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訪間隙,高寒曾跟隨劉建功專門去了趟陽東市,是為了向市委程書記、徐市長匯報益臨縣班子成員調整問題的。
高寒曾經偷偷看了一下文件,在給陽東市委的報告上羅列了幾個人的名字、他們現任職務、任職年限和工作情況,以及建議擬任職務。其中名單里就有朱振奎,他所建議擬任的職務是益臨縣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局長,雖然還是正科級別,但可享受副處級待遇,可以說如果這個任命下來,離正兒八經的副處就不遠了,這正是朱振奎夢寐以求的。
高寒針對自己掌握的這個情況,給劉建功出了一個敲山震虎之策。
濤子打過電話之後的第二天,益林縣委專門召開了一次維穩會議。參加會議的有縣直部門、各鄉鎮負責維穩工作的負責人,因為適逢年底,各單位工作都比較忙,因此,雖然有劉書記參加,但縣委特別強調各單位指派福安關負責人參加就可以,但縣紀委、政法委、維穩辦、公安局、檢察院和法院都必須一把手參加。
因為縣長鄭蒼山到省里走訪去了,所以,這次會議就由劉建功書記親自安排部署,他針對近期上級的統一要求和益林發生的幾起事件,進行了重點強調︰
「同志們,春節是咱們中國人每年都最關注的一個傳統佳節。無論是人民群眾,還是各級領導,都希望在一種團圓、溫馨、歡樂的氛圍下老老少少聚在一起過大年,在這種情況下,穩定壓倒一切,比平時空談口號更重要、更實際。」
接著,他話鋒一轉,「但是,就在前幾天,咱們縣看守所發生了一起嚴重傷人事件。我已經專門作了批示,要嚴肅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哪一級出了問題,就由哪一級負責,領導有領導的責任,具體責任人更沒話說!對這個問題,我看,咱們縣公安局是負有責任的,也是首當其沖需要追查的部門!」
說到這里,劉建功看似無意地望了在台下正豎著耳朵听的朱振奎,口氣卻變得嚴厲起來,「朱局長,看守所出了問題,你這個當局長的責無旁貸,會後你到我辦公室一下。」
高寒悄悄觀察了一下,發現朱振奎臉紅一陣白一陣,可能會議室空調溫度調高了,汗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會議剛結束,朱振奎就匆匆忙忙來到縣委辦公室,等待劉建功的「召見」,此時不必往昔,看守所事件的內幕,自己比誰都清楚,矛頭對準的方向亦很明確,但屬于你知我知肚里明的問題,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可現在鄭縣長去了省里,沒有一塊硬邦邦的擋箭牌,自己走上前台就難辦了。
一進辦公室門,他就滿臉堆笑,「呵呵,高秘書好,不知劉書記在不在辦公室?」現在他那樣子與以往大是不同。肥頭大耳的樣子,讓高寒見了就惡心。這個笑面虎,高寒心想,你什麼時候把我高寒放在眼里了?劉建功早已交代,若朱振奎來了馬上喊他進來。
「哦,朱大局長啊,請您稍等片刻,劉書記正在看其他部門送來的材料。」
高寒有意想涼一涼他,見朱振奎狐疑的表情不是劉書記讓馬上過來嗎?他又裝作一幅知道內幕的樣子,補充了一句,「是關于縣看守所領導班子的,是劉書記讓紀委肖書記暗查的。」
朱振奎心頭一驚!讓肖老雕查?大事不妙啊!這個劉禿子,使陰招眼皮一點不帶眨的。不過,他非常感激高大秘書這次的小報告,知道了劉建功此時正在干些什麼!自己也好心中有數,于是親熱地拍了拍高寒肩膀,「呵呵,兄弟,老哥太感謝了,我那有幾瓶茅台,听說你喜歡喝酒,改天我給送過來。」
高寒連忙表示不用,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他去劉建功辦公室。
