娘親。
「義父——」見秦昊堯不回答,楊念的眉頭皺成一團,軟女敕小手輕輕覆上秦昊堯的手背,不甘心地又問了句。
的確是個頭疼的問題,秦昊堯是說一不二的人,哪怕是面對一個孩子,總是食言也並不妥當,日子說的太短,下回楊念恐怕又要追著他問一樣的問題,日子說的太長,他難道還能對楊念說她一輩子都不會見他了?!
「你娘休養身子,要慢慢來,可急不得,你也不希望你娘生病,是不是?」他放柔了語氣,手掌貼著楊念黑亮的短發上,他並不曾以皇帝的威嚴示人,楊念見秦昊堯這麼說,也只能點頭,緘默不語。
孩童眼底的失落,映在秦昊堯的眼中,始終讓他不無唏噓,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日,面對一個毫無血緣的孩子,他願意說些謊話來哄騙。
這是一個殘忍的世界,楊念長大之後也會自然而然的明白,如今這般單純天真的歲月,秦昊堯卻不忍一手毀掉。
他揚唇一笑,陰鶩幽深一刻間散去,黑眸之內只是滿滿當當的承諾,他的笑眼,讓他此刻看來愈發迷人,與生俱來的出眾面容,也不再有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何時你學會了騎馬,能騎的很好,那個時候你娘的病就痊愈了。」
「騎馬?」楊念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他對駿馬並非全然陌生,出宮進宮有時坐的是轎子,遇著不好的天氣,也偶爾會坐馬車,只是他還不知要成長到可以自如騎馬的時候,少不了四五年,秦昊堯的承諾早已讓他的心雀躍不已,眼底漸漸褪去最初的失望無奈,小手抱住秦昊堯的雙臂,不敢置信地重復問了句。「義父說的話當真嗎?」
「你可以出去問問,義父說的話,比任何人都更當真。」秦昊堯被他的童言童語惹笑了,揚聲大笑,指著門口的方向,他沉聲道,斬釘截鐵。
「多謝義父。」
楊念的心中有了盼頭,從秦昊堯的腿上爬下,朝著秦昊堯深深行了個禮,秦昊堯揮了揮手掌,示意他退下。
目送著楊念的背影跨過門檻,走出大門,趙嬤嬤隨即緩步走了進來,雙膝一彎,給秦昊堯下跪。
「老奴見過皇上。」
「朕方才跟楊念說了,何時他學會了騎馬,便是他跟她相聚的日子,朕不太會哄騙孩子,他卻一定听進去了。你把他看的緊些,別讓他靠近馬,免得摔了手腳。」秦昊堯的黑眸輕輕瞥了一眼,繼續翻開手邊的折子,不冷不熱地說道。楊念不過是個三歲出頭的孩子,手腳還未長開,若是因為相信他的謊言而被馬蹄踩傷或是從馬背上墜下,那就劃不來了。
他的關心,總是用這等的方式,讓人幾乎察覺不出,唯獨趙嬤嬤是個精于世故的老人了,對于人事也不會只看表面,如今心中有數。若不是因為穆槿寧的緣故,秦昊堯也不會對楊念如此上心。
「老奴明白。出來的時候再三囑咐過小少爺,沒想過他還是來問皇上了,是老奴的不是。」趙嬤嬤低著頭,站起身來,候在一旁,說的滿心愧疚自責。
畢竟楊念的問題,總是為難了所有人。讓楊念在宮外生活,便是為了不讓流言傳到孩子的耳畔,院子清淨,沒有人來打擾,楊念的身邊也總是有人作陪,免得有不相干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話,讓孩子傷心。
「他遲早會問朕的,你擋得住一回,還能擋得住下回?」秦昊堯抬頭看了趙嬤嬤一眼,再度低頭批閱,听的並不在意,說的漫不經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楊念一年一年都在長大,都在變化,若是不問,才是奇怪。
一陣死寂的沉默,彌漫在偌大的殿堂之內,趙嬤嬤見秦昊堯不再說話,生怕自己打擾了皇上處理國事,欠了個身,準備辭別。
「若皇上沒什麼事,老奴就帶小少爺出去了。」
「別光顧著孩子,老人也要照看好,她的事,最好能瞞到最後,他年紀也大了,別再鬧些事來。」
秦昊堯依舊不曾抬起俊臉,俊逸字體在折子上寫出,他淡淡丟下一句囑咐,听著趙嬤嬤應聲離開的腳步聲,他才默默嘆了口氣,胸口仿佛再度變得空空蕩蕩的。
穆雖然不若常人,但畢竟骨肉連心,妻子早逝,唯一的女兒也沒有活過二十歲,唯獨留下他一人,風燭殘年無法享受天倫之樂,也算是淒慘了。
他能做的,便是讓穆安享晚年,將來的年頭衣食無憂。
他的眼神漸漸變冷,憤怒和尖銳,驀地刺痛他的胸口,他冷著臉端起手邊的茶杯,揚起脖頸,一口氣將一杯茶水喝盡。
一抹落寞之色,無聲無息染上他的眉目。
「他原本就是無情人,是我非要讓他有情,這便是我的錯了……」服侍著她的宮女曾經說過,她神志不清的時候這般低聲呢喃。
這句話,刻在他的心里讓他活下去。
若他不對她動情動心,是否不會造下惡業?!
