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住在慈寧宮,位于皇宮的正東方,華清容到達的時候,帝後兩人早已經進去了,華清容被攔在了宮外。
華清容垂手低頭,一臉恭順的站在宮門口,等待著里面的傳喚。
慈寧宮的門口很是空曠,四周連棵樹也沒有。
今日天氣不錯,太陽高高的掛在空中,天空看上去湛藍湛藍的,沒有幾朵雲彩。
還是正月的時候,陽光並不強烈,只是淡淡的,雖然殷紅的非常熱烈,但卻沒有多少熱氣,冷風一陣一陣的吹來,卷起華清容的裙裾,發出獵獵的聲音,吹的她腦後的發絲不斷的舞動著,遮住了眉,也遮住了眼。讓她看起來,越發的嬌弱無助。
站在空曠中的華清容感到身上一陣陣的發冷。小臉有些微微的發白,唇漸漸的發青起來。微微的顫抖了一下,想要挪動一子,眼角的余光卻瞧見了那站在宮門口的小太監,站立如松一般,連輕微的抖動都沒有。華清容頓時克制住了想要挪動的**,這里可是宮中,誰知道會有什麼人站在什麼地方盯著自己。
華清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十分的輕松,可是其中的辛苦,卻只有自己知道。
夏公公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開去,偌大的地方,就只有華清容和那個站在宮門口的小太監。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華清容以為自己將要凍僵的時候,里面出來一個穿粉紅半袖褙子的宮女,朝著華清容笑著道︰「可是華府的五姑娘?太後娘娘宣你進去呢。」
華清容急忙堆起一臉的笑意,只是在冷風中站的太久,笑容有些僵硬︰「民女正是,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華清容說著緊走兩步,伸手一個荷包就塞進了宮女的手中,宮女笑著把荷包收了,「奴婢翠娥,華姑娘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翠娥姐姐。」
「翠娥姐姐。」華清容甜甜的開口︰「我第一次進宮,什麼都不懂,還望翠娥姐姐多指點。」
「太後娘娘是最慈悲的,華姑娘只管放心就是。」翠娥說著,領著華清容往里面走去︰「這外面有些冷,華姑娘想必有些凍著了!里面暖和,快進來。」
慈寧宮里面跟外面簡直就是兩重天地,到處都是青翠欲滴的高達樹木,間或還開放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發出淡淡的清香,華清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來。
太後娘娘住在慈寧宮的主殿里,華清容進去的時候,里面原本正談笑風生的人,全都停了下來。
臉家家人。華清容低著頭,跪在青石上面,青石打磨的十分光滑,可以照的出人影來。
「民女叩請太後娘娘聖安,祝太後娘娘鳳體安康。」華清容趴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
「你就是華府的五姑娘?」頭頂處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到底是怎生的一個妙人兒,竟然讓那個冷面的人兒動了心思。」聲音有帶著一點點調侃,讓華清容緊繃的心,霎時間松了不少。
華清容緩緩的抬頭,看見太後身著明黃色朝袍,批領及袖俱石青色,貂緣片金,上繡文金九龍,五色祥雲,頭戴薰貂朝冠,頂三層上瓖嵌東珠一顆,朱緯上綴七金鳳,雍容華貴之氣更具幾分威嚴。
華清容愣了一下,這個裝束明顯就是接見外命婦的正裝。她可很有自知之明,太後娘娘不可能因為她而穿上這一套累贅的裝束。
果然,一個略顯得有些蒼老的聲音在一邊響起︰「果然長得很清秀,怪不得承志動了心。」
這個聲音讓華清容怔了一下,她似乎在哪里听見過!突然腦中靈光閃過,那,那不就是慕容老夫人?!
華清容偷偷的抬頭,眼角的余光掃了一個頭發略有些發白,穿著一品誥命服的老夫人,這不就是那慕容老太君嗎?華清容正在驚訝的時候,卻見慕容老太君朝著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和藹的笑意,華清容頓時有些愣神。
「誒呦,這就是安平候爺看中的姑娘嗎?長得真是真真可人疼的。」突兀的笑聲響起,聲音有些尖銳,帶著一絲嘲諷。
華清容沒有想到在太後的宮中,竟然還有人會如此張揚的講話,眼角的余光頓時掃了過去,卻見一個女子,穿著一襲明黃的四喜如意雲紋織錦廣袖長裙,凸顯出玲瓏的身材,頭挽高髻,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髻上簪著六蝶團紅寶石步搖及各種價值不菲的金簪,耳戴一對暈著幽深光芒的月石耳墜子,紅唇嬌艷欲滴,俏鼻直挺,鳳眸似水卻又暗藏銳芒,顯然不是個好相處的。
這個女子盯著她,一臉挑剔的細細看著,絲毫不掩飾眸光的不喜。隱隱竟然還有一些厭惡。
華清容的心,便提了起來,她還沒有說話,竟然就已經得罪了宮妃,豈不是自尋死路?!
