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開心仔細觀察了周圍一遍，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還好她的所處之地是一片遼闊的山林。據估計，這片幾乎全是樺樹的山林，正是南山西面的那片。她每次出山都是從這里經過，絕對不會認錯。
緩緩吸了口氣，包開心活動了下手腳，然後借著滑翔的慣性，朝著林木密集的地方拼命潛近，並努力降低自己離地面的高度。
終于，在撞倒了七八棵樹木，並在荊棘遍布的地面上滾了十幾圈後，她停下了勁猛的沖勢。躺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卻沒有歇息片刻，就這樣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山谷走去。
地面上，拖著一條長長地血痕，浸紅了厚積的落葉。
「聞人月，聞人月！」剛到谷底，包開心就立即大聲呼喊起他的名字來。然而，她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哪怕是那股曾企圖侵襲她的邪惡戾氣。
一切都像是消失了般，山谷里一片死寂。
「聞人月，聞人月……」包開心嗚咽著，呼喊的聲音越來越低，心里明明酸楚無比，眼里卻不敢流出一滴淚水。
因為，如果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的話，她就看不到他了……
她睜大眼楮，拖著搖搖晃晃的步伐，拼命地在山谷內搜尋著他的身影。從豆子藤到竹屋，然後延著小河邊一直尋到瀑布，卻終始不見他的蹤跡。
每走一步，她的希望就會渺小一分，心也會多疼痛一分。
等她痛得麻木，痛得快要絕望的時候，她終于在竹林的邊緣，發現了他躺在地面上的身影！
「聞人月！」包開心呼喊出聲，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傾瀉下來。她跌跌撞撞地撲上前去，眼看著快要靠近，卻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她跌坐在地上，感到自己雙腿無力，竟是無論如何也站不起身，只得顫抖著身子拼命朝他爬近。
竹林里，明亮的陽光從葉片縫隙中灑下，形成一種影跡斑斑的殘缺畫面。畫面里，一張絕美的容顏微閉眼簾，安恬的睡容一如往昔般淡雅美好。然而，那張原本水潤的薄唇卻是毫無血色，他已沒有了呼吸，沒有了體溫。
日升日落，雲卷雲舒，朝夕相替，不知不覺竟是三天過去。在這三天里，包開心一直伏在聞人月身旁，緊緊握著他的手，從未松開。
長時間的不眠不休讓她的臉色暗暗發青，體力消耗過多的她也開始閉上了眼，靜靜等待著死亡地降臨。
「但願生亦同衾，死亦同穴。」因為哭泣而變得嘶啞的聲音，甚是艱難地開口訴說著今生的眷戀。
這便是海枯石爛，至死不悔吧？
原來，能與他共同生死，竟是件這麼幸福的事……今生也不枉她活過一回！
風吹過，竹葉落下幾許，平靜的等待中，手心的大掌突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像是觸電般，包開心驀地睜開眼，暗含著期待地朝他望去。月色中，他的眼眸是那麼明亮，那麼晶透，好似一捧水中的瑪瑙，溫暖又清澈。
包開心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又酸又澀，疼痛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聞人月掙扎著坐起身，沖她暖暖一笑，「我睡了多久？」
「三天。」包開心吞咽了幾次口水，終于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字。
聞人月發起呆來，過了良久才輕輕嘆了口氣︰「對不起，開心。我想，我得離開了。」
包開心愣愣地看著他，似乎沒有听清楚他的話。
聞人月低下頭，無不傷感地說道︰「自從遇到了你之後，我便放棄了後山的聚靈地，並提前煉化出人身。你知道嗎？就算是一株普通的靈草，也要待得百年後才有藥效。甚至一株最普通的龍蟠樹，也是三十年開花，三十年結果。」
而他，身為植物界中的碧華家族長老，卻因為一個女子的緣故，不顧自然生長規律，擅自吸收雲之精華，以此迫使自己在三月之內成形。他知道，這樣做會損失掉自己三千年的道行，卻從來無怨無悔。
但是，在他經歷了自爆技能卻還沒有死後，就應該想法子試圖讓自己活下去，並變得強大起來。
因為，他此刻的情況遠比想像中的要糟糕，不僅靈體嚴重受損，還因為自爆技能的毀滅性，而導致體內的靈力幾乎快消失殆盡。
他甚至能明顯地感到，體內僅剩下的那點微薄靈力，在透過腳上的穴位，源源不絕地向地面涌去。
而他，卻無法制止。
「你到底想說什麼？」包開心舌忝了舌忝嘴唇，聲音沙啞地問道。
「給我一些時間，我要找個地方靜修。」聞人月定定地看著她，眼楮眨也不眨，似乎是想借此把她刻進腦海里。過了許久，他再次一字一頓地說道︰「別忘了我。」聲音酸楚，隱帶請求。
包開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知道，修真之人一旦閉關，時間少則幾年，多則上百年，而且是一晃就過了。
待他出關之時，自己或許已經老去，已成了白發蒼蒼，牙齒松動的老媼。或許已經不再人世，僅余一座孤墳零立山間。
但她知道，聞人月非走不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開口留他，他是一定會留下的。可她又怎能如此殘忍？留下他，便是要了他的命啊！
「開心，我這一去，實在是不放心你。那只侵襲我們的魔也受了重傷，並逃進後山靈地，怕是得在里面呆上幾十上百年才能復原。但你必須立即離開南山鎮，知道嗎？我怕他強行破界，把里面的怪物放出來了。」一席簡潔的話，卻說得聞人月氣喘吁吁，極是吃力。
他蹣跚著步伐走到包開心身旁，把她輕輕擁進懷里，捧起她的臉，低頭就是一陣痛吻。包開心緊閉著眼，感覺著他散發出來的一陣陣溫熱氣息，還有他那復雜難明的情意，心里又是酸疼又是甜蜜。
奢望什麼呢？貪心什麼呢？他畢竟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自己應該為他，也為自己感到高興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