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是沒有太陽的。
一早的天,陰沉沉不見光日,黑雲壓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空氣里盡是陰暗潮濕的味道,聞起來像是許久不曾見過陽光的那種發霉的感覺。
嫣然皺眉看了看天,低頭鑽進了馬車。
今天,該是見到與她相伴一生的人了,卻是這麼個天,什麼意思?!
想起昨夜的事情,嫣然再次皺眉。似乎,她來到這里之後的麻煩,要開始了呢!
宇文武,肆千凰。
這還是她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第一次听到就將她推到生死邊緣。注定是命里犯沖的。
「雲安公主。」剛在馬車里坐定,閉目養神的一會兒,嫣然忽而听到馬車外伍旨的聲音。
「何事?」嫣然眼楮睜也不睜的應道。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我們便可穿過障目林,到達大峽谷。過了峽谷,我們皇上便在那里等著了。所以請公主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準備什麼?要見新郎了麼?
嫣然忽而嘴角翹起,嘴角隱忍著笑意︰「伍大人勞心了,雲安知道了。」
「上路!」听到嫣然的回答,伍旨轉過身來吩咐。
上路,上的什麼路?黃泉路一去不復返?還是康莊大道一馬平川?
這一刻嫣然的心跳忽然加速,前面未走的路抽成了一條帶子,扭曲著朝它甩過來。到了面前卻忽然伸展開來,緊緊的纏繞在她脖頸間,緊得她喘不過氣來。
「呵••••••呼••••••」嫣然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告訴自己,淡定,淡定。
無論怎樣,路都在那里,你不走這條,勢必要走那一條。終歸是要走到盡頭的,何必徒然膽怯讓自己心慌?安之若素,安之若素。這是她一貫的原則。
馬車已經被換成只容一人乘坐的小馬車了,為的是能過峽谷。珠落她們就在車外跟著,所有人都在靜默的行走著。
天色越來越暗,黑雲越來越低。這渾濁不堪的天,仿佛就壓在人的頭頂,勝過千斤之重,讓人所不能承受。
珠落一直是蹙著眉頭的,她時刻注意著周遭的情況。
穿過障目林不久,就听到波濤洶涌的水流聲轟響在耳邊。嫣然掀開簾子朝外看去,頓時吃了一驚——百米寬的峽谷間,一條軟橋在晃晃悠悠,兩邊的鋼索因為晃動而「咯咯」作響。蒸騰的水汽彌漫在軟橋下,使人看不清峽谷究竟有多深。奔騰著的河流因為地勢的原因撞擊在岩石上,像是因了撞在鋒利刀口上痛苦嘶鳴的野獸。
「公主••••••」珠落見嫣然伸出頭來,出聲叫道。
「恩?!」嫣然將視線從遠處收回,放在珠落臉上,「你不會有恐高癥吧?」
水流激烈踫撞的聲音和從谷底呼呼吹出的風聲將兩人的對話淹沒,珠落只能憑借看嫣然的口形來判斷嫣然說的話。
珠落搖了搖頭,「昨晚••••••」
「噓••••••」嫣然伸出食指擋在珠落唇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且向來都是福禍相依。況且我們可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珠落欲言又止,一雙柳葉眉完全蹙在了一起。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她轉臉看向像是能把人吃了都不吐骨頭的峽谷,她想不通這里除了禍,還有什麼能稱之為福?忽然之間,她心里一點踏實的感覺都沒有。眼前這條晃悠悠的橋,怎麼看都是一條不歸的黃泉路。
「大家小心些過!」忽然前面傳來呦呵聲,囑付大家過橋。
馬車動起來了,嫣然丟了簾子坐回車里。
閉上眼楮,前塵舊事在腦海中一幕幕劃過,像是一部自傳體老電影。嫣然睜開眼,入目所及的是暗紅色的車簾和純紅色的軟榻,還有身上大紅色的水袖,她忽然就有了隔世的感覺。
這一輩子,她注定是要活得無所謂的。
這里的地形在她腦中漸漸成型。她開始思考昨晚的事。
听那兩人說,該是肆千凰要在峽谷這里下手。可是肆千瀧身在城里,他要怎麼下手?將肆千瀧引出城麼?
背後是宇文武,臉前是肆千凰,可謂是月復背受敵。這一次,她有了當陪葬品的感覺。
馬車緩緩的移動到了橋中間。這里的風更猛烈,似乎要將馬車掀翻到谷底去。猛獸一般的水流在下面咆哮著,準備隨時將掉下去的人吞入口中,吃的連渣都不剩。
眾人穩了穩心神,繼續趕路。
忽然有箭矢撕破空氣的銳利聲傳來,接著嫣然就感覺到馬車頂上像是有石雨砸下來,「 」的釘在那里,有幾支已經刺破厚厚的車頂射進馬車里。
「珠落!」嫣然躲開羽箭爬出馬車喚珠落她們︰「躲在馬車下面,快!」隨即她自己也跳下馬車,鑽進馬車底下。珠落幾個聞聲也躲了進來。
箭雨不斷的落下,軟橋晃動的更劇烈了。好多人因為中箭而墜落下去,驚恐的叫聲不絕于耳。馬在嘶鳴,人在嚎叫,整個橋上亂成了一團。
這個時候誰也顧不得誰,像群無頭蒼蠅一般擁擠著,你推我嚷著不斷的擠下橋去。
「嘶~~~~~」突然拉馬車的馬一聲仰天長鳴,撒開馬蹄直朝前沖。
「上車!」嫣然敏捷的翻身攀上馬車,對珠落幾人叫道。
也只是瞬間便發生的事,只有靠近外側的珠落和珠屏來得及攀上馬車,珠簾和珠玉兩人就留在了馬車底。
「珠簾珠玉巴在車底巴勞!」嫣然見她們沒能上來,便俯身喊道。
不管前面射來的箭,這馬沒命的朝前奔。身上中了好幾箭,血流如注。將近五十米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不過幾個眨眼間便快要到對岸了。
突然一支箭不偏不倚的射到馬的眼楮里,那馬哀鳴一聲便朝失了方向,朝谷底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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