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北國天子進了大聖王朝的宮里,黃昏時分才來的,似乎是皇帝的意思,並不曾讓朝內臣子迎接北國皇帝,不過是讓榮公公一人去領著佑爵進宮。
兩國之前交戰幾回,並非盟國關系,秦昊堯會對佑爵如此冷淡,也是情理之中。不過古怪的事,並非只有一件。
令人更意外的是他只身一人而來,身後別說近身侍衛不見一個,哪怕是服侍的侍從都留在宮門之外,不曾與天子一道進宮,可見佑爵的誠意和瀟灑從容。
殿內一片明朗光華,燭台上幾十只蠟燭一起發剛發熱,將整個屋子照的明亮。
宮女們已經將各人面前的桌上擺放好了酒水珍饈,佑爵環顧四周,見秦昊堯還不曾入座,一斂臉上笑容,他自然猜得到秦昊堯擺的是鴻門宴,但他卻還是來了。而一開始就擺這個架勢,擺明了要自己等他,縱然如此,他的臉上不曾表露任何不快。
佑爵穩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今日的他,一襲紅色華服,領口袖口繡著金邊,腰際上的黑色腰帶懸著一對碧玉腰佩,腳踏黑靴,出宮在外,他穿的宛若一般大戶人家的紈褲子弟,但與生俱來的貴氣,卻無法遮擋的嚴實。
他也不閑著,篤定了秦昊堯會讓自己久等,徑自端起桌子上的銀色酒杯,暗自打量著這酒杯上的精細做工,正在此刻,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當然知曉是誰來了,卻不急著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目光凝注在那張俊美無雙的面容上。秦昊堯越過他的身子,兩人沒有任何寒暄任何客套,甚至秦昊堯淡淡瞥視了佑爵一眼,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緩和,更別提有一絲笑容了。
仿佛只要看秦昊堯一眼,就知道他有多厭惡自己,厭惡到了骨子里。明明同樣都是一國之君,各自入不了各自的眼,像是與生俱來就是勁敵,勢不兩立。
這麼多年,他們這兩個男人,從來都是狹路相逢的敵人,漠城一戰之後,兩國的邊疆安寧不少,可以說得上是國泰平安,到兩國來經商之人也不再被無故掠奪財物,秦昊堯應該很明白,這些都是佑爵吩咐下去,他如漠城一戰所言,沒有違背自己的誓言。
他們是全然不同的兩個男人。一個冷峻疏離,自負傲慢,一個笑臉迎人,溫和可親,因此,水火不容。
等秦昊堯坐上自己的位子,佑爵才悠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朝著宮女招招手,示意為他斟滿美酒,秦昊堯冷眼旁觀,他並不常常見到佑爵,當然他更不希望見到佑爵這個男人,但每回見著這個喜笑顏開的男人,他不免心中窩火。
正如此刻,見佑爵又將大聖王朝的皇宮當成是自己的家,別國的宮女當成自己的侍女使喚自如,秦昊堯雖然不動聲色,心里卻傳來一道無聲冷笑,唇畔沒有任何一絲笑意。
「四年前的氣還沒消呢?我還以為你大人有大量——」佑爵揚聲嘆了口氣,口氣頗為惋惜,晃動著手中的銀亮色酒杯中的美酒,一手展開隨身佩戴的一把翠玉扇子,為自己送來徐徐微風。在大聖王朝的五月底天就很熱了,而在北國卻也不過是溫暖的天氣而已。他抱怨等候秦昊堯太久,宛若坐等空閨許多年的哀怨婦人,又是連連哀嘆幾聲︰「我想著你要還不來,我就先吃了。」
他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好不好?他從北國到大聖王朝哪怕快馬加鞭也要連夜走好幾日好不好?到了宮里面對一桌子的酒席卻還要等東道主來了再吃是不是太過分?佑爵的言語之中,仿佛不難讓人听出弦外之音。
此舉落在秦昊堯的眼底,雖然一眼就看出那把玉扇珍貴不菲,但他卻只覺得佑爵的舉動附庸風雅,行為夸張,像極了一個玩侉子弟,而並非沉穩的一國之君。從佑爵還是北國太子的時候,他便是這副玩世不恭的德行,如今登基了這麼多年,卻還是本性難移。話鋒一轉,秦昊堯接過他的話茬,卻實則冷嘲熱諷,不給佑爵半分顏面︰「不跟你這等小人計較?」
「小人總比偽君子來的光明正大吧。」佑爵不難听出秦昊堯的言下之意,他低聲笑著,揚聲自嘲。
