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辦公室孫主任打電話給高寒，說局長找他有事，讓他在辦公室等一下。
高寒听孫主任口氣頗為不善，自打被畢分辦趕走一直到現在，孫主任對他始終不冷不熱的。這些天在機關里上班時，听同事們談起過，孫主任剛參加工作時，與耿副局長在一個科，耿為樂是科長，孫主任是一般科員，科內一共有4個人，雖然他來得比較晚，但工作起來有種派頭，說白了就是官架子拿捏的十分到位，卡、推的手段非常高明，高寒也曾經見識過。漸漸地，前來辦事的企事業單位的人都以為他是副科長了，所以經常約他出去吃飯喝酒，他則當仁不讓，覺得很應該。
這樣以來，科里其他同志都有意見了，耿為樂有時候也看不下去，就批評了他幾次，就這樣，兩個人之間有了過節，孫主任後面有康建國副局長撐腰，對不分管自己的耿為樂一直不怎麼順從。
話筒里，孫主任聲音大的震得高寒耳膜嗡嗡作響。一旁豎著耳朵偷听的王懷忠幸災樂禍︰這小子，又在哪里得罪梁局了？下班了被召見！
高寒听罷孫主任的交代，腦海里迅速過濾了一遍最近工作等方面的表現，沒發現什麼問題。聯想到是晚飯時間，會不會是……？
想到這里，心里有了數，與白羽對視了一眼，繼續忙自己的去了。白羽也心領神會的微微一笑，不去點破。
坐在局長的專車上，梁啟人回頭問高寒︰「小高，你認識組織部謝部長麼？」
來回琢磨了大半個下午，梁啟人愣是沒有考慮到是什麼原因，讓謝部長關注起局里的小高來。若是兩個人有什麼關系的話，那麼早在這次干部調整的時候，謝部長肯定早給自己暗示了，但從來卻沒有！
「不，梁局長，我第一次听您說謝部長。」高寒確實沒跟謝光庭接觸過，但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部長的名字，只要是在機關里工作的人誰會不知道呢,除非這人既聾又瞎!
「咦……，真是奇怪！」梁啟人自言自語道，但因為孫主任和高寒都在身邊，他沒把心中的疑慮表現出來。
等走進陽春大酒店那個預定好的房間內，梁啟人更加震驚了！主陪位置上，赫然坐著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冷淮，謝光庭坐副陪。見梁啟人和高寒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一同走了進來，冷副市長招呼道。
「啟人啊，怎麼才過來？快坐下。」
梁啟人心里後悔，早知道市長在座，他說什麼也不能讓孫主任和高寒都跟進房間的，他本來的用意是想讓小孫過來借機與謝部長扯上點關系的，誰知道還有更大的領導在呢！于是，他趕緊把腦袋微微扭了一下，使了一個顏色，示意孫主任和高寒先出去。
但冷副市長的一句話又把他說愣了︰「哦？東海，這個最年輕的小伙子就是高寒吧？快坐下，快坐下。」他手指身邊的副賓位置，擺擺手示意高寒坐在他身邊，剩下孫主任孤零零一個人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梁啟人心中那個氣啊，小孫太不會看顏色了，這方面要比劉強差遠了，還不出去猶猶豫豫地站在那兒干什麼！
見孫主任終于領會過來快步走出來房間，他這才滿臉堆笑地轉回身來，身子前傾，大步走到坐在主賓位置上的楊東海面前，「呵呵，您好您好！楊處長什麼時候來的陽東？有些日子沒見您了，非常想念您呢！都怪我，這陣子事情多，也沒抽出功夫到省城去看您，呵呵。」
梁啟人雙手搖著對方伸出來的一只手，邊熱情招呼邊自責道歉。
白相儒雅的年輕人也站起身來，「呵呵，梁局長，您好！這次沒什麼公干，只是因為有點私事才來的陽東，本來也沒打算驚動各位領導，所以都是東海考慮欠周，只要您不埋怨我就好，呵呵。」
楊東海這叫客氣。省委組織部干部一處的處長，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在座的兩位副廳級干部、一位正處級干部不歸他們干部一處直接管，但是他們處卻直接掌握著各地市里各縣市區黨政一把手的生殺大權，沒人敢忽視。