所有的蛇蟲鼠蟻一刻間鑽入心口去,咬的千瘡百孔,他陡然面色大變,疼痛從各個角落蔓延出來,他雙拳緊握,也無法壓抑下如此洶涌勢頭的劇痛。
來回反復了幾回,他的額頭滿是豆大汗珠,緊咬牙關,一年未曾犯的頭痛病,居然再度要他如此難過。忍痛站起身來,他的腳步也是虛浮,搖搖晃晃走了幾步,他才扶著金龍圓柱挺直身子,怪只怪他不曾設身處地為她著想,當年她日夜忍受的痛苦將她折磨的不成人形,他卻非要挽留她,不讓她輕松地走。
是他的錯,他的武斷,他的執意,鑄成大錯。
仰頭,大口呼吸,眼前的一景一物都在黑眸之內暈開,他從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痛苦的一面,但他同樣無法否認,她的死,是他一輩子最深的疼痛。
他愛她。
這世間的女人,他愛的,只有那麼一個,她的名字叫——穆槿寧。
或許,他沒資格惋惜,每回想起的時候都覺得心痛,卻還是若無其事,忍痛走下去。
這一日,雍安殿內,皇上從未踏出一步,長門關的很緊,再無一人出入,漫漫長夜,其中依舊燈火通明。
……
「小少爺,你寫的是我的名字嗎?」
瓊音站在庭院中央,楊念上完師傅的課雀躍地將一張宣紙遞給她,說這便是她的名字,瓊音自小就是賣藝走江湖的出身,即便不是,平凡家的女娃也很難有讀書的機會,她拿著瞅了半天,唯獨知曉白紙黑字字數是對的,其他的,真的是難為她了。
她有些疑惑,揮舞手中的宣紙,望著坐在秋千架上的楊念,揚聲問道。
「瓊音姑姑,你的名字可難寫了,雪兒姑姑的名字就好寫很多,不過你要是跟我學的話,學上七八天也能會寫了。」楊念一臉燦爛天真的笑臉,瓊音兩個字,比劃實在是多,他也寫的費勁,不過看著瓊音拿著名字看了半天,他心中實在可樂。
「誰知道爺爺為什麼給我起這麼難寫的名字,我要學個七八天的話,還不如重新練一套拳術。」瓊音瞅了一旁掩唇而笑的雪兒一眼,說的毫不在意,將宣紙收起,正準備放在袖口,回到自己房里貼在牆上,沒想到這時候楊念捧月復大笑,幾乎直不起身子來。
「瓊音姑姑,你把名字拿倒了!」
楊念呵呵大笑,秋千架子隨著他的擺動呀呀作響,雪兒緊忙走到他的身旁,扶住他的肩膀,免得看他一個不小心從秋千架子上摔下,有個好歹。
瓊音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卻又不能發作,只能重新將宣紙倒過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我給瓊音姑姑寫了你的名字,姑姑是不是也要幫我的忙?」楊念眼神一轉,靈光一現,生出了念頭,揚聲問道。
「小少爺有什麼想要的?」瓊音不以為意,隨口問了句。
楊念收起笑容,端端正正坐著,說的格外認真。「前天我去宮里了,見了義父,他說只要我學會了騎馬,就能見到娘親,瓊音姑姑一定會騎馬吧,什麼時候來教我吧。教書的師傅都夸我學什麼都快,說不定學上幾天,我就能騎馬了。」
這一句話,卻讓瓊音跟雪兒當下就變了臉色。
一陣尷尬的沉默,梗在她們的喉口,雪兒的雙目一紅,心中酸澀,默默望向不遠處的瓊音。
主子的死,她們心知肚明,像是一道裂縫,一直留在心里。听楊念的話,每一個字,都仿佛將那一道裂縫拉扯地更大更開。知曉主子已故的消息之後,她跟雪兒都沉寂了很長的時間,雪兒性情柔弱,一想起往事就哭,幾乎哭瞎了雙眼,而她……因為習武的關系,看來堅強許多。但她卻始終不曾放下心中的那個年頭,在深夜的時候,她想過要跟隨主子離開,至少在黃泉路上有個伴,割開了血脈,若不是雪兒發現的早,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因為趙嬤嬤的一封信,她們最終還是回了京城,嬤嬤跟她們說了一整夜的話,終于說服了她們看著眼前的人過日子,如今她們幾人,相互依靠,相互照顧,就像是一家人,日子倒也過得平靜。
這一年,對任何人而言,都並不容易。