秦昊堯從來都不是說話委婉之人,他從未自詡高潔正氣,或許因為自小就必須生活在別國貴族的臉色之下,磨光了他骨子里的正氣,而令他更加圓滑世故。他很清楚,他不是高尚君子,但即便如此,他將北國變得比過去更加強大昌盛,他有這樣的野心抱負,將自己的國家,變成他理想的模樣。
「朕已經讓人去請寶月公主了,酒席之上你就能見到她。」秦昊堯冷淡瞥視了佑爵一眼,話不多說,不再兜兜轉轉,開門見山,畢竟這就是佑爵的唯一來意。
佑爵聞言,眼神一亮,仿佛三十來歲的男人,卻像是稚女敕孩童一般容易討好,一听皇妹馬上就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一臉歡喜,側過身子,朝著秦昊堯坐著的方向,舉高手中的酒杯。「來來來,我敬你一杯,我們之間結的梁子,就這麼化解了吧。」
「你說的倒是輕巧,復雜的事到了你口里,就格外簡單了。」秦昊堯冷叱一聲,對于佑爵依舊冷淡,他並不曾奢望他們兩人再有任何往來,余生能夠不再需要見到佑爵,他會覺得輕松許多。
「因為此事本來就很簡單。」佑爵不以為然,揚聲大笑,仿佛他跟秦昊堯是感情深厚的朋友。話鋒一轉,他站起身來,主動走到秦昊堯的面前,一臉平易近人的笑意,少了往日幾分張狂,多了幾分世故。「你我化解了心結,如今我不是跟你示好來了嗎?我們兩國從今往後就化干戈為玉帛,你寬大為懷讓我將寶月接回去,我跟你歃血為盟保證兩國友好交往,這不顯得你多高尚胸懷寬廣嗎?一舉兩得的事,你有什麼道理拒絕呢?」
佑爵素來都是油嘴滑舌的男人,興許能夠說動女人的心,但對秦昊堯這麼冷漠鎮定,鐵石心腸的帝王而言,他依舊不為所動,握住身前桌上的酒杯,灌下一口。「在我听來,這麼做的話,好處都被你得了,跟我朝並無太大的關系。盟約,大聖王朝並不十分需要,你若再輕舉妄動,得不償失的自然是你。」
意興闌珊染上佑爵的面容,他的臉上笑容斂去幾分,看來不再那麼溫和,隱約可見身為帝王的不快和氣勢。「寶月是一個女人,大聖王朝連一個女人都不肯放過?」
「她是一個女人,更是北國的公主,還是你最在意的那一個皇妹。」秦昊堯緊了緊握住酒杯的手腕,黑眸直直望向佑爵的方向,既然說到這份子上,他也沒必要玩弄任何迂回之術。
佑爵將手中的美酒一仰而盡,細長眼內無聲匯入幾分不悅的幽暗,他的嗓音也漸漸冷卻下來。「你這麼說,就是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你前來也只說要見一回面,如今面朕也答應讓你見了,你再得寸進尺,貪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兩國再起混亂,這到底誰是始作俑者,世人自然清楚。」秦昊堯毫無痕跡地指責此事本已經是他寬大為懷,佑爵才能順利到宮里見一回寶月公主,他早就知曉佑爵不是省油的燈,反復無常,常常變卦,此事絕不會那麼簡單。
「你不也是有妹妹的人嗎?難道你舍得你的那個皇妹活在別的國家,不知死活?」佑爵眉頭緊蹙,無法理解秦昊堯為何如此心狠手辣,執著頑固。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角,這一道聲響,讓此刻殿內的氣氛更加冰冷,劍拔弩張,針鋒相對。
秦昊堯的黑眸冰冷,眸光宛若尖銳刀刃刮過佑爵的身影,如今佑爵在他的領土之上,他更不願有半點仁慈。國家大事,在他看來,既然已經做出決定,就不再是孩子過家家,可以輕而易舉就改變當初的決定。
「你來是一個人來,走,決不能是兩個人走。而且,朕這回給你一個面子,但你要記住,讓她變成大聖王朝人質的人,不是朕,而是你無能,所以,往後,你們再也不會見面。當然了,若是你再度背棄約定挑釁我朝,你會第一時間見到她的人頭,這是朕答應過你的。」
佑爵聞到此處,唇畔揚起冷淡敷衍的笑意,不曾流露任何的怒意,相反,眉頭舒展開來,眉心之中的紅痣,更顯得清晰。「說吧,你要什麼條件,才能讓我帶寶月回去。」
「四年後才開始後悔,去問問你的皇妹,說不定不管你說什麼好听的話,她也不會被你這個兄長打動了吧。」
秦昊堯冷笑連連,將眸光從佑爵的身上移開,安靜地夾了一口菜,說完這一番話,漫長地沉默著。
既然寶月是一顆好用的棋子,已經成功限制了佑爵四年時光,說不定還有更大的用處,秦昊堯如何會生生放棄這一步棋,讓寶月離開王朝?