慕容嫣听見此人開口,頓時心中十分的不快,可是臉上卻揚起一抹暢快的笑容︰「原來蔣妹妹也是如此認為,本宮還以為只有本宮這麼認為的呢!看來安平候眼光著實不錯。」
听話听音,華清容在兩人的對話中,心「咯 」跳了一下,這兩人……一定是有過節的。不過,蔣貴妃?難道是鎮安侯府候夫人的三妹妹,四皇子的娘?
「皇後姐姐的眼光怎麼會差呢?」蔣貴妃笑著站了起來,走到華清容的身邊,細細的看著,那眼神沾在華清容的身上,就如毒蛇的涎液一般,讓華清容渾身的寒毛幾乎一根根的全都聳立起來。
「只可惜……,臣妾听說華姑娘只是庶女,到底名份低了一些。」蔣貴妃的眼神終于離開了華清容,抬起頭,倨傲的看著華清容︰「不過,依著安平候的名聲……,這個姑娘倒是可惜了。」
慕容嫣臉上的笑容瞬間便僵住了。看向蔣貴妃的眼中,隱隱的就有怒氣升騰起來。
蔣貴妃的話,讓華清容心中也有些憤怒起來,再也裝不了木頭人,驀地直起身子,朝著蔣貴妃磕了一個頭,「多謝貴妃娘娘關愛,只是民女是天煞孤星命,只怕防了安平候,心中惶恐,不敢對安平候有絲毫的不滿。」
蔣貴妃沒有想到華清容此刻會開口,怔了一下,及至听明白華清容的話,猛然大笑起來︰「天煞孤星命?這倒是真的巧,一個克妻,一個克夫,你們兩個倒是絕配!也不知到時誰克了誰?只是……」
蔣貴妃扭頭看向慕容嫣,一臉的擔憂︰「皇後姐姐難道就不怕這個華姑娘命太硬,克死了安平候,姐姐難道你就不擔心?」
華清容頓時被這個蔣貴妃氣的半死,話能這麼說嗎?想要辯駁幾句,可是下面的話,卻實在是不好接,她總不能說,安平候被克死,活該吧。或者說,有可能被克死是她!可是這天下哪有這麼詛咒自己!
「皇上。」蔣貴妃看著慕容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頓時滿心的歡悅,這個女人處處壓著自己一頭,連兒子也想著要壓自己的皇兒一頭……!如今她的弟弟竟然娶這麼一個女人,看她以後還怎麼囂張!
現如今,慕容家除了慕容老頭之外,就靠著慕容承志一個撐著!若是慕容承志……,蔣貴妃心中笑的更加的開懷,可是臉上卻滿是擔憂,轉頭看著宗正帝,聲音也有些微微的顫意︰「皇上,那安平候若是不小心被克死了,大周豈不是少了一員猛將!大周的邊關,可是全靠安平候支撐著,若是少了安平候,那豈不是大周岌岌可危……」
蔣貴妃的這話,簡直就是誅心之語,什麼叫少了安平候大周就岌岌可危,那不是……連皇上都不如安平候?!華清容一愣,冷汗頓時濕了內衣,自古以來功高震主,功臣沒有一個是好下場的!