一進門,朱振奎就裝出一幅通惠懊惱的申請,做起自我批評來,「劉書記,真對不起,在年關這個時候,看守所出了這樣大的問題,給您添麻煩了。都是我領導工作沒做好,請您處分我吧?」
此時,劉建功正低頭看桌子上的材料,他確實讓肖老雕去調查縣看守所了,而且知道了一些朱振奎違法的內幕消息,但他卻不想現在動他。
「哦,老朱啊,你坐!」朱振奎哪敢坐啊,站著腿肚子都發軟呢。
「怎麼樣,受害人那邊處理完了嗎?」
朱振奎連連點頭,「都辦好了,賠了一筆錢,孫成沒有親屬,這次周新強知道遇到了……。」說到這兒,朱振奎卻突然打住了,他記起縣公安局報告中,根本沒有提到周新強!也沒有說明事件與鄭雷的關系,但話說出去不好收回來了,只好補充了一句,「孫成在周新強手底下干。」
而且這些年來,自己從周新強那里得到過多少好處,只有他自己知道。對這件事情,他也是連哄帶嚇唬,才讓周新強安頓下來,縣公安局給人家的賠償款,他打了五折給了周新強。
對于朱振奎與周新強來往密切這些情況,劉建功早掌握了,但卻裝作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呵呵,那就好,穩定壓倒一切嘛!受害一方不再追究是最好的結果了。那麼,對于看守所和公安局有關責任人的處理意見,你們拿出來了嗎?」
高寒知道,前面的對話只是開宴之前的幾道涼菜,現在才真正進入了主題。
「我們……我們暫時出了個意見,還沒有來得及向您匯報。劉書記,您的意思是……?」這個老狐狸當然不會亮出最後的底牌,轉而征求劉建功的意見。因為他知道,要想處理正股一級的干部,沒有縣委主要領導,也就是劉建功點頭是不行的,這正是老鄭跟他頭疼的地方。何況听說魏濤那小子有點能量,要不也不可能被縣委從龍山直接調到縣看守所。
「呵呵,老朱啊,公安局內部出了這樣大的問題,還死了人!你不背個處分是不行的,最低也要記大過啊!可是現在……。」
劉建功手指敲著辦公桌,「唉,當然,作為縣委主要領導,我也要做深刻檢查。這都不是問題,我也無所謂了。只是你下一步進步恐怕要受到牽連啊,年底工作又多也離不開你,可能過幾天市委就要來考察干部了。」
見朱振奎的冷汗又下來了,劉建功知道已經達到了目的。「唉!一談起這件事情我就惱火,在這麼一個關鍵時刻,你怎麼那麼沒有數呢?又不是干了一年半年的新手!我看啊,既然受害人已經安置好了,這件事就大事化小吧,別到處聲張,引得滿城風雨了。當然,具體責任人一定要處理,你和看守所的領導都要負領導責任,做一個深刻檢查給縣委、縣政府和我報上來。」
朱振奎開始還真以為劉建功要處理自己,那樣一來,年底再進一步的可能性就會進一步降低,甚至會泡湯。但是現在劉禿子卻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在會上高抬板子,在私下里卻輕輕落下,不知他葫蘆里裝的什麼酒!但是,他也清楚,如果這件事情按照他們縣公安局的處理意見,把副所長魏濤撤職,其他相關責任人一並處理,劉建功這里肯定過不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會牽連到自己!現在,只要拿出一個深刻檢查就過關了,豈不更好?那樣不會在檔案里留下任何污點。
「恩,我知道了,劉書記,謝謝您的指點,我回去以後,馬上按照您的意思起草一個內部通報,請您過目後再正式行文下發。」
劉建功點點頭,「那好,這件事抓緊處理,夜長夢多,明白嗎?」
「是是,劉書記我明白、明白。」
朱振奎亦點頭如搗蒜,可是,告別書記轉身走出來,他卻犯了難︰鄭縣長那邊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