一旦兩國交戰,他很需要寶月公主的項上人頭。他已經確定,這是佑爵的短處,也許無法要挾佑爵一輩子,但只要寶月還有利用價值,她就無法離開大聖王朝哪怕一步。
因此,他願意寬容地讓寶月活著,留著她的小命。讓佑爵看到寶月還活著,不但可以證明自己的信用,更能讓佑爵心知肚明,秦昊堯可以讓寶月活,也能讓寶月死。
如果知道這個答案的話,佑爵更該知曉分寸,而不是將大聖王朝當成一塊北國可以垂涎的肥肉。
「宮里御膳房的廚藝還可以,怎麼,你沒有胃口?」秦昊堯吃了幾口酒菜,卻見佑爵身前擺放的酒桌絲毫未動,仿佛方才兩人不曾有過任何激烈言論,他此時此刻的平靜,卻顯得更加危險。
秦昊堯的詢問,落在佑爵的耳畔,更顯敷衍,仿佛只是隨口一說,而他在秦昊堯的眼底,也絕不會普通尋常的客人。
「我等寶月來了再說。」
佑爵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唯獨喝了幾口杯中美酒,陷入沉思,沉默不語地等待寶月前來。
「皇兄!」
一陣步伐聲,越來越近,佑爵听著緩緩扶著酒桌站起身來,他望向門口,一名女子由著榮公公親自帶來,緩緩走入他的視線。
那是他的皇妹寶月公主,雖不是一母所生,但跟他感情最和睦的妹妹和親人。
寶月公主比起過去似乎消瘦了一些,但令佑爵眼前一亮的是,她此刻盤著素髻,身著一襲藕色宮裝,宮裝的裙擺處收的很緊,女子邁動的每一步都顯得優雅,讓原本粗枝大葉稍顯魯莽的寶月,居然此刻看來也有些許女兒家的姿態,不再每回風風火火的了。
「寶月,皇兄都快認不出來你了——」佑爵笑著走向寶月公主,手掌覆上寶月公主的肩膀,這幾年時光,居然讓寶月公主穿上了敵國的裝束,甚至沒有任何突兀的感覺,若不是她五官深刻,有北國人的特征,他這個兄長見了,也不會誤以為她是大聖王朝的女兒家。
「皇兄……我真沒想過還能活著見到你。」寶月公主雙目含淚,嗓音哽咽,哪怕再堅強的女子,如今也恨不得抱著佑爵痛苦一場。四年,足夠讓她失去任何希望,安分守己地活在皇宮之中,她的雙手緊緊扣住佑爵的右臂,雖然在宮里她也不曾受到任何苦難苛責,但畢竟是孤獨一人,如今見了自己的親人,如何能平靜?!
「你瘦了。」佑爵伸手覆上寶月公主的面頰,輕輕嘆了口氣,他也很清楚,寶月在這兒定是沒有受什麼苦,看起來血色精神都不錯,只是唯一的可憐之處,便是這麼年輕就要孑然一身,跟守活寡沒什麼兩樣。
寶月呵呵一笑,輕搖螓首,直視著佑爵的細長雙眼,不願讓兄長擔憂內疚。「我過的很好,皇兄,瘦一點不是看起來更精神嗎?」
這一對兄妹說了好一段話,寶月正想告訴自己的兄長穆瑾寧還活著,不過礙于大聖王朝的皇帝在場,她不敢激怒這個年輕帝王,畢竟雖然有貞婉皇後為自己說情,自己能擁有些許自由,也是秦昊堯點頭,她才不會成為一只籠中之鳥。
秦昊堯吃了幾道菜,不願再當這個看客,放下手中銀箸,站起身來,幾步走到佑爵的身畔,丟下一句,正欲離開。「你千里迢迢來一趟不容易,反正明早你就要走,朕可以多給你一個時辰,讓你們兄妹談談心。」
「好了,寶月,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著吧。」佑爵聞言,卻對著寶月安慰一句,只是不再留戀團聚的重要時刻。
「皇兄,怎麼了——」見佑爵要趕自己走,他們見面還沒過半個時辰,四年來的團聚,居然如此短暫?!皇兄若不想念自己,絕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宮里看她,明知這興許是最後一回,他為何不願再傾听她這些年來的心里話?身為人質,她甚至失去了最渴望的自由,連一個平凡百姓都不如,為何皇兄卻又如此狠心?