果然慕容嫣站了出來︰「貴妃妹妹這話,把皇上放在了什麼位置?就算安平候有些微末功績,也全都依賴皇上指揮若定,慧眼識人!大周少了一個安平候,還是安若磐石!」
慕容嫣說完,雙膝一屈,就跪在太後的面前︰「臣妾求母後一個恩典,給安平候指婚。」
蔣貴妃被慕容嫣這一頓搶白,頓時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皇後姐姐,妹妹也是為了慕容家好,想要……」
「慕容家並不只有安平候一個男丁,不必貴妃妹妹費心。」慕容嫣開口就打斷了蔣貴妃的話。
一直端坐在主位的太後,這時笑著開口︰「皇後快起來吧!哀家瞧著,這姑娘長的真的不錯,來,走進點,讓哀家瞧仔細些。」華清容猶豫了一下,就听見慕容嫣的聲音響起︰「還不快起來,讓太後娘娘瞧瞧。」
慕容嫣說著,轉頭笑道︰「小孩子家沒有見過世面,倒是讓母後見笑了。」
太後一听,笑了︰「瞧你說的,哀家還記得當初你第一次見哀家的時候,也似乎只有這麼大,跪在地上,抬著頭,可是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樣子,結果就讓皇帝一眼瞧上了。」
提起往事,慕容嫣的臉微微的紅了紅,轉頭看了皇帝一眼,見他也正看著自己,頓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母後還記得兒媳當年的糗事。」
「哀家還是喜歡當年你。」太後突然嘆了一口氣,立即換了一個話題︰「听皇後說,你娘是揚州胡家的?」
華清容羞澀的笑笑︰「是,我娘是揚州胡家的二姑女乃女乃,只是後來胡家敗落了,這才跟了父親。」
「揚州胡家的繡活可是江南一絕,當時可是千金難求,想不到……」太後娘娘又嘆了一口氣︰「創業難,守業更難啊!」
宗正帝忙站了起來,肅然應到︰「母後說的是,兒子銘記在心。」
慕容嫣把手中的荷包遞到了太後的手上︰「母後瞧瞧,她可是得了幾成的真傳?」
太後把荷包拿在手上,反復的摩挲了一會兒,臉上浮起一抹濃濃的華彩,像是想起了什麼,喃喃了幾句,忙扭頭吩咐翠娥幾句,翠娥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太後這才朝著慕容老太君笑笑︰「倒是讓你見笑了,只是看著這繡法,讓哀家不由得想起先皇來,當初先皇得了一個胡家的繡件,知道哀家喜歡,便巴巴的送了來……」
「太後娘娘一向是福澤深厚的。」慕容老太君湊趣道︰「當初先皇可是對太後娘娘最是寵愛的。」
「誒……」太後娘娘嘆了一口氣,「若是先皇還在……」
說話間,兩個小太監搬了一個大件的繡品過來,在翠娥的指揮下,擺在了大殿的中央。
太後娘娘站起身來,招呼道︰「過來看看,這可是當初先皇專門讓胡家的繡娘繡的。」
華清容走進一看,見是一塊雙面繡大型山水屏風,高九尺有余,寬四尺有余,不禁贊嘆︰「這是胡家繡品中的絕響,民女曾听娘親提起過,但卻沒有見過,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太後笑道︰「哀家瞧著你的手藝,也得了胡家家傳的**分,但是要繡出這個還是不成的。」
「太後娘娘英明。」華清容急忙恭維,「民女曾听娘親提起過,這件繡品是胡家手藝最好的繡娘,整整花了三年時間,幾個人合力才完成的,民女的手藝,在這些前輩們面前,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誒,這也是絕響了。」太後娘娘說著心情有些低落,「皇帝,听說慕容家的那個小子,求親求到了你的頭上?」
宗正帝笑著點頭︰「可不是,從來沒有見他這麼求人的,今日倒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這不,慕容老太君也求到了哀家這里,華家的這個丫頭,哀家看著也挺可人疼的,皇帝就應了這門親事得了。」
太後娘娘話音剛落,慕容嫣忙又笑著道︰「臣妾替弟弟謝母後,還求母後恩典。」
太後娘娘看了一眼慕容嫣,又看了看一臉尷尬的蔣貴妃,頓時笑了︰「既如此,這個冰人,哀家就做了。」
慕容嫣連忙示意華清容磕頭謝恩。
華清容當即跪倒在地上,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這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如今這個目的雖然達到了,可是她卻又陷入到一個讓人迷茫的境地,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如何,以後是好?還是不好?這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太後笑道︰「丫頭,會不會嫌棄哀家這個老太婆多管閑事?」
