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夢深深情未冷 第一章 我叫夢狸

作者 ︰ 色淚痕

皚皚白雪,天地一色,視野能到之處,皆是滿樹銀花。「簌簌……簌簌……」一棵尚未長成的小樹扭動著枝椏,抖落了一地雪花,僅一瞬,便與樹下的積雪融為一體。似是被落雪擾了美夢,小家伙扭了扭毛絨絨的,身後的尾巴也調皮地揮舞了幾下。咦?一、二、三、四、五、六……什麼什麼?六?

沒錯啦,這小家伙是只狐,一只六尾狐。不似普通的單尾狐,又不及高等的九尾狐,僅僅是道行不深、剛夠變幻人形的六尾罷了。眾人道貓有九命,其實不然,狐有九尾便有九命,當然啦,這小家伙可沒那麼厲害,不過單單這六條命也夠它暗自自命不凡一把了。

地平線處一縷朝陽,柔柔亮亮得卻不及這樹下的一小團光亮。小六尾被光暈包圍著,絨絨軟軟的小身體慢慢變大,身體的線條漸漸清晰放大。不消片刻,剛那團毛絨絨的小東西便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昂首立于樹下的翩翩少年。一襲白衣,純潔、冷清,右耳耳廓上五顆米粒大的銀白耳釘,在雪光下奕奕發亮,印襯著主人白皙的臉頰,耳垂上一只短白絨毛耳墜,似主人單薄的身子一般,在微小卻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夢狸,寒夢狸,那只可愛的小六尾,現在樹下的縴細少年。一襲白衣下是猶如凝脂的肌膚,一雙水晶般紫色的澄眸雖溫柔卻妖異,雖明亮卻魅惑。細碎的劉海在微風中輕刮著濃密而縴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下,兩片櫻花色的唇是整個臉上唯一的暖色,更印襯了蒼白卻不顯病態的臉色。黑色的及腰長發微微挑出幾縷,在頭頂用白色的絨毛挽成一個髻,垂下的發絲輕落在狐皮圍肩上。

白皙縴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右耳,摘下最頂上的一枚耳釘,只一瞬,一道銀光過後,便將其變為了一名弱冠少年。同樣的衣著,只是由白色變為了青色,同樣的身高,卻不似夢狸般單薄。少年垂著頭,閉眼站在原地,竟似毫無生氣般。

「唔……真是的,第一次變成人形就踫到這麼冷的天。」夢狸攏了攏雪白的護肩,挑了挑眉看向青衣少年,「孤獨了五百年,你是我第一個朋友,雖然用我的一條性命鑄就了你的身體和靈魂,但在人間就指望著你陪我咯。嗯~從今以後,你就叫雪影吧。」仿佛瞬間被賜予了生命一般,在听到「雪影」二字的瞬間,少年睜開的雙眼。這是一雙與夢狸截然不同的黑眸,炯然有神,完全不似夢狸般透漏著妖媚之氣。

「哈,人間是什麼樣的呢?好期待。雪影,你說我們該先去哪里玩咧?」雪影動作一如方才,除了抬起頭眨巴著眼楮盯著這個賜予自己生命的家伙看之外,姿勢竟一點都沒變過,仿佛這個世界與他無關,自己存在的意義只在于關注眼前這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開朗青年而已。

「傻瓜,不會是看我的臉看呆了吧?嗯……說實話,還真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了呢。啊!雪影,你不至于一出生就看上我了吧?!」哎,該怎麼說這只六尾小狐呢?雖已活了上百年,終究在妖界還只是個孩子吧,連自己創造出來的生命都要調戲一番。

雪影終于不再跟雕像似的傻站著,卻在听到這話的瞬間臉紅了一下,也僅僅只是一瞬,卻被自己蒼白的臉色給出賣了情緒,只是此時此刻真的不知道該對眼前這個「人」說什麼。他是這個人的一部分啊,是這個人生命中分裂出來的一部分,怎麼可能不喜歡自己的主人。

夢狸從來都是神經大條,額,不對,是不拘小節……所以並未留意雪影臉上一瞬即逝的尷尬,只是略顯興奮地看著樹林深處通向外界的那條大路,「雪影,記得哦,我叫寒夢狸。」

朝陽早已升起,滿世界的金光,將夢狸的笑容融進了陽光里,也將雪影的心融了進去。「寒、寒夢狸……」雪影將這三個字刻在了心里,「嗯。雪影記得了。」他笑了,這個人,這個賦予他生命的人,他記住了。

「雪影雪影,你說兩條腿走路好看麼?還是說以前四條腿跑起來好看?」

「雪影雪影,你說我沒尾巴會不會更好看一點?」

「雪影雪影,你快看身後地上,哇~我們也有這麼大的腳印了呢。」

「雪影雪影,……」

「雪影雪影……誒,你怎麼老不說話的,這樣我很悶耶。」

此時的雪影應該是滿臉黑線,內心超囧了吧。這可真不能怪他,小夢狸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讓人家該怎麼回答呀。還有啊,你這不是存心為難人家嘛,這些他怎麼可能知道。雖說如此,一路上面對夢狸無休止的質問,雪影雖無法解答,卻始終笑著搖搖頭回應他。一個問得不亦樂乎,一個听得樂在其中。

