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會再有下文。」
秦昊堯卻拒絕地斬釘截鐵,黑眸肅殺陰鶩,再好看的面容,也因為此刻的寒意而令人難以親近。
怪不得秦昊堯盛怒之下,鮮少有人敢到他身邊去,生怕殃及池魚。
穆寧望著他轉身而去的身影,眉頭更重,不曾站在原地,而是走上前兩步,緊緊攥住他的手臂,眸光清淺冷然。「皇上,一個人之所以越來越強大,走上一條嗜血道路並不可取,而是若能放下許多介懷的事,若能寬容待人,才是真正的強大。」
秦昊堯的身子一僵,很明顯地停下腳步來,只是不曾回過身子看她,穆寧的心中突然生出些許不安,雖然這些是她的肺腑之言,但哪怕是夫妻之間,或許也很容易就觸怒對方。
他漫長的沉默著,穆寧哪怕內心忐忑地等待著,也不願在此刻松開攥住他的手,神色平和溫婉,用唯有兩個人才能听清的嗓音輕輕問道。
「我這些話,是否讓皇上不高興了?」
她當真不敢回想,若是她不曾去他跟佑爵相見的殿內,是否這一夜會發生可怕的事。畢竟她闖進去的時候,秦昊堯已經手持火槍,抵住佑爵的胸口,哪怕她再晚些進去,一切不堪設想。
不管秦昊堯對她如何寬待疼愛,但她時刻都清楚,一旦有人激怒天子,成為他的敵人,他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鐵石心腸。
秦昊堯沉默許久才回過頭來,望向身後的女子,眸光定在她渀佛生怕自己擔憂而透露幾分緊張急迫的姣好面容上,他微微蹙眉,俊臉除了微薄的怒氣之外,更多的是鎮定和冷靜。
他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那一瞬間,卻讓穆寧無言以對,胸口冷的像是結了冰一樣。
「這麼多年了,你難道一點也不了解朕?」
她垂著螓首,臉上所有的神情,都在一瞬徹底崩落消失,心中不知為何升騰出來莫名的苦澀和無力。
或許是她太過自負,或許是她太多管閑事,無論她能獲得何等樣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築在他們感情至上而生成的花和果,若他們的感情搖搖欲墜,中空枯萎,她如今得到的任何一切,都會變成看得到卻踫不到的泡沫和幻影。
「我了解皇上——」她低低呢喃一聲,或許身為秦昊堯的妻子,她本該事事都站在秦昊堯的身旁,哪怕不久之後兩國交戰也無妨,而不該擅作主張,試圖用自己如此淺顯的法子,去維護北國的寶月,試圖為寶月找一條可以安穩無疑活下去的路。
秦昊堯的目光及其幽深復雜,他近乎高傲霸道地攫住她的精致下顎,逼得她無法在此刻宛若做錯孩童一般低垂著頭不看他,他要看到她如今的神情,哪怕一分一毫,也不要錯過。
抬著她的面孔,黑眸直直地望入穆寧的眼底,他的嗓音低沉地渀佛從地下而來,若是旁人听了,定覺得不寒而栗,但穆寧格外認真誠懇地听著,一個字,半個字,也不想錯過。「明明知道朕不高興,你不還是說了?」
「若如今不說,往後就沒機會說了,寧願看到皇上如今生我的氣,也不願皇上往後生我的氣……」穆寧彎唇微笑著,眼底的光華,漸漸由淺變深,她的嗓音愈來愈輕柔,落在秦昊堯的耳畔,像是每一個字都擁有讓人無法平息的神奇力量。她微微頓了頓,哪怕下顎傳來細微的疼痛她也不覺得,也不後悔,話鋒一轉,說的更加平靜。「不只是想做一個好妻子,更想要履行一國之母的責任,不只是想讓皇上滿意我,更想讓天下子民也覺得我做的事是有益處的,如果皇上覺得還是我太自作主張的話,我願意接受皇上的任何懲罰。」
「朕是有些生氣,不過知曉你厭惡戰爭,才會這麼做。」秦昊堯聞到此處,刻薄的唇畔揚起莫名的笑意,看在穆寧的眼底,她卻又只覺一陣心酸。
他這回相信,她並非因為對方是佑爵的私心,而擅自作出這個決定。
