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吧。」珈藍淡淡的問道,卻根本沒從位置上站起來,冷靜而冷漠的看著她的激烈又平靜的反應。
雪狼微微搖搖頭,勉力重新坐下來,珈藍看到她縮在衣袖中的手指攥的發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粗壯暴起。
「你確定?」她輕聲問道,一貫冷淡篤定的聲音居然帶了幾分哀求的無助,「我真的……一點都沒錯嗎?」
珈藍沉吟了一聲,緩緩道︰「我從來沒有過診錯脈的時候。」
——雪狼的喜脈只有一個月,雖然微弱到細不可察,別人或許根本診不出來,但是這一點不適用在珈藍身上。
因為在這個時候,他不是珈藍——他是名動天下的神醫無白。
雪狼身子一顫,突然掙扎著閉上眼楮,長長、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腦子里的思維依然雜亂,她正在努力的清理這些沒用的情緒。
從前在現代、雪狼的身子差不多是被毀了,根本就沒有生育的能力,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還能懷上孩子。
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除了措手不及外,雪狼不否認她也有一剎那的驚喜。
曾听有人說,每個女人的天性里都潛伏著一種母愛,因人而異的或多或少,只是這樣的感情不容易被激發,但只要一旦懷上孩子,多冷酷的女人也會有一瞬間的觸動。
雪狼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冷酷,但是……
她確實驚喜。
——這種驚喜和錯愕融合在一起,還有不知所措和慌亂,種種融合之後形成了一種極為特殊的感覺,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卻會叫人心亂如麻到銘記一生。
這種感覺掠過之後,雪狼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已經懷孕了一個月,那孩子的父親……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多想,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雪狼只和那麼一個人發生過關系,算算時間,也正好能對上。
但是……她明明已經暗中服過藥了,怎麼還會懷孕呢?
如果她真的生下秦燁的孩子,那麼不用懷疑的是——以秦燁的個性、她這一輩子都別想從他身邊離去了。
麻煩!
真真實實的麻煩!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簡直要人性命,將她準備的一切全部打亂,所有計劃全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雪狼煩躁的皺緊了眉頭,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垂下的眼眸里,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自己的月復部上。
緋色的衣料包裹著身軀,緙金色繡繁復花枝圖案的寬腰帶將她的腰部圈合的不盈一握,本就平坦的小月復在前段時間的昏睡中又瘦了一圈,若不是有珈藍的提醒,她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肚子里居然早在一個月前就悄悄誕生了一個生命。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撫模了一下小月復,腰帶復雜繁瑣的紋路摩擦著她的掌心,在手掌和衣服下,就是薄薄的皮肉,再往下就是子宮,子宮內正孕育著一個微弱的生命,奇跡一般,與她的生命聯系在一起。
雪狼的眼眸不由自主的柔和下來——那是她的孩子。
她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孩子。
完全沒有想過啊……她這樣的人,上天居然還會眷顧,讓她的月復部里,孕育了一個干淨純白的生命。
她第一次當上媽媽了……
雪狼的眼眶突然間酸澀起來,似乎有無法控制的情緒突然從不知名的角落里涌上來,擭住她的心神,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姿勢沖擊著她的理智。
她猛地低下頭,一手捂著自己的小月復,另一只手蓋住了自己的眼楮,身體微微的發顫著,面紗在半空輕盈的晃動,沒有半點聲音發出。
有那麼一瞬間,雪狼幾乎要生出要不顧一切誕下這個孩子的沖動。
珈藍默不作聲的看著她,表情是平靜的,眼眸里卻有微微復雜的情緒晃動,他沒有問雪狼打算怎麼辦,也沒有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毫無關聯。
——確實是毫無光聯的,從嚴格來說,雪狼頂多算是他朋友的朋友而已,哪有什麼大的關系?
過了好一陣子,雪狼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那種不顧一切的沖動在她素來以理智著稱的腦中只閃了那麼一下,就被現實打回了原型。
雪狼慢慢抬起頭來,眼楮里有晶瑩的水色,眼眶和面紗下的臉龐卻是干涸的,沒有半點淚水的痕跡。
珈藍的眼里有贊許和微微的錯愕。
這個女子……果然堅韌異常。
「冷靜下來了嗎?」珈藍終于開口道。
雪狼有些尷尬的樣子,微微點了點頭。
「打算怎麼辦?」珈藍也不在意她的態度,繼續用冷淡的口吻道。「如果不想留下這個孩子,越早動手對你越有好處。」
——他似乎認定雪狼不會想要這個孩子,所以一開口便是流產醫生的口吻。
雪狼搖了搖頭,聲音雖然細弱卻還算冷靜。「我現在的情緒不太對,你讓我再想想。」
「這和我沒關系,我只是以一個大夫的身份警告你而已。」珈藍語氣淡漠。
「我知道。」雪狼蹙了蹙眉頭,對于珈藍這樣冷靜的口吻有些古怪的不舒服感。「我會盡快想清楚的,但是在這之前請你保守秘密,不要讓雲燮和……」
她的聲音頓住,沒有再說下去。
珈藍漠然的笑了。「和秦燁是吧,放心吧,我不是婦人、不愛嚼舌根。」
雪狼點點頭,神情越發疲倦起來,「謝謝。」
「你又在和他道什麼謝啊?珈藍,你這家伙什麼時候才能不吹毛求疵啊?」
雪狼的話音才剛落,雲燮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一句話還沒說完,人已經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手里拎著老大一個食盒,往桌子上一丟便大聲道。
「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