「民女謝太後隆恩。」華清容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額角踫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咚咚」聲。既然事已至此,她只有昂首挺胸走下去而已。
「快起來,這里的青石可是貨真價實的,你這麼用力,若是磕壞了,明日里那個黑面的小子,可是要找哀家這個老太婆算賬的。」太後笑著,讓華清容起來,然後吩咐翠娥讓傳旨太監去華府傳旨,「這個丫頭挺合哀家的緣分,哀家就留她住一晚上,明日再回去吧。」
太後這句話出口,慕容嫣和蔣貴妃都愣了一下,眼光在華清容和太後之間巡回了一番,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一直端坐著的太後,似乎有些累了,微微的閉了閉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母後早些休息,兒子還有一些政務,先請告退。」宗正帝連忙站起來,告辭。
太後點點了頭,沒有說話,眉心微微的蹙了蹙。
宗正帝帶著慕容嫣和蔣貴妃走了出去,慕容老太君也站起來告辭,臨走之前,看了華清容一眼,華清容朝著慕容老太君笑了笑,這才退了一步,站在一邊。
太後笑道︰「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還不出去送送。」
華清容急忙謝了太後,走上兩步,扶住了慕容太君,「太君,小心些。」
慕容老太君伸手輕輕的拍了拍華清容的手背,和煦的笑了笑︰「我沒事。」
慈寧宮中,華清容和慕容老太君一片溫馨,但華府,現在卻是最熱鬧的時候。
慕容承志黑沉著臉站在正堂的中央,盯著陳老太君,逼著要她說出一個人來,當場下了這個聘禮,否則便不肯善罷甘休。
但是陳老太君如何肯應,亮哥兒可是她的心頭肉,她怎麼也不能讓亮哥兒隨便娶一個女子的。若是娶了一個不合心意的,豈不是讓亮哥兒後半輩子……陳老太君咬著牙,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
正在為難間,一個小廝跑了進來,打破了屋內的凝重︰「老爺,門外宮里來人了!」
大老爺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湊近慕容承志身邊︰「侯爺,不如……」一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的模樣,讓陳老太君看的氣結。
慕容承志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屋子里的人全都跟著出去,傳旨的太監一見慕容承志,便露出一臉獻媚的笑意,連聲說著恭喜。
慕容承志看了他一眼,伸手從腰上拽了一個玉佩下來,扔在他手里,太監一看,見玉質凝滑,顯見得質地上佳,頓時笑的越發的殷勤。
「侯爺大喜,到時一定要賞咱家一杯酒喝!」
慕容承志難得的緩和臉色︰「放心,必少不了你的這一杯!」
「不知公公……」大老爺一臉的謙卑湊上去雖然心中有數,公公來此為了何事,但心中終究還是有些忐忑。
「華大人,擺香案吧,是好事!」太監看著華大老爺也是笑的一臉的恭維,二老爺早就上前,塞了幾張銀票過去,太監笑的更加的和氣︰「華大人,到時候,可別忘了請咱家喝酒。」
大太太早已經吩咐人擺了香案,公公打開明黃色的綢緞,聲音尖細卻十分的清晰。
華老夫人听的懿旨竟然是太後下的,扭頭看了慕容承志一眼,眼神就有些變色。
而陳老太君的臉色,卻當即就變了。
公公宣完懿旨,大老爺陪著小心送了出去,「我家容姐兒現在……」
「太後瞧著華姑娘十分歡喜,說是留著華姑娘在慈寧宮住一晚上,明日再回,只是讓咱家今日過來宣旨,順便給華大人帶個話,省的華大人等的焦急。」
大老爺驚喜萬分,自然是不忘送上重重的厚禮,恭敬的送了公公離開,這才回來,卻見慕容承志依舊一臉的黑沉,頓時頭大如斗。
「華大人,哦,對了,本侯現在應該稱呼你一聲岳父了。」慕容承志的嘴角向上勾著,可是看在華府的眼中,卻顯得異常的詭譎,剛才太後的懿旨,任誰都知道是因為誰而下的。
太後能知道華府一個小小的庶女,自然是眼前的這個慕容承志做的手腳,既然如此,豈不是說慕容承志早就看上了容姐兒……
大老爺突然使勁的打了一個冷顫,若是慕容承志早就看上了容姐兒,而自己卻打算把容姐兒許給陳府的大爺,所以惹怒了慕容承志,因此,現在慕容承志才會找上門來,才會……讓自己這樣的為難……
猛然間想通了這一節,大老爺的頓時汗濕重衣,今日里若是不能讓慕容承志滿意,肯定不能過關,可是若是讓慕容承志滿意了,陳家又豈能滿意……大老爺忍不住惡狠狠的瞪了大太太一眼,若不是當初,她堅持要把容姐兒的八字也送到陳府去,自己今日又豈會為難?!