收回思緒,瓊音勉強地笑了笑,嗓音有些低啞,俯子,直直望向楊念清澈的眼瞳之中,違心地說著謊話。「可是我不會騎馬,不如,明日我就去學,學會了就教小少爺騎馬?」
「瓊音姑姑不是很有本事嗎,怎麼練騎馬都不會?很難嗎?」楊念皺著眉頭,瓊音在他的眼里,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她會耍大刀,還會舞長劍,拳腳功夫也很利落,听她說不會騎馬,他心中的希冀,全部落了空,面色也有些僵硬難看,宛若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瓊音只能自嘲,不顧自己的顏面,輕笑出聲。「我當然不如小少爺聰明了,不是連自己名字都看不懂嗎?」
「瓊音姑姑,你明天就去找師傅學,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反悔。」楊念從秋千架上下來,眼底滿是誠摯懇切,不疑有他,只能順著瓊音的話,要求她給自己承諾。
「不反悔。」
瓊音笑了笑,風吹開了她寬大的衣袖,一道猙獰的傷痕在縴細手腕處隱約可見,她自如地拉下衣袖,重重點點頭,這才看著楊念走入正屋內,她不免暗暗失了神。
「我們還能瞞著他多久?」
雪兒無力至極的聲音,從身後飄來,瓊音眼神一沉,轉過頭去望著她,兩人四目相接,眼神交匯的時候,卻是同樣的無奈。
誓言的另一面,卻是謊言。
即便覺得不安,但她們還是只能這麼做,別無選擇。
「別說了,今兒個是初三,公公馬上就要來了,你先出去候著。」
瓊音重重嘆了口氣,沉默了半響,隱約听到不遠處的馬蹄聲,眼波一閃,隨即拉過雪兒的衣袖,低聲道。
雪兒輕點螓首,不再多言,疾步走到正門外,將大門打開。
「老爺,郡主派人送來了幾套秋衣,何時天轉涼了就能穿了。」瓊音斂去眼底的悲傷,恢復了往日明朗笑容,走向對面的屋子,門掩著,她輕輕一推就開了。
約莫五旬的男人證端坐在靠窗的書案上收拾文房四寶,桌上一大疊宣紙,龍飛鳳舞的瀟灑字體,讓人難以想象是出自他之手。
他聞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物什,急急忙忙站起身來,因為太過倉促慌亂,雙膝重重撞上了桌角,痛也不知地趕緊走到瓊音的身邊,朝著大門的方向張望,見到雪兒正在跟太監說話,笑著送走了從宮里來的太監,他才回過臉來,盯著瓊音雙手捧著的華服看了半天,卻靜默不語。
今日的穆,比平日都安靜許多,以往每次她們說是郡主從宮里送東西來的時候,他每回都會跟孩子般高興,這會兒什麼話都不說,卻反而讓瓊音坐立難安。
「老爺,你怎麼了?」瓊音微微蹙眉,卻不曾流露更多的情緒,只是唇畔的笑,漸漸流失了。
穆依舊不曾開口,只是探出右手輕輕撫著瓊音手上的幾套華服,眼底有難以察覺的黯然,最終手掌停下,宛若陷入沉思。
瓊音望著他沉默的模樣,心中也有些哀傷,卻依舊宛若無事發生,笑著詢問。「老爺,待會兒我要出去,途徑書齋的時候,給你買些宣紙來吧。」
他呆呆地點了點頭,瓊音總算暗暗舒了口氣,將衣裳放好,正要退出去,只听得他遲疑地問了句。
「我們寧兒過得很好吧……」
瓊音背轉過身去,心口緊縮著,強忍住這疼痛,咽下滿滿當當的苦澀,這才以笑靨對他,說的篤定。
「當然了,老爺,皇上對郡主很用心,只寵著郡主一人呢。」
穆的雙手交握在身前,連連點頭,這句讓他看來坦然許多,瓊音一臉笑容,這才緩步走出去。
關上門,瓊音的笑容才從臉上崩落,她走回自己的屋內,伸手觸踫桌上的那把佩劍,淚水蘊含在眼眶,她卻始終不讓眼淚落下,咬牙將佩劍緊緊抱在懷中,方才被掏空的心,漸漸恢復了溫度,仿佛胸口再度充滿了力量。
她是郡主的護衛,如今無法守護郡主,也會用余生來守護她的家人。
他們會在謊言中,繼續活下去。
只希望,郡主在天的另一邊,能夠見到他們……他們都在努力活著。
郡主她……也會安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