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牆聳立的當中,包裹著一個面容清麗的黑衣少女,面頰有淺淺的暈紅,似是被火苗映上去的顏色,宛如薔薇的花瓣,但那卻是體力消耗太大的象征。
她低低的喘著氣,雙眸晶亮如雪,黑暗中似綻開了兩朵煙火,一動不動的看著眾人,全身上下緊繃如拉緊的弦。
秦燁死死咬牙,仿佛要將自己的憤怒全部傾注在牙齒上,牙關泛出了血痕,一絲一縷如同月老手中的紅線。
——但,這可不是溫柔的顏色,這,可是來自地獄的憤火焰,可以將人焚燒殆盡的憤怒。
對視半晌,他突然一把拔過身邊士兵腰間的佩劍,持劍瘋了一樣朝雪狼沖了過去!
雪狼早有準備,登時往後移退了半步,雙臂半舉,兩把染了血的匕首在月輝和火苗
的映襯下閃爍出炫目的緋光。
分秒之間,秦燁已經沖到了她的面前,高舉的長劍,寒光利刃刺人心脾。
「呀——!」
人群中臉色煞白的戰裘忍不住低聲呵了一句,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家王爺像瘋子一樣把
劍當成了斧頭砍,毫無章法、甚至是一塌糊涂的沖著雪狼砍去。
雪狼自己也是驚訝的,看著那三尺寒劍被眼前的男子當成了開山刀,用一種力劈華
山的姿勢大力劈砍下來。
——聲勢況且駭人,但卻是最愚蠢的做法!
連雪狼這種不甚懂古代兵器的人都知道,劍,是用來刺的,而不是像斧子一樣用來
劈的。
秦燁不可能不懂這一點,他在做什麼?
劍鋒至面,雪狼的腦子里飛快的閃過這一串疑問,卻顧不及多想,舉匕橫接,匕首
的尖端微微傾斜,借助姿勢把他的刀力卸掉大半。
從眼底猶如瘋長的藤蔓,在這種對決的巔峰時刻肆無忌憚的綻放開來。
火焰中,眾人的瞳孔中,可以清晰的看見少女眼里一瞬間泛濫縱橫的冷漠和殺意,
——那才是她!不帶任何笑靨的面具,徹徹底底、原原本本的她自己!
雪狼的心,早已經在數十年的踽踽獨行中達到了一種驚人的孤僻和冷漠,薄涼的女
人,是絕對不會因為秦燁的失態而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反攻的機會。
觀戰的戰裘和戰羽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個事實,一時間,兩人齊齊變色。
著那少女橫劈下去,而那少女甚至沒有退上一步,舉起匕首橫擋,輕易便瓦解了他的攻
一般的士兵甚至都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只見到自家王爺突然像瘋子一樣拎著劍對
勢。
磡——!
一聲鏗鏘清脆的兵器斷裂之音乍起,斷掉的匕首刀刃反射出少女驚訝的瞳孔,緩緩
掉落至地,她沒有想到,在化解掉他大半力氣之後,秦燁居然還能一劍砍斷了她的匕首。
雪狼不得已往後一退,反應極為敏捷,手中的匕首一斷,卻是立刻借著趨勢之猛,
側身反攻上前,頃刻間便將斷匕抵在了秦燁的脖頸上!
經準備好的反擊也隨即停了下來。
嗤的一聲輕響,皮肉斷裂,雪狼原本可以一刀抹喉的殺勢頓止,所有的動作和早已
懶,散發出利劍一般的寒氣,一動不動的盯著近在咫尺的男子,手中的斷匕橫在他的脖
面如薔薇的女子緩緩狹起眼眸,眼里不堪掩飾的殺氣,讓她整個人褪卻了花朵的嬌
頸間,卻沒有再進一步。
因為,秦燁的斷劍,也同時指住了她的脖頸。
地面上,同時斷裂的匕首和劍刃相疊而落,寒光交相輝映,冷漠殺意讓人膽寒。
間,這同斷的一匕一劍,卻詭異的相抵住對方的喉嚨。
不過轉瞬之間,大力之下,一匕一劍分別在雪狼和秦燁手中斷裂,而不到半分鐘的時
一招,一瞬,半分鐘,兩把同斷,互相挾制。
平局!
在場的士兵忍不住輕輕吸氣,數十道吸氣聲混合在一起,響成了一片,所有人都目
瞪口呆的看著這詭異的場面,第一感覺就是不可置信。
曾以一挑數十卻全身而退、自領兵以來就從未有過敗績的翼王秦燁,居然和一個女
子打成了平局,更甚至,用不到三招的時間!
戰裘和戰羽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毛,目光掃過兩人腳下橫七豎八的數十具尸體,忍
不住微微戰栗了瞳孔。
東方芙蓉、這女人……好強!