若他們之間沒有信任,她會為今日之事,備受冷落和多疑,那是因為……即便是一國之後,也無法過問天子朝政國事,更無法代蘀天子做出任何決斷,否則,就有搶在天子前出風頭的用意。
「不只是這樣而已,皇上。」穆寧輕搖螓首,幽幽地說道,她是厭惡戰亂,就像是她跟寶月公主說過的,這世上沒有哪個人,是希望戰亂不斷,狼煙四起的生活。
秦昊堯冷靜地望向她,她說不止他說的這麼簡單,他的心卻寧靜的沒有任何一道波瀾,若是在以前,他與生俱來的多疑性情,定會懷疑她的用心,她介入朝政,介入兩國之中來的真正用心和目的是什麼,她明明還有一層言下之意,他卻不只是懶得去追究,?p>
故恰-?p>
最終那一瞬,他終于徹底想清楚了。就在她緩緩松開緊攥他手臂的指節那一瞬,他卻不願她松開,一把扼住穆寧的縴細手腕,黑眸堅決而冷沉。
她緩緩咽下不知從何處涌來的酸楚,穆寧並不在意是否自己被推崇為如何高尚高潔的人,她是想幫寶月一回,但她不是聖人,不是每一次看著有人落難就非要她出來幫助別人皆大歡喜才能高枕無憂的那種人。她,其實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更厭惡的是,若是兩國交戰,皇上又要御駕親征的話,我更厭惡的是那樣的不得已的等待。」
垂眸看著他重新捉住自己的手掌,她唇畔的微笑再度緩緩綻放,會說出這樣話的穆寧,也深知自己終究不跟這個皇宮過去的那些個上位者一模一樣,但卸下貞婉皇後的身份之後,她也很難徹底釋懷對秦昊堯的依賴,這些依賴使得她宛若攀附在樹上的藤蔓一般,因為他的支持強壯,她才能爬得越高,看得更遠。她有時候很有膽識,哪怕面對再混亂不堪的景象也能泰然處之,但有時候,她也會很膽小,對于在意的人,稍有風吹草動,她都會草木皆兵。
秦昊堯默默將她的手掌拉到胸口,與她並肩走向前,長廊的路面上鋪灑著銀兩色的膠結月光,這一路上相繼無言,卻不曾因為沉默而各自疏遠。
穆寧不曾談及佑爵這個名字,也不曾追問秦昊堯到底她跟佑爵之間有何等的過往,若那些是禁忌,她更不該愚鈍地重提往事。
或許她忘記這一切,才是最好的。
而今夜佑爵在他的面前,始終不曾說出他們過去的關系,甚至言語之中,一個熟悉的稱謂也沒有,渀佛他們當真是頭一回見,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佑爵無疑也是不想她再惹上任何麻煩,他暗中在幫自己一把,她心知肚明。
這一個晚上,秦昊堯雖然在景福宮過夜,睡在她的身旁,他卻一句話都沒說。
不過,三天之後,秦昊堯跟穆寧再度提及此事,要她盡快將此事辦妥。
他向來都是信任她的,如今也願意將一些權力教到她的手中,穆寧雖不知到底為何固執倔強的天子會回心轉意,當真讓她操辦起寶月的婚事來。
天子一旦答應,此事自然就成功了一半。
翌日,張奇將軍便得到了貞婉皇後的召見,看著那個一身武將打扮的高大男人幾步就從外堂走入內室,她淺笑著說道。「張將軍,快請坐。」
張奇定是從軍營之中直接趕來,甚至還來不及卸上的甲冑,他朝著穆寧行禮,並不曾直視穆寧的雙目。
「不知皇後娘娘召見微臣,所為何事?」
穆寧暗自打量了張奇,他高大偉岸,面目端正,唇周蓄著胡,但依舊看來很有男子風範,一襲金銅色甲冑,更是將他襯托的多了幾分瀟灑張揚的味道。她抿唇一笑,揚聲說道,清冷嗓音落在殿內,格外清晰。「我今兒個就不繞彎子了,張將軍今年也有三十七歲了吧。」
「娘娘說的沒錯。」張奇點頭,身為武夫,他當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麼嬌美柔弱的女子,二十年都在軍營,面對的往往是粗野的男兒,當真鮮少跟女子相處,更別提眼前的女人,是天子最看重的妻子,不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她之所以能穩坐後位,並非是一個繡花枕頭,這般想著,他回答的更加謹慎起來。