寒暄一番，早來的兩位領導都入了座。剩下梁啟人和高寒還站著，盡管梁啟人完全可以按照座位的安排，隨便找一個座位坐下，但是他總覺得有些別扭，楊處長來陽東的目的還不明確，兩位領導是單純讓自己過來買單，還是連帶陪客人都沒有搞清楚，所以想進一步听指示。再者說了，方才冷副市長讓高寒坐在副賓位置上，他心里有點莫名其妙，其它地方無關緊要，梁啟人可知道，一旦做到那個位置上，今晚的重要性就僅次于楊東海了。
高寒也明白，即使冷副市長讓他過去，但副賓那個位置自己是萬萬不能大大咧咧坐下的。因為他知道，那有可能是冷副市長謙讓一下的，冒然坐下，那太沒水平了，也著實不謙虛。即使真是給自己準備的，也要表現出一副不該坐的樣子，因為級別相差太懸殊，如果不是有楊東海這個招牌在內，能讓自己進這個房間都算大面子！上次徐琦良到市勞動人事局調研工作就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呵呵，高寒，領導都入座了，還不趕緊坐下傻站在哪兒干什麼？」楊東海佯裝責怪，實際上是給梁啟人一個下馬威︰今晚主角是我，我說出來的話，不管是市委常委、副市長，還是與副市長同樣級別的市委組織部部長，都要掂量掂量，至于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小高，領導說了，快坐下。」梁啟人作為高寒的直接領導，再不狐狸一點，顯得太沒有水平了，于是指了指副賓位置命令高寒趕緊行動，自己則隨便坐在了謝光庭身邊。
酒菜上桌，冷副市長來了個即席發言，「楊處長這次來雖然沒帶什麼具體指示，但我們同樣感到非常榮幸，多年來，楊處長一直對咱們陽東市的組織干部工作非常支持，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表示衷心感謝。楊處長給我打電話後，我向程書記、徐市長都作了專門匯報，兩位領導今晚都有重要安排，所以就不參加了，讓我代表他倆多向楊處長敬幾個酒，來，咱們干杯！」
說完，首先帶頭舉杯喝了一中杯白酒。剛才冷淮副市長的一番話，還真不算客套，像省委組織部、宣傳部、省紀委等高配半級的處長到地市一級辦理公務，待遇等同于省直機關廳局里的副廳長，一般情況下由副市長出面接待，個別關鍵崗位和部門的人，是要向市委書記和市長匯報一下的，至于參不參加宴請，由領導自主決定。
冷淮是老陽東市的組織部長，謝光庭接了他的班，楊東海剛參加工作時，經常與他打交道，所以比較熟悉，算是老朋友了，現任部長謝光庭、副部長梁啟人也不用說，當然清楚楊東海的底細。
「呵呵，謝謝冷副市長、謝部長和梁局長的盛情款待，因為是私人事情，本來不想麻煩各位領導的，但想了想還是要知會一聲為好，別各位領導到時候埋怨我東海不會辦事！為了表示歉意，更為了表示感謝，我先打破程序敬各位領導一杯，謝謝！」說完，一仰脖也干了。
為什麼冷淮、謝光庭對楊東海的到來如此重視呢，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目前的身份，在他身後還有一個更重量級的人物矗立著，所以沒有人敢輕視這個在官場上可以說是乳臭未干的年輕人！程鐵軍、謝光庭是從省里空降來的，早就知道了楊東海這號人物，並且在省委大院時就有接觸，現在見到他仍然像親人一般。而冷淮也明白一些省委大院的關系，對楊大處長的背景也有所了解，自然格外重視。
對于這幾層關系，梁啟人知道點大概，因為越到上層，信息越保密，除非是自己的親信，沒有人敢拿領導的**開玩笑，更不敢四處炫耀自己知道誰誰之間的關系。但是，今晚的宴請有些詭異，人不多，領導連他在內就三個人，加上個高寒，一共四個人，算是一個小範圍的聚會了。幾個領導在一起吃飯比較正常，可是加上小高，事情就復雜了，他得好好想一想才能理清里面的脈絡！
等楊東海隱諱地說出高寒是他親戚時，梁啟人明白，自己又走在了一條鋼絲繩的中間，往前走是峽谷，往後退是深淵！一個兩難境地。
「呵呵，我這次來，一是順路給高寒送個東西的，二是也算為他送行。」楊東海指了指身旁放著的一個包，開口說道。
冷淮樂呵呵地追問是什麼。
「一部‘大哥大’。」
梁啟人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事情，楊處長才來的陽東！事已至此，于事無補了，他連忙站起來，準備向楊東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