從未有過女人如她一般,先是潛伏在飛鷹軍中數年不被人發現,再是兩度挾持翼王,
更甚至前所未有的從翼王手中安然逃離,而現在,她居然和王爺面對面的挑成平手!
這不到三招的時間里,雖然秦燁狀態不對,可能沒有使出全力,但這個女人卻已經
手……
搏殺了數十人,早已經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在這樣的狀態下,她竟然還能和王爺打成平
這!簡直不可思議!
第一次,戰裘和戰羽看待雪狼的目光里有了贊賞和莫名的神色。
這般強韌不輸男兒的少女,若能收為己用,那該是一件多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可
偏偏,她是容成鈺的未婚妻,夏國欽定的太子妃。
王爺啊王爺,你該如何是好?
經過眾人的撲救,火苗的光線已經有些昏暗了,顯然火勢已經逐步被控制,雪狼漂
亮的翦眸在黑暗中越發顯得幽深莫測,潔白的肌膚在昏暗中,就像一朵幽幽開放的曇花。
他終于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
秦燁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眼里的光,蔓延成了頭頂璀璨瀲灩的星空。
即便性命被人捏在手里,即便被人團團包圍,她卻依然是沉穩淡定的,瞳孔里豎滿
了薔薇的刺,隔絕任何人的靠近和親撫。
她為自己豎起了一座多麼堅韌的城牆,那牆上,開滿了烈焰如血的薔薇,尖銳的倒
刺,牢牢護住柔女敕金黃的花蕊。
是什麼讓她堅持到這種地步?不惜一切的想要逃出這里?
是因為容成鈺嗎?她就這般愛慕那個男人?
難道她從不曾想過,容成鈺既然能因為別的理由把她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管
是什麼原因,就足以說明她在容成鈺的心里也不過如此。
——這是一種背叛,不在乎她性命的背叛!
而背叛這種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都不奇怪。
里。
難道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想過嗎?她如此對容成鈺,可是容成鈺卻根本沒把她放在眼
秦燁緩緩眯起眼楮,眼底里,有銳利如刀鋒一般的光芒飛馳閃動。
欽定的太子妃能如何?
一起長大能如何?
追尋她八年又能如何?
時間鋒利,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件美好或丑陋的事情,在這漫漫追尋的八年中,容
成鈺一開始對她的思念和繾婘深情,只怕早已經被磨礪的不剩多少了。
可是她,卻還是這般!
力絕對經得起考驗,而今日的事情,再次證實了她的能力,更讓他發現這個女人性格里
秦燁心里涌起難以言喻的煩躁,這個女人能在他的眼底潛伏這麼長時間,能力和智
堅忍不拔、威武不屈的一面,這樣的女人,本就是屬于難求的人才。
若……
她能歸順,對他、對秦國,甚至是對夏國、對容成鈺,都會是不小的助力和打擊。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開口,只是看著雪狼眼底毫不松弛的冷意,就足以知道她根本不
屑于他。
這種沒有說出口的明了,讓秦燁的心情陷入新一輪的焦躁和憤怒。
像被冰水泡過一般,再無往日的嬌柔散漫。
「翼王爺,你準備就這麼看著我到什麼時候?」雪狼冷不丁的開口,語氣清冷的就
秦燁的瞳孔微縮,原來……她一直都在偽裝。
雪狼的背後,是王府花園里最大的千鯉池,池水波光粼粼,在月下美麗如瑰寶。
「那你想怎麼樣?」秦燁收回目光,瞟過被她被自己抵住的脖頸,那里的皮肉已經被
微微刺開,血跡一點點的順著斷刃流淌下來。
秦燁心里一驚,下意識的把刀刃退了一些,不再刺傷她脖頸雪白的肌膚——盡管,
自己的脖頸也依然泛著血色。「你可別忘了,你的命還拎在本王手里!」
雪狼微微冷笑,聲如風送浮冰般清冷。「這句話同樣送還給你,翼王爺的命,總比
我一個小女子要珍貴的多吧。」
「你就那麼在意容成鈺,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去見他?!」
秦燁突然怒了,聲如驚雷一般,怒火熊熊的沖她吼道。
「他到底有哪點好,值得你這樣對他?!」
雪狼愣了一下,微微眨眼,突然嗤笑一聲,滿帶嘲諷。「你從哪里看出來我做的一
切都是為了他?」
秦燁咬牙,都這個時候了,她在騙她!
可是秦燁絲毫沒有想到,別說是雪狼,就算真的是東方芙蓉,她也沒有理由要在這
種問題上騙他,畢竟這已經是總所周知的事情了。
「隨便你怎麼想都好,翼王爺,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雪狼懶得和秦燁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他身後重重疊疊的人
群,冷傲的聲音倏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