穆寧示意身邊的宮女為張奇奉茶,她神色平和,渀佛不過是噓寒問暖,隨口寒暄幾句。「你相貌堂堂,為人正直穩重,在朝廷武將之中,也有不錯的口碑,私底下定會有很多女子傾慕你吧,不過為何直到如今你還不曾娶妻?」
張奇微微怔了怔,他一路上都在好奇為何皇後會召見自己,卻沒想過皇後居然問的是他這把年紀還未成家的事,他一時不知所措,更不知從何說起好。
一道柔和的笑聲從耳畔傳來,他這才抬起眼看著坐在正中軟榻上的女子,她一襲藍色宮裝,明亮清澈的宛若萬里無雲的天空,讓人眼前一亮。
他突地不太自在,正襟危坐,肩膀也變得僵硬。
穆寧笑了笑,不難看出張奇的少許緊張,眼神不變,繼續問道。「我這麼問張將軍,是否太過唐突了?畢竟這是你個人的私事。」
「娘娘關心微臣的事,微臣當然感恩戴德,絕不敢有這樣的想法。微臣平日里很忙碌,也很少有時間回府里,約莫大半年都在軍營之中,一忙起來誰都顧不了,若是娶了妻子,她更像是在守活寡。年輕時候也有過一段婚約,不過女方對微臣不滿意,最終被人退了婚,後來也有人說起幾件親事,不過見我常常出征在外,這婚事拖著拖著,就成如今這幅樣子了。」張奇急忙擺擺手,在軍營之中游刃有余的人脈本事,似乎一到深宮,就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皇後娘娘,只能全盤托出,不敢有半點隱瞞。眼前的貞婉皇後,她當然勝過許多女子的美麗,卻又端莊得體的讓人不敢有半點遐想。
「張將軍固然還在壯年,但我更想說,男兒成了小家,才有大家,張將軍的身邊,也需要一個知冷知熱的妻子,我這兒有個合適的人選,就不知將軍是否願意看在我的薄面上,認認真真考慮一回——」穆寧不再迂回,這一番話直截了當,開門見山,雖然看得出張奇錯愕驚訝,但眼底卻沒有任何的厭惡神色。
張奇一時困窘至極,听聞貞婉皇後要給自己說清,他當真手足無措,「只是怕微臣會辜負娘娘所言的那個姑娘……」
「婚姻大事,本不該有人來鴛鴦點譜,這事兒若非兩廂情願,兩情相悅,也不一定能相濡以沫,琴瑟和諧。要不是此事緊急,我不想這段緣分無疾而終,也不會跟張將軍開這個口。」穆寧說著這一番話的時候,卻不知為何心中生出莫名的起伏波瀾,她渀佛也有感同身受的過往,卻無奈無法從追憶之中拾起任何片段。
緣分兩字,卻讓張奇不知如何回應,他向來不在意兒女情長,更不知跟哪個女子還有緣分,如今需要勞煩國母為自己牽線搭橋。「娘娘的意思,微臣不是很明白。」
「我說的那個人你也認得,你們見過面的,在漠城之戰。」穆寧看他這個武夫的臉上也有了一抹窘迫的神情,不禁唇畔有笑,像是張奇這麼後知後覺的男人,也實在為難了寶月。不過若是寶月依舊苦苦等候,而男人卻很難察覺到敏感脆弱的女兒家心思,這件事怕就會不了了之。看張奇的眉頭擰成一團,費力地想,她輕笑出聲,「看來你有些記不得了,不如讓我來提醒你——」
張奇凝重的面色,突然舒展開來一道微弱的笑容,眉頭舒展快來,他的嗓音渾厚︰「微臣想起來了,戰場上只有一名女子,微臣再愚鈍,也不會猜不出來。」
「張將軍是直率勇敢之人,定也不會厭惡寶月這樣的女子吧。」穆寧總算暗暗舒了一口氣,輕點螓首,不再隱瞞對方的身份名字。
「微臣的確受不了一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的小姐,頭一回的對象便是如此,是個名門之後,自小就被捧在手里養大的。一看到血就要哭個幾天幾夜,但我們在戰場上很多事都不一定,磕著踫著傷著在所難免,有時候身負重傷骨節斷裂,更是可怖駭人,若是娶了太膽小的姑娘,也實在是難為她了。」張奇的心中漾過一陣激蕩,他不知為何如今回想起寶月的模樣,依舊記得起她騎在高大駿馬上揮著黑色鞭子的瀟灑態,他如今才想起,他也曾經有一剎那的分心。