「我跟他還有話要說。」佑爵卻朝著寶月微微一笑,顯得溫和不少,壓低嗓音說出這一句,更顯他還有自己的用意,寶月唯有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很想報仇,漠城一戰,你不是耿耿于懷嗎?若我現在後悔了,我想帶寶月回去,你不是很想看到這一幕嗎?」
佑爵的臉色一變,轉過身來,面對著止步不前的秦昊堯,他並不特別了解秦昊堯,但也知曉秦昊堯不是一個心眼很大的男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別提如今才四年,秦昊堯能夠釋懷那一回因為佑爵手中的火槍而險些要了他的性命?他們兩人之中的恩怨,素來不淺。
「來人。」
秦昊堯朝著門口說了聲,一個宮人捧著一個紅色漆盤疾步走來,跪在秦昊堯的身前,朝著皇上說道。
「皇上,東西取來了。」
佑爵一看,心中清明一片,就知秦昊堯已經做了萬全準備,他的一言一行,早就在秦昊堯的計劃之中。
秦昊堯親手將紅色漆盤上的紅色綢布掀開,黑眸之中聚入更多的勢在必得的笑意,他的俊臉詭譎深遠,不曾轉過身子,佑爵已然在燭光之下看清,漆盤之內綢布之下的——居然是一把火槍,雖然樣式跟自己過去的那把有些不同,但同樣讓他眼神一沉,心口一震。
雖然有了準備,但佑爵卻沒有想過,秦昊堯用來歡迎他的,是一把火槍。
秦昊堯不冷不熱地開了口,並听不出任何的異樣,似乎漆盤內擺著的不過是一件無害的物件。「這是有人進貢給朕的一把火槍,威力跟你四年前的那把相比,應該差不多。」
話說到這個份上,佑爵若還不知,也太過愚鈍。這般想著,佑爵的目光鎖住那一把火槍,眸光無聲轉冷,卻依舊不動聲色。
「如果你願意,朕可以考慮給寶月公主放行,如果你貪生怕死,那就算了,就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們繼續喝酒。」秦昊堯看佑爵短暫地沉默著,他自然沒有打算讓佑爵帶走寶月公主,但若是佑爵有這個膽識,他倒會對佑爵刮目相看。
佑爵安靜地越過秦昊堯的身子,兩人並肩站著,佑爵身子也稱得上是高瘦,約莫只比秦昊堯矮了一寸而已,秦昊堯一襲金色龍袍,佑爵一身紅色華服,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尊貴氣息和王者風範,卻毫不遜色。他伸出手掌,落在半空,仿佛下一瞬就要觸踫那把火槍,扯唇一笑,似乎是毫不在意的說笑口吻。「這就是你要的條件?」
秦昊堯的眼神陰鶩森冷,不置可否,但這一句已然勝過任何的回應。「朕從未說過朕是君子。」相反,他很會記仇。如今見著佑爵,自己胸口的傷疤,也像是一個火球般熾熱難忍。
「是個好法子,這麼好的法子,也唯有你想得出來了。」佑爵的話語之中帶著刺,像是稱贊,卻又不只是稱贊。秦昊堯對付敵人的方式,向來不留余地,也並非只是傳聞而已。如今親眼看到,不信也難。
「朕不喜歡拐彎抹角,中一槍在心口,並不一定會死,朕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你用最快的方法把寶月帶回去,也免得一輩子遺憾,不是很干脆嗎?」秦昊堯一揮金色衣袖,拿起這一把火槍,抵住佑爵的胸口,揚唇笑著,俊美面容愈發扭曲可怖,宛若披著人皮的惡魔。
整個殿內的空氣,像是一瞬間結了冰一樣。
只要秦昊堯動一下手,火槍就會準確無誤地打中佑爵的心髒,火槍離得很近,佑爵甚至可以聞得到其中火藥的刺鼻氣味。
「若你沒有這個膽子,就安分地連夜趕回北國,別再得寸進尺了。」早已篤定佑爵不會為了寶月受這一槍的報復,秦昊堯的激將法更甚,言辭也更加刻薄,每一個字,都恨不得將佑爵身為天子的威嚴和臉面,徹底踐踏殆盡。話鋒一轉,他俊臉一沉,黑眸肅殺,更是嘲諷到了極致︰「也別再朕的面前,上演什麼兄妹情深的戲碼。」
「秦昊堯,你真以為你足夠了解我?你以為我不會為寶月受這一槍把她帶回去?」佑爵眯起細長眼眸,俊臉朝著秦昊堯的方向,不悅畢露。
「哪怕你打自己一槍,寶月公主也不會跟你回去的。」
正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安謐死寂的殿外,卻傳來這一句話。
她並不願意看到殿內血濺了一地的情景。
佑爵緊緊蹙眉,這一道女子嗓音輕柔之中,帶著幾分隱約的冷意,仿佛是格外熟悉的,但他就這麼想著,卻又想不起是何人的聲音。
仿佛,他早已遺忘了。
那人的腳步聲格外輕盈,並非是寶月的步伐,身影投影在窗紙上,隱約可見娉婷身姿,窈窕優雅,踩踏著月光,精致的繡鞋,一步步走入殿內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