她這不是活生生的把自己給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真的是頭發長見識短的無知婦人!
此刻,大老爺真的把大太太恨之入骨!
「侯爺。」大老爺對慕容承志依舊小心翼翼的很,哪里敢擺岳丈的譜︰「請里面坐。」
陳老太君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進去了,轉身就要出府,再一次被慕容承志攔住了︰「老夫人不如看看華府的姑娘們,挑了一個中意的,若是真的沒有中意的,本侯也不會強求。」
慕容承志話說的好听,可是那架勢,卻切切實實的告訴陳老太君,你若是不從華府姑娘里挑一個,我今日決不會讓你過關的!
「快,還不快讓姑娘都出來!」大老爺一听,急忙轉身朝著大太太大聲呵斥,「沒有听見侯爺的話嗎?木愣愣的,越來越不知所謂了!」
大太太慌忙遣了丫鬟去喊人。
二太太的神色頓時有些不忿起來,這華府的姑娘們,可是也包括了七姑娘華清薇,若是陳老太君看上了薇姐兒,難道她……。頓時沉了臉色,扯了扯二老爺的袖子。
二老爺立刻為難起來,看了看慕容承志,又看看陳老太君,張了張嘴,聲音卻怎麼也發不出來。
二太太頓時急了,狠狠的掐了二老爺一下,二老爺吃疼,猛地吸了一口氣,在靜寂的院子里,分外的響亮。所有人的目光霎時全都集中在兩人身上,二太太訕訕的笑了笑︰「我家薇姐兒年紀還小,侯爺你看……」
「本侯看著你家薇姐兒也不過如此,換成是本侯,本侯還看不上!」慕容承志張口就是利劍,刺得二太太張口結舌,瞪著眼楮說不出話來。
原本最該出來說話華老夫人,此刻卻靜靜的站在一邊,恍如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最後竟然微微的閉上了眼楮,開始養神。
二太太一臉的怒氣,想要與慕容承志爭辯,二老爺在一邊使勁的拉扯著二太太的衣服,二太太臉色憋的鐵青,抬起眼楮,怒視著慕容承志,卻在對上慕容承志那雙冰冷的有些刺骨的眼楮之後,所有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澆滅,退了一步,喃喃的嘀咕一句︰「看不上正好!」
「嗯?」慕容承志冷冷的低哼出聲,二太太嚇得一哆嗦,身子一側,隱沒在了二老爺的身後。
三老爺和三太太站在華老夫人的身後,低首垂眉,一臉的平靜,仿佛眼前的一切,與他們兩人毫無關系一般,根本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麼。
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子里,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大聲呼吸的都沒有,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起來。
終于,有丫鬟來報︰「姑娘們都來了。」
「我累了,扶我去屋里坐。」華老夫人面無表情,突然開口,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看著華老夫人,一直黑著臉的慕容承志,嘴角的凌冽緩和了一些。
「小子無狀,還請老夫人原諒。」慕容承志突然朝著華老夫人深深的彎下腰去︰「但不論如何,今日一定要有一個說法。」
華老夫人深深的看了慕容承志一眼,面無表情︰「既然如此,老身信你一次!你肯為了容姐兒做到這個份上,老身心領。」
華老夫人說完,轉身進屋里去了,只留下華府眾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覷,還沒有明白華老夫人和慕容承志之間那番話的含義,可是陳老太君卻已經明白了。
「侯爺,今日一定要如此堅持?」陳老太君甩開了攙扶著她的陳夫人,上前走了一步,盯著慕容承志。仿佛他若是說個不字,不論如何,她便會立即離開。
「是。」慕容承志抬頭,對上陳老太君的眼楮,冷漠的眸中,浮起一抹真摯︰「老夫人放心,此事既然是本侯管的,自然有本侯照管到底。」
「好!好!!」陳老太君盯著慕容承志的眼楮,看了許久,突然感嘆了兩聲︰「老身這就信侯爺一次!」
「還請陳老太君好好的選選。」慕容承志見陳老太君終于松口,千年冰山的一樣的臉,終于緩和了一些。
「母親。」陳二夫人上前一步,拉了拉陳老太君的衣袖,輕輕的搖了搖頭。如果不是華清容,她對華府別的姑娘沒有絲毫的興趣
陳老太君安撫的朝著陳二夫人拍拍手,放開她,率先走進正堂,找了一把椅子坐了。
陳二夫人的臉,頓時沉了下來,陳夫人見了,急忙上前,湊近陳二夫人的耳朵,輕輕的說了幾句,陳二夫人黑沉的臉,這才松緩了有些︰「嫂子說的可是真的?」
陳夫人點點頭︰「自然是真的,若是這次答應了侯爺,以後亮哥兒自然有侯爺扶持。只是待會兒華府的姑娘,你要好好的挑挑才行,寧可容貌差點,性情可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陳二夫人點點頭,陰沉的臉,終于緩和下來,若是亮哥兒以後有安平候做靠山……這一世,必能無憂。于是不再說話,跟在眾人的身後,進了正堂。這個人選,自己一定要好好的選選才是!
