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抽了抽嘴角,看著眼前神色頹然卻雙目放光的秦燁,突然有種仰天長嘆的沖動。
難怪那些文人墨客總喜歡拿那些酸溜溜的文章來念叨,動不動就是什麼「但願汝心如我心」之類的,原來感情的力量真的如此龐大……
眼前這個男人哪還有半點「第一王爺」的風範?
黑發凌亂、眼圈漆黑、臉頰瘦的凹陷下去,雖然越發凸顯出五官的輪廓清晰,臉色卻白的不像個人,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整個人消瘦了一圈,除了那一雙雪亮的眼眸,他這個人已經完全沒了記憶中的模樣。
這般頹然,和往日他意氣風發的模樣,簡直是對比的極限!
許久沒有見到秦燁的楚良瞪大了眼楮,真心實意的嘆道,雪姑娘,你強!
「她呢?她呢!說話啊!」秦燁心急火擾的沖出來,卻久久不見楚良說話,忍不住惱火的吼道,聲線異常沙啞。
楚良上下打量了一圈,鼻翼動了動,倒是沒有在他身上嗅到酒的味道,總算微微點了點頭。
——要是堂堂翼王爺,為了一個女人的失蹤而買醉到半死不活的地步,他就要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選擇跟在他麾下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了。
但是很顯然,秦燁雖然焦急頹廢,卻也還沒到失去理智、不問世事的地步。
楚良打量的滿意了,這才慢條斯理的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的道︰「尊敬的翼王爺,消息就在你手上,我還說什麼?」
手上?
秦燁愣了一下,似乎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上攥著的信封。
剛剛听到楚良的話,他一個激動就直接沖了出來,看都沒看就隨手搶了他手里的東西,卻不知雪狼的消息就在那小小的信封中。
得知了這一點,秦燁的呼吸都微微粗重了些,再也不管楚良了,直接扭過頭展平了被他攥的皺巴巴的信件,迫不及待的撕開來。
因為太久沒有得到雪狼的消息,那些過去的記憶好像在這些日子里變得極其遙遠模糊起來,他都差點要開始懷疑自己的生命是否真的出現過這樣一個女人,以至于突然得到這封信,他的手都因為緊張和激動開始發顫。
信是狼域發來的,在正面的左上角黏了一小片白色的羽毛,這是他之前和雲燮的約定,只要一找到和雪狼有關的消息,雲燮就會發來這樣的羽毛信通知他。
撕開信封,秦燁迫不及待的伸手去取里面的信件,連楚良都忍不住湊了過來,想看看里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卻不料……
秦燁從信封里抽出來的,不是信件,而是又一個的信封!
這個信封和外面的一模一樣,封面的啟條上用很漂亮的小楷端端正正的寫著——「秦燁親啟」。
一瞬間,秦燁的呼吸再度加重,拿著手里那套了兩個信封的信件,手指都忍不住開始發顫了。
——他認識這種字體!
以前雪狼閑著無聊的時候也曾在王府練過字,那些她隨意寫出來的東西現在還小心翼翼的保存在秦燁枕頭下,那是她留給秦燁的,除了記憶以外的唯一存在的痕跡。
能寫出這樣漂亮的小楷字體,除了她還能有誰?!
那一瞬間,秦燁只感覺一直吊在喉嚨口的心突然便落了下去,整個人好像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浮木一般,從骨髓里泛出來的安心感。
既然是雪狼寫的信,就代表她肯定是沒事了,而這信又是從狼域發來的,說明雲燮已經找到了她……
沒事……她沒事……
秦燁緊抓著手里的信件,閉上眼楮,慢慢、慢慢的吐出一口氣。
好像死了一次,現又重新復活了一般。
一口濁氣吐出來,心髒終于開始重新跳動,血液流通,細胞重生,僅僅是一封輕飄飄的信,卻猶如有力的雙手,將秦燁從這段時間的地獄中拉了出來,一路將他送往人界。
這個時候的秦燁還不知道,這雙手,不但將他拉出了地獄,更甚至是將他送上了天堂!
他突然不再急著看信了,就像一個頂尖的美食家,在面對滿漢全席的時候,會鄭重其事的坐下來,慢條斯理的品嘗其中滋味一般。
他將楚良趕走,然後自己進了書房,洗澡換衣束發,這段日子來第一次鄭重其事的整理了自己,確定一切都恢復正常後才走出來,拿著那封信走到桌邊坐下,鄭重而小心的將信封打開,猶如他手中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個無價珍寶的那般謹慎,舍不得弄破一點。
信封中安安靜靜的放在幾疊白紙,柔白輕盈的如白雪一般,隱約透出來的黑色墨跡誘人至極,在秦燁眼中不亞于任何絕世的珍寶。
阿雪給他寫的信,她會說什麼呢?她還好嗎?她受傷了嗎?為什麼這麼久不和他聯系?她現在在哪里?……
如此之多的問題堆積在秦燁的心頭,讓他越發對這封信重視起來,小心翼翼的睜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
信件其實很短,雪狼寫信的口吻就像平常時候說話一般,一字一字中透出隱秘的溫柔如水。
秦燁︰
匆匆一別,時光流水,不知道你的傷可曾愈合了?不用擔心我,我現在很安全,也沒有受傷,但是我還有些沒有辦完的事需要前往夏國,所以短時間內不能來紫煌城探望,願你一切都好。
分開的這些日子,我經歷了一些很特別的事情,有些一直積攢在心里的魔障也終于破開,而很多的事情,也有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看法。
會委托雲燮將這封信給你,除了報平安以外,我只想問你——還記得半尺崖山下的那個月夜,你曾對我說過的話嗎?
我終于有勇氣來直面你的感情,而若你也心念如初,可還願與我攜手?
若願,來年三月陽春,紫煌郊外,我們的初逢,能重新開始嗎?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