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剛上班,局辦公室打過電話來,說根據梁局長的安排,讓他們政策法規科三人都要跟隨省廳《全民所有制工業企業轉換經營機制條例》調研檢查組一起,分為三個小組,由梁局長和幾個副局長親自帶隊,配合省廳領導,分赴全市16個縣市區檢查條例的準備執行情況、調研就業問題,並听取相關意見建議。
陽東市是海東省的一個大市,下轄五區、六縣、三個縣級市,中心城區有下古區、方亭區和新陽區三個區,另外還有丹寧區和水城區,但還沒有與中心城區連成一片。正在大規模建設的有陽東市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環海經濟試驗區。市委、市政府等主要黨政機關在下古區,方亭區是工業集中的老城區。
梁局長的意思是想讓剛來的兩個選調生都下去鍛煉鍛煉,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省勞動廳趙副廳長、梁局長以及局辦公室劉主任、王懷忠一組,耿副局長、省廳工資處王處長和高寒、白羽一組,康副局長、省廳劉處長和項科長率領一組。本來梁局長想讓白羽參加他們那一組的,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又做了調整。王懷忠乍听到這個消息高興的差點蹦起來,屁顛屁顛地去做準備了,再听說白羽不在他們組,又晴轉多雲,變化忒快了點。
昨晚回來以後,白羽要把「大哥大」給高寒,說她一個女孩子,拿著這種少見的大塊頭玩意兒既不安全,也不好看,讓高寒替她保管。高寒推搡了半天,因為這東西太貴重了,他也不敢隨便存放。
白羽見高寒百般拒絕,便使出屢試不爽的殺手 ,撒嬌央求道。
「你放心吧,弄壞了、弄丟了都不用你管,我小舅有的是錢,沒了再讓他買。這點小事都不幫忙,還說什麼以後保護我,昨晚是不是應付他們呢?」
高寒心想︰你還真說對了!回到宿舍左思右想,自己保護白羽,那成什麼了?雖然楊東海隱隱約約表示自己可以追求白羽,但他已經有單海玲這個「準女友」了,怎麼能腳踩兩只船呢!不過,單海玲那一直曖昧不明的態度非常令他擔心。
在出發的車上,耿副局長非常高興,與省廳來的王處長交談甚歡,高寒與白羽默默坐在後面,支稜起耳朵听著兩個人聊天樂得逍遙自在。
「耿局長,你們局分開的消息怎麼樣了?」
陽東是全省唯一一個勞動、人事還沒有分家的地市,對此省里有看法,市委、市政府也有把目前的勞動人事局分成勞動局和人事局兩個局的意思。局里有些干部正在上下攛掇,強烈要求與其它地市一樣,這樣可以安排好多副處級和科級干部。
局里排名第二的康建國副局長一直分管人事方面的工作,按照資歷、年齡、局內排名,分家的話他應該能夠更進一步。但耿副局長學歷高、能力高也很有競爭力,與康副局長在暗中較勁呢,這些都是高寒與老董閑聊時听說的,畢分辦屬于康副局長分管,孫主任與他關系很鐵。
高寒心中一動,自己被畢分辦趕出來,會不會跟兩位副局長的摩擦有關?那次告訴耿副局長說自己被畢分辦趕出來的時候,耿副局長明顯愣了愣,好像不太相信。那麼,難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分化到了某個陣營中?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該如何應對,這一點還要好好琢磨一下,不要作為池魚,被殃及的奄奄一息。
「呵呵,誰知道呢!反正都是干工作,到哪兒還不是一個樣!唉,老啦,沒什麼想法嘍。美好前途是小高、小白他們的啦。」耿副局長知道對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隨便透露心跡的。
「呵呵,耿局長,別謙虛了,有些事情還是要爭一爭的。不過你說的也對,像小高、小白他們這樣出色的高才生,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王處長看來與耿副局長的關系比較好。
高寒與白羽就謙虛地笑。
第一站到了益林縣,益林縣是一個山區縣,屬于陽東市最貧窮落後的地方。高寒在陽春大酒店認識的那個小服務員吳佳就是這個縣龍山鄉的。
省市聯合調研檢查組的到來,自然引起了縣里的高度重視,政府一把手鄭縣長親自匯報,常務副縣長姜偉波陪同調研並接待。
第一次下基層,高寒感觸頗深。以前在他眼里,別說是縣長、副縣長了。就是縣里各部委辦局的局長、副局長們也都像頂天的「大人物」,需要仰視才可以看到,如今卻平起平坐,還要對他匯報工作,今昔相比真可謂有天壤之別!