慈寧宮的偏殿有些空曠,雖然夜色已深,但華清容靜靜的躺在床上,卻一絲睡意也沒有。
今日白天發生的一切,在華清容的腦中不斷的浮現出來,蔣貴妃的囂張,皇後娘娘的隱忍,太後娘娘的顧左右而言他,還有慕容老太君抓著她的手說的那些話。
「承志的心里很苦。你,以後要好好照顧他。」
同一句話從兩個人的嘴里吐出來,而且是這樣的兩個人,在她的印象中,那兩人應該是說一不二,輕輕跺一下腳,整個大周不顫抖一下,輕輕的震一下,總是會的,而這兩個人竟然都這麼說……,讓華清容有些難以理解。
那樣一個口是心非,皮里陽秋,表里不一的所謂冷面殺神,他有什麼苦,值得讓人不住的稱道?!還讓她照顧他?這豈不是與虎謀皮?!
華清容想了很久,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
越想越是清醒,到後來,竟然一點點睡意也沒有,披衣起床,剛從床上坐起來,扭頭看見空曠的大殿,華清容便嘆了一口氣,頹然倒在床上。
她怎麼能忘記這里是皇宮,那可是多走一步,都可能要掉腦袋的地方!
「咚咚咚……」突然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匆匆響起,從門前走過去。
華清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踏踏踏……」門外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華清容猛地坐起身來,披衣下床,外面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啪啪啪……」小聲而又急促的奔跑聲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急促。顯見得事情十分緊急。
華清容連忙下床走了幾步,把耳朵貼在門上,希望能听見些什麼,可是門外除了腳步聲,連一聲輕語都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華清容揉著雙手,在屋內開始繞圈。
出去看?不出去看?出去,不出去,……
華清容拿不定主意。
門外跑動的人越來越多,腳步聲越來越急促。
華清容在屋內繞圈,也越來越快。到底出去,還是不出去,華清容委實決定不下。
漸漸的,門外除了急促的腳步聲,偶然還帶上了幾聲輕語,華清容隱約的听見「太後」兩個字,想要在听仔細一些,卻怎麼也不能夠了!
必然是太後出事了!