「雪影雪影,我以後叫你小影好不好?……嗯?怎麼了?」

雪影微微愣了愣︰小影?似乎听著不錯呢。「嗯,好。」我的命是你賜予的,只要能陪在你身邊看著你笑,我什麼都願意。只是這句話被雪影藏在了心里。

「誒?小影開口說話了?耶,太好了,那說明你喜歡我這樣叫咯?小影小影小影……哈~」談笑間,拉起了雪影的手,慢慢在雪地上跑了起來,「小影小影,我們來跑跑,看看兩條腿能不能跑得跟四條腿一樣快,我可不想以後遇到什麼事逃跑的時候慢慢吞吞的……」

什麼叫烏鴉嘴?夢狸應該就算吧。說什麼不好,偏偏要說逃跑。才跟雪影跑出去沒幾步,迎面來了一條特大號的獵犬。似乎是有人在林子里打獵吧。

雖說已是人形,但是狗的鼻子還是沒有忽略他們倆的獸性。根本沒給他們反映的時間,就已經朝他們狂吠撲去。

「媽呀!小影快跑!」說罷便跩著雪影調頭就跑。于是乎,樹林中就出現了一條惡犬追捕兩位縴細美少年的一幕……

「什麼嘛,兩條腿一點都不好用!」夢狸一邊低咒人類廢柴般的雙腿,一邊捶打著腦袋想辦法月兌身。「嗖~」一道銀光閃過……什麼什麼?怎麼又成狐狸了?「嘿~想追我夢狸小少爺?小影快變回狐狸先,咱們甩掉後面這家伙。真是有夠討厭的。哼,等小爺我進到城里,一定要大吃幾百份煮狗肉,哼哼哼~」雪影是夢狸的一部分,所以亦能變成狐形,只是僅有一條尾巴而已。跟著飛奔的夢狸,雪影看到了他的尾巴︰五條。心瞬間收緊。回頭觀望︰糟糕,越追越近了,似乎還有人的聲音,不能讓夢狸被抓。想罷,便停了下來,沒等夢狸喚他變轉身朝那惡犬撲去。惡犬沒料到雪影的一擊,硬生生被撞到一邊。沒等惡犬回神,雪影便朝著與夢狸相反的方向跑開。果不其然,惡犬回神之後便開始對雪影窮追不舍。這樣一來,夢狸便安全了罷。雪影如此想著,卻不料夢狸終究難逃一劫。

「嗚……好痛。」夢狸發現雪影引開了惡犬,剛想追去,卻不小心踩中了獵人的捕獸夾。獸夾都是連接著機關的,一旦有獵物落網,不遠處的獵戶便會收到信號趕來。于是,沒多久,便來了一隊人馬。

「大人,是只白狐。好奇怪,怎麼有五條尾巴?」

「五尾狐?」被喚作大人的這位皺了皺眉,挺拔的身姿自馬背上翻越而下。「我瞧瞧。」說罷,便走到了被困的夢狸身邊。

蕭燼,工部尚書,主管興修水利、主要的土木建築工程,朝中重臣。

「該死的,別靠近小爺。唔……好疼。」夢狸後腿根本無法動彈,被獸夾咬住的地方不住地往外滲著血,鮮紅鮮紅,與滿目的銀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傷得不輕呢……」一襲絳紫色錦衣蹲在夢狸面前,想要伸手查探眼前這小家伙的傷勢,卻又怕踫觸到它的傷口而弄疼它,所以只是抬了抬手,隨即又放下,仔細地打量起夢狸來。夢狸是狐,所以具備狐的多疑和狡猾。眼前這個人類明明可以一劍取走自己的性命,可為何遲遲不動手?「不管了,想辦法月兌身要緊。也不知道小影怎麼樣了……」想罷,夢狸抬起了圓鼓鼓、毛絨絨的小腦袋,眨巴著一雙妖異的紫眸,哦不,哪來的妖異呀,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這小家伙的眼里分明是寫著「嗚……人家好疼,要抱抱」嘛。毫無懸念的,蕭燼「淪陷」了。「風鏡、雨祁,你們二人速將這獸夾取下,這小家伙傷得不輕。」「是,大人。」

耶,計劃第一步完美成功,哼哼~見識到寒小爺的魅力了吧。趕緊趕緊,把這玩意兒撤了好讓小爺跑路。正當夢狸自我陶醉之際,獸夾被打開了,同時帶出了腿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嘶——瘋了吧你們,疼死我了!」雖然現在很想回過頭去,對著這幾個弄疼它的家伙每人脖子上狠狠地咬上一大口,但是逃命要緊吧。低咒一聲,夢狸轉身便跑。

「噗——」哎,怎麼說這孩子好呢,何苦干這種傻事?瞧,摔倒了吧,你以為夾卸了,傷就愈合了?「哈~你這小家伙,就算想跑,也得先把傷治好吧。」蕭燼笑著搖了搖頭,彎子將倒在雪地里,摔了個「狸啃泥」的夢狸抱了起來。雖然腿上有傷行動不便,但動物自我保護的本能還是讓夢狸不停地忍痛掙扎著。「呼~看來你對我敵意不小呢。」蕭燼含笑模了模夢狸的小腦袋︰「放心吧,我只是帶你回家包扎傷口而已,等你傷好了,是去是留都由你自己決定。」懷里的小家伙慢慢減緩了掙扎,之後又慢慢停止了掙扎。「乖乖的別動,傷口還在流血,我們要趕緊回去才行。小家伙,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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