面對眾多基層官員的熱情接待,高寒前天晚上與那些恥高氣揚的官宦子弟們在一起時經歷的彷徨苦惱減弱了許多。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面前的這些人,也不是生來就是官員,哪一個都必須經過艱苦奮斗才能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上,他們的過去不就是自己的現在嗎?或許,自己的未來也能成為他們的現在,甚至會超越。
在政府匯報中,鄭縣長介紹了益林縣的一些基本情況,對《條例》落實情況和落實過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以及益林勞動就業工作進行了匯報,他說道。
「今年以來,在陽東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省勞動廳等部門的正確指導下,全縣經濟形勢從總的情況來看是好的。但是,因為益林屬于國家級貧困縣和革命老區,底子薄,工業基礎薄弱,山區多,人均耕地少,這是我們有別于其他縣市的地方。通過對全縣國有、集體和其他所有制形式的企業進行的分類調查來看,在發展經濟發面有潛力可挖,縣委縣府也有這個決心和能力。隨著中央新政的實施和下半年黨代會的召開,我們干勁十足,盡最大努力使包括全民所有制企業在內的其它經濟體穩步健康發展。當然,我們認為有必要,也向各位領導匯報一個特殊的問題,在努力解決城鎮就業問題的同時,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出路也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听到這里,省廳王處長插了言︰「嗯,鄭縣長的顧慮是有一定道理的,咱省其它地市也存在這方面的問題,農村剩余勞動力問題該怎麼排解,目前還是一個難題,尤其像你們這樣的山區貧困縣,本來人均土地就少,到城市打工又需要繳納高昂的城市增容費,單靠勞動部門很難解決,省里的這次調研,就想模一模實際情況。」
「對啊,農村這些人到城市就業,擠佔了大量的崗位不假,但那些大多數是街辦企業和個體私營企業,另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從事髒苦累的工種,城里人本來就不願去,這個方面的矛盾怎樣處理好呢?我們等著上級部門的政策。」
高寒听了鄭縣長的匯報,聯系到自己寫的第一篇材料,不覺有些臉紅,你看人家上來那句話就點名了方向性的問題,無論什麼部門和哪個縣市,不那樣說能行嗎?
參與調研的同志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到了午餐時間,于是鄭縣長招呼大家吃飯。
白羽這樣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走到哪里都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剛才鄭縣長在匯報時,高寒覺得他把白羽當成了主要領導,眼珠子一個勁兒地往白羽身上骨碌,沖著她使勁。
現在在接待酒宴上,更是引起了眾位男人的驚艷。但白羽寵辱不驚,舉止得體落落大方,既體現了才女的知性美,又保留了美女的矜持度,讓高寒驚嘆不已,京城來的就是見過大世面,跟這些「大領導」們坐在一塊,本來他還有些誠惶誠恐,在白羽的感染下鎮靜了許多。轉念一想自己代表的可是陽東市勞動人事局呢,並不單單是一個小小的科員。
真如高寒所說,在白羽眼里,這些稱霸一方的小諸侯們不過同京城里那些看門守院的人差不許多。她京城的家里,那才算得上是「高朋滿座」,尤其是前些年爺爺家,那些中央大員和封疆大吏們前來拜訪,都對她這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厚愛有加。
主陪是縣委劉書記,副陪是鄭縣長,常務副縣長姜偉波做邊陪。白羽和高寒又恰巧坐了個鄰居,拗不過縣里的盛情,他們兩個也都倒上了一杯白酒。當時,陽東酒宴上稍微上一點檔次的規矩是︰每個人面前一般排三個杯子,大杯喝啤酒,不過很少有人喝。中杯屬集體項目,小杯一般用于單獨表示。