這是華清容腦中的第一個反應。
她一定要出去幫忙,否則可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是她的第二個反應。
華清容立刻推開門,伸手拽住一個腳步匆匆的宮女︰「這位姐姐,發生什麼事情了?」
宮女一臉的著急︰「太後突然發病,御醫還沒有來……」匆匆的說了一句,見前面有人轉頭在喊她,便丟下華清容匆匆的去了。
「太後突然發病!」這個消息就如炸雷在華清容耳邊震響,作為一個醫者的本份,華清容來不及仔細琢磨其中的得失,拔腳就向著太後的寢宮跑去。
華清容剛跑到太後寢宮的門口,就有一個宮女出來,面無表情的攔住華清容的腳步,「華姑娘,未經傳召,你不能進去。」
「這位姐姐,我稍通醫理,救人如救火,還請姐姐通融一下,讓我進去瞧瞧太後娘娘。」華清容滿臉的著急,輕聲哀求著。
「這……」宮女有些為難。
「姐姐,我不會添亂的,只求姐姐放我進去看看。」華清容見宮女有些心動,于是聲音越發的誠懇︰「萬一,我能使上一分半分的勁,豈不是與大家有利。」
「華姑娘,不是我不肯,只是,只是……」宮女有些心動,卻又不敢擅自做主,頓時有些為難。
「讓她進去。」突然翠娥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宮女愣了一下,忙讓開了一步。
「華姑娘,你有把握嗎?」翠娥的聲音有些急促,看著華清容,宛如瀕臨死亡的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把華清容看成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華清容一邊往里面走,一邊輕聲的解釋︰「翠娥姐姐,我雖然通醫理,但是在沒有見到人之前,卻是不能保證什麼的。」
急匆匆不住跑動的宮女和太監們,一見翠娥和華清容進來,立即低著頭,向著兩邊躲去,分出一條通道出來。
拐過一個屏風,就到內室,一張三進的拔步床就出現在華清容的面前。
「華姑娘,太後就在那里。」翠娥拉著華清容想著拔步床走去︰「你先看看。」Pxxf。
華清容緊走幾步,就靠近了拔步床,半跪在床前,仔細查看太後,卻見太後滿頭冷汗,臉色蒼白,一只手緊緊的捂在胸口。華清容頓時心中一凜。
伸手一模,卻發現太後四肢發冷、呼吸困難。頓時腦袋「轟」的一聲響,定是今日里因著胡家刺繡的事情,讓太後想起了先皇,所以心潮激涌,加之太後年事已高,所以才會導致心力不足的現象。
若是不緊急施救,太後就有可能……挺不過去。
華清容頓時著急起來,轉頭看著翠娥道︰「太後病情十分緊急,需要立刻施救,否則……」華清容的聲音倏的低了下去,暗淡沉痛的臉色,任誰都能明白華清容的言外之意。
「華姑娘……」翠娥有些猶豫,「一直負責太後身子的太醫,今日家中有事,不在宮里,而宮里的值班太醫卻對太後的身子所知不詳,宮女們已經去請了不知為什麼到現在竟然還沒有到,你,你若是……,你可有把握?」
華清容搖搖頭︰「我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治好,但是卻可以稍微緩解太後的病癥,支撐到太醫的到來。」
這種病,她也只是听回春堂的師傅跟她提起過,應該怎麼急救,真正動手,卻只試過一次,讓她一定說有把握,華清容卻是不敢夸這個海口。
「可是……」如此大的擔子,翠娥怎麼敢挑,萬一華清容急救有失,到時候,不保的,可並不緊緊只是自己的腦袋!可是若是不挑,萬一太後有些什麼長短,卻是活剮了她都可能的。
正在翠娥為難之際,一道略帶深沉的聲音響起︰「你救,朕不會降罪于你。」
華清容聞聲回頭,卻看見宗正帝和皇後慕容嫣站在自己的身後,連忙要起身行禮,卻被宗正帝攔住了︰「你說的對,救人如救火,你就放心的動手。」
「是。」此刻華清容也不多話,伸出兩只手指按住了太後的脈息,伸手翻看了一下太後的眼皮。沉吟了一下,這才開口︰「可有金針?」
慕容嫣看著華清容,臉上全是擔憂︰「華姑娘,你,你可要千萬小心一些,不要……」
「娘娘請放心。」華清容安撫的朝著慕容嫣笑笑。
「嫣兒,你退下,不要打擾華姑娘。」宗正帝一伸手,把慕容嫣拉了回去。慕容嫣人雖然站在了宗正帝的身邊,但是眼楮卻直溜溜的盯著華清容,生怕她一不小心,惹下禍端,甚至已經考慮,若是華清容萬一失手,她該如何向皇上求情。
所幸金針等這些都是慈寧宮常備之物,華清容一開口,早有在一邊伺候的太監急忙捧了針盒,遞了過來。華清容伸手接過,打開,取了一根金針,拿著針在火上烤了烤,這才回到床邊坐下,手指「刷」地一抖。金針頓時變得筆直。華清容凝神,舉起金針快速的重刺太後鼻子正中央的素穴,連續四五下之後,一滴黑血滾了下來。華清容又用同樣的手法,重刺太後左手中指指尖的中沖穴,同樣是重刺了四五下,同樣看著黑血珠迸了出來。
華清容凝神用金針針著太後的左手手腕之下的內關穴,和剛才的重刺不同,這次用的提插捻轉的手法,速度並不快,只是動作一直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