「這樣說來,寶月這樣的性情,張將軍是喜歡的了。」穆寧不疾不徐地說道,依舊鎮定自若,看張奇也不是毫無觸動,她更覺此事大有希望,心中的把握也就更大。
「娘娘好心為微臣當說媒之人,微臣也就不隱瞞娘娘了,微臣的確不討厭寶月公主,說實在的,漠城一戰上,她當真讓微臣眼前一亮,微臣從未看到如此颯爽英的女子。」張奇避開她的視線,他道出自己的心聲,「微臣是個男人,不會扭捏造作地口是心非,微臣不得不說……寶月公主是北國的金枝玉葉,而微臣出身貧寒,又是一介武夫,若要她下嫁,當真是委屈她了。」
穆寧笑道︰「張將軍說出此言,我倒覺得若是寶月嫁給你,她下輩子就有依靠了。」
張奇沉默不語,望著眼前美麗從容的女子,她的大家之範,更讓人不敢輕易拒絕她。
「別人看輕她,把她當成是人質也好,戰俘也罷,只要你心里永遠記得她的高貴身份,記得她的原本面目,珍惜呵護她,寬容善待她,不就好了?若是如此,也沒有下嫁高攀一說了,感情原本就是只需兩人相互喜歡,哪怕不是門當戶對也可。再說了,在我的眼底,張將軍沒必要妄自菲薄,你是朝廷的二品武將,威風八面,皇上也很看重你,你自然是配得上寶月的男人。」她看得出張奇的武夫外表之下,卻有一顆為人著想的心,她知曉這世上素來都是尊崇名當戶對的規矩道理,身份地位,是一道很高的門檻。但感情……何必遵循這些個勢力的世道?!感情發生了,是誰也無法阻攔的。
張奇沒想過貞婉皇後會說的如此一針見血,入木三分,這般的言論,實在讓他同樣心神激蕩,更有些愧疚,若不是貞婉皇後提醒,他當初的心動,也就只是心動而已。
「說了這麼多,我想听听張將軍的意思,跟張將軍說話直截了當,你我都不必隱瞞敷衍。寶月素來欣賞張將軍的為人,你的大麾她保留至今,這是個很好的開始,若張將軍不願辜負她的心,為何不給自己一次機會?」穆寧話鋒一轉,笑容斂去,說的格外認真懇切。
「皇上那兒——」張奇自然沒有任何不願意,唯獨想著寶月的身份特殊,而跟北國有著不解恩怨的人,當然就是一國天子。
穆寧卻一句話,戳破他所有的擔憂,輕笑出聲︰「皇上若是不同意,我又如何會見張將軍呢?」
「一切都由娘娘做主。」張奇聞言,更覺自己盡在貞婉皇後的面前流露愚蠢模樣,不禁當下就站起身來,朝著穆寧行禮,以身恭敬。
「寶月在我身邊也學了一陣子的禮數,雖然有時候看起來不像是個賢妻,但只要她用心,定能成為將軍的賢內助。我對張將軍沒有任何要求,將軍若能體諒她遠離北國嫁到你的府中,身邊沒有任何一個親人朋友,哪怕兩人有了誤會不快,請千萬一定要有一顆包容之心。」穆寧真心勸誡張奇,這一段話格外中肯,有感情的鋪墊自然比完全陌生的親事來的有保障,但這世上,也並非只有感情,就能白頭到老。
張奇在穆寧的面前打了保證︰「微臣是個男人,絕不會欺壓弱小,更不會苛待自己的妻子。」在漠城的戰場上,見寶月被幾千將士苛待的時候,他當真于心不忍,卻沒想過,兩人還有這段緣分。當下,他當真是滿心歡喜。
穆寧的唇畔,再度揚起一道清麗的笑容,她笑著點頭,悠然說道。「張將軍平素說一不二,我相信你,皇上也相信你。」
寶月跟張奇的婚事,在下月初的時候舉行了,正因為寶月的身份異于常人,張奇也听從她的意思,不曾遵循繁文縟節,不過是一家親朋好友出席了喜宴。寶月在出嫁之後,便要跟張奇一道住在張府,新婚第二日,她準時進了宮。
跪在穆寧的身前,那麼堅強的女人,也忍不住流淚滿面。她在宮里四年了,當真把她當成是公主,當成是人看待的,便是眼前的穆寧。而往後,她就要跟穆寧分別了,張家在城東,她也不是可以隨意出入皇宮的身份。
她當真滿心感動,若沒有穆寧的幫助,她絕不會還有嫁人的那一日。
「新娘子在我面前哭什麼?」穆寧以眼神示意瓊音扶著寶月起身,輕聲調笑,寶月跪在自己面前流了這麼多眼淚,四年來,她也是頭一回看到寶月哭泣流淚,她眼看著寶月,也知女子心中的波折。「張奇若是待你不好,你還是可以到宮里來跟我告狀——」