面對省市來的上級「領導」,自然有個敬酒程序,劉書記和鄭縣長分別代過酒之後,因為劉書記還有其他重要客人,就再次單獨敬了省市領導一圈離開了這里。劉書記說的是官場客套話,雖然是省市來的檢查組,但級別都比自己低,他沒有必要一陪到底。高寒一中杯酒進了肚,白羽喝了一多半。
官員類型的變化,大體經歷了三個階段︰三八型革命老干部,粗獷豪爽,做事雷厲風行,泛指解放前參加工作的人;工農兵型干部,能力水平參差不齊,主要成長于七十年代之前;知識型干部,在九十年代中後期逐漸上位,當時前兩種類型的干部還佔據了官場的相當部分。
那時還不盛行黃段子,但官員們在基層呆慣了,或受同僚們影響,有些粗言穢語會不經過大腦直接蹦出來,平時道貌岸然,在酒桌上就原形畢露了,即使這些有點身份的官員們也不例外。
此時差不多兩杯白酒已經下肚,輪到單獨表示了,此時酒正酣腦正熱,鄭縣長沖著王處和耿局去了,姜副縣長笑眯眯地走到了高寒和白羽身邊。
高寒見要壞事,剛想讓服務員換上白水,但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姜副縣長的主要目標不是他,而是白羽。
「哎呀,白妹妹,既然在酒桌上,我也就不客氣啦,不稱呼職務了,那樣顯得生分。」姜副縣長拉過站立起來的白羽的小手,另一只大黑手在白羽那嬌女敕的手背上來回摩挲著。
「你看你看,真是人如其名啊!渾身上下白白女敕女敕的都是細肉,多俊的姑娘啊,連說話也那麼好听。也不知道哪位青年將來有福氣,能摟著這樣漂亮的姑娘睡覺……。」
話越說越下流,白羽紅透了雙頰,阻止了他的胡言亂語,「對不起,姜縣長,請您原諒!我剛才已經喝了很多,實在不能喝了。」說著,抽出被姜偉波緊緊攥著的小手,轉身想讓服務員給倒水。
但縣官不如現管,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沒有鄭縣長和姜副縣長的吩咐,借給服務員十個膽子也不敢!
此刻,站起身來的白羽上身白白的襯衣包裹不住誘人的豐滿,挺翹的臀部因為站立著而更加引人注目,酒後紅艷的雙腮顯得嬌艷欲滴,微皺的秀眉和噘起的紅唇人見猶憐。
這副模樣更容易引發男人們的無限遐思,不知姜副縣長是有意,還是喝得有點多,歪扭的身子直往白羽身上蹭,色迷迷的眼楮里只有白羽胸前那兩個豐滿堅挺的「蒙古包」。
白羽見招呼不動服務員,有些尷尬,端著酒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白羽小舅和楊東海的話言猶在耳,高寒想起他們的囑托,趕緊站起身來,從服務員手中拿過茶壺給白羽添滿了酒杯。姜副縣長一看不高興了,在整個益林縣,大概還沒有人對他的敬酒敢喝水的呢!就是劉書記和鄭縣長也不可能用水表示意思。
高寒知道,別看他們一口一個省勞動廳領導、市勞動人事局領導叫著,那叫客氣,特別是對自己和白羽這樣剛剛參加工作,稚氣還未退的小青年來說,人家的尊嚴和級別在那里,不喝就是太不給自己面子了。
可眼看著白羽讓人家陰,他不能隨其所願。
果然,姜偉波一把把白羽手中的酒杯奪了過來,毫不客氣地回身潑光了里面的水,對服務員使了個臉色重新斟滿了酒,「呵呵,看看,說著說著護花使者就來了,妹妹好大的面子啊!咱們益林雖然窮了點,但酒還是有的,如果喝不夠回去時給你們各位領導每人捎上點。但是在酒桌上必須得管夠了,否則就是我們的不對了,讓劉書記和鄭縣長批評。」
耿副局長見他們這邊拉拉扯扯的,一直比較關注,知道姜副縣長這個酒鬼敬酒肯定沒安什麼好心,但開始也沒有勸阻,一是時機不對,酒局算剛剛進入**,二是他同樣有考驗局里剛來的兩個小青年的意思。
不過,作為他倆的直接領導,已經見高寒和白羽喝了一些酒,此時又听到了白羽的話,再不表示表示就顯得太沒領導水平了,一點也不關心下級。于是打圓場道︰「呵呵,姜縣長,我看差不多就行了,他們剛剛參加工作,還沒參加過多少場合,哪有你那麼大的酒量啊!」