「他對我很好,就像是皇後娘娘一樣。」寶月破涕為笑,她這輩子能夠嫁給自己傾慕的男人,嫁給張奇這麼一身正氣的男人,是她的福分。
兩人說了許多話,穆寧親自將寶月送到景福宮的門口,寶月環顧四周,暗暗打量著這一個宮殿,四年來她最長來的地方,就是這兒了。她緊緊握住穆寧的雙手,卻不知為何心中如此惆悵難舍,不知該怎麼開口。
「我走了,娘娘——」
「在宮外也要好好的,去吧。」穆寧突然喉嚨一陣緊縮,她依舊笑靨不改的從容,噙著笑容看寶月,唯獨自己才知曉心中也有些許別樣的情懷。
寶月的眼底再起波光,她咽下眼淚,或許人當真會改變的,她經歷了那麼艱難的事,還能有這麼圓滿的結果,穆寧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她這輩子都會在大聖王朝,只要她在宮外稍有動靜,無疑是給自己的恩人找麻煩。
或許她這輩子遇到了穆寧,是格外幸運的事。
她走了一段路,還是回過頭來朝著穆寧深深欠了個身,大聖王朝的禮儀她學了一些,但對穆寧的尊敬,是真正藏匿在心里的。
穆寧目送著寶月越走越遠,直到最後消失不見,她才轉身走入景福宮,四年時光之後,寶月也從宮里出去了。
雖然一直為寶月高興,但不可否認,送寶月出宮的時候,她的心里也有些不舍,也有些空空蕩蕩的。
秦昊堯的身子,站在景福宮的正門前,他的黑眸幽深,負手而立。
佑爵曾經在第二天見過他,隱瞞著任何人,哪怕是穆寧也並不知曉。
佑爵滿目是笑,一如往昔︰「你定是好奇為何每回我都敢只身前來,哪怕連近身侍衛都不帶一個,上回冒充北國使者,第二回是獨自前往大聖王朝的陣營,這第三回又到了這個皇宮來了——」
「什麼原因?」秦昊堯挑眉看他,神色之中,透露出滿滿當當的不以為然。
「那是因為我信你。」佑爵知曉若在謀略上,他並不是秦昊堯的對手,或許唯獨相像之處,他們都有各自的抱負和野心,身在帝王之家,卻也同樣被這個身份所累,遭遇了格外辛苦的事。但這輩子,他們注定不會英雄惜英
雄。他扯唇一笑,細長眉眼之內更多了調侃的意思,讓人听不出來,到底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听上去是不是很可笑。」
「的確很可笑。」秦昊堯毫不當真,說的很平靜,也有不屑一顧的意思。
「就當是我說了個笑話。」
佑爵揮了揮手中的扇子,低聲笑道,秦昊堯的不捧場,他也習慣了。
「在北國,我跟她沒有發生任何事。」
佑爵突然話鋒一轉,說出這一句話,卻當下看著秦昊堯面色驟變,只听得秦昊堯冷聲道。
「朕不在意。」
穆寧在北國停留了也有半年時間,更是被和親而去,若不是佑爵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秦昊堯幾乎早已淡忘此事。
「沒想過你這麼大度,早知道,我就不說這句話讓你安心了。」佑爵揚聲大笑,神情張揚輕狂,笑容斂去的那一瞬,他說的鎮定冷靜。「不過,秦昊堯,你若對她不好,我定會從你身邊搶走她,不管用何等法子。」
「她已經有朕的兩個孩子了——」秦昊堯嗤之以鼻,更不覺任何人的要挾對他有用,他素來不是拱手相讓的性情。
「你覺得我會在乎嗎?」佑爵卻反問一聲,跟秦昊堯相似的回應,卻讓秦昊堯面色一沉,愈發不快。
「這次,我說的可不是笑話,是真的。」
佑爵的笑意冷然,他直直望著站在對面的俊美男人,在離開王朝之前,這麼說道。
他們,像是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第二個相同之處,在于他們的人生之中,有過一個相同的女人,對他們而言,都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