這邊正僵持不下,耿副局長的話恰好為姜偉波解了圍,「耿局長,俗話說強將手下無弱兵,我可知道你的海量!他們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敬第一個酒就不喝,也太不給我們益林縣、給我姜偉波面子了吧,鄭縣長你說是不是?」他把鄭縣長抬了出來。
鄭縣長點點頭,插言道︰「老姜,我不管,省勞動廳和市勞動局是你直接對口的領導部門,能不能讓各位領導滿意就看你的表現了。」
這個帽子有點大,不喝就真如他們所說的不給益林面子了,姜副縣長更是一仰脖首先把酒灌了下去。耿副局長畢竟不是一把手,雖然下來檢查是陪著省廳領導來的,但也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尤其是老鄭又說了話,下午反正也沒有什麼大事,無非是到益林的風景區走一走,玩一玩,晚上還會住下,于是就說道。
「小白、小高,縣里的領導平常都非常辛苦,對咱們的工作也非常支持,借此機會你們就敬一個吧!」
姜副縣長可有了說頭,手點高寒說道︰「你看看,你這個小高,還是你們領導說話有水平、有份量,不過,這個酒可是我敬的,不是你們敬我的。」說完,一仰脖子把滿滿的一中杯酒給灌了下去。
高寒和白羽互相看了看,知道躲不過這道坎,還是白羽話來得急。
「姜縣長,您一個大男人、大縣長別跟小女子一般見識,有不周之處請您多多包涵。我確實不勝酒力,這樣好了,我用小杯連喝兩杯,一是對剛才的冒犯表示道歉,另一杯就當我回敬您了。然後我就喝水,您看成嗎?」
話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而且美女那期盼的眼神姜副縣長全身有些酥麻,不好繼續堅持自己的做法,心想︰反正後面還有鄭縣長他們等著呢,我也別不識好歹了,讓人看笑話,就點頭應承下來。
高寒見人家白羽話說的滴水不漏,心里不由連連感嘆,若論官場套話,自己還差的遠呢,好在酒量還可以,要不是前兩天喝的不少,他還不服氣,認為一準能放倒這個纏人的姜副縣長。但白羽喝了兩小杯他可不能換,人家也不讓,前面劉書記敬酒時由于人多,主角不是自己,就偷懶了一杯,現在不要被人看出來,于是趕緊一口干了。
姜偉波退下,鄭縣長又開始敬他倆,高寒不敢猶豫趕緊喝了,又回敬了鄭縣長一中杯。
然而,無論鄭縣長怎麼說,其他人怎樣勸,白羽卻堅持喝水,一點面子也不給,讓鄭縣長更下不來台,囿于身份又不好發火,只好陰沉著臉訕訕坐下。
平均六、七兩酒了,即使下午沒有任務,耿副局長也不得不發話了,剛才從他倆的表現看還可以,能上得了台面。于是他用商量的口氣跟王處長、鄭縣長交流了一下,說可以隨便了,準備上飯吧。
這是他說,除去檢查組的人以外,沒有多少人同意,何況看到省里市里這幾個人都挺能喝的,酒局還要進行下去,不灌倒一個那多沒意思,整個陽東都盛行這種喝酒方式。
鄭縣長敬酒白羽竟敢抹了一把手的面子,自然會有人替他出面找回來,益林縣的其他陪酒官員們開始出動了,姜副縣長再次首當其沖,其次是還沒輪到敬酒的益林縣政府秘書長、勞動人事局局長等人。
見一家人嚷嚷著說出各種喝酒的理由,耿副局長大概也覺察出了鄭縣長的不高興,就一個勁地與他單獨表示。高寒就有些惱火,心想這些人太酒囊飯袋了,怎麼這麼不依不饒呢?這樣喝酒還能干好工作?
他剛剛參加工作,哪里知道喜歡喝酒並不代表干不好工作,而且酒量大還有很多用處。這也正是官場形成的獨特「酒文化」,關鍵是面子問題,鄭縣長那可是在縣里說一不二的人物,現在被拒絕的如此干脆,覺得很**份。一把手不高興,問題很嚴重,無論怎樣這酒局是非進行下去不可的,到了這個份上,拎著脖子灌也要灌進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勸說不停,見一時半會兒喝不下去,高寒趁機溜到洗手間里把酒強行吐了出來,肚子好受又生龍活虎了。回來後看到姜副縣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繼續糾纏白羽,氣憤之余豪氣頓生。站在白羽的椅子後面,一手扶著座位,低下頭附在美女的耳邊低聲說道︰「白羽,我要替你報仇了,不過話說多了你可要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