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些幽怨還有悠遠,仿佛突然之間,靈魂已經飄遠,慕容承志有些心慌起來,自與她相識以來,她向來是狡黠的,堅強的,想不到,她竟然還是……仿佛心里壓著許多許多傷痛,卻無法宣泄出來,就如媽……一般。
慕容承志的心,忍不住有些抽痛。
華清容說完,心情十分的低落,不再看慕容承志,只是雙手抱著雙膝,下巴抵在膝蓋上,人縮成一團,垂著眼簾,半晌沒有說話。突然之間傷感塞滿的整個心胸,自己活了兩輩子,早就不希望能什麼情深似海,只求能把前輩子的血債討回來,可是慕容承志是那樣的一個人,在完全沒有了解他之前,她卻是不能輕舉妄動的,否則,她怕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濃濃的傷感籠罩了華清容全身,眼眶有些微微的發紅,她不知道她的血仇什麼時候才能報?她到現在為止,都看不出來,倒底是誰,要置她于死地!她不知道何時,她會突然死在別人的刀下!他可知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看著突然滿身寥落,傷感無助的華清容,慕容承志的怒氣消散得無影無蹤,心中有些不安起來,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語氣溫軟下來,「你放心,爺一定會對你好的。」
「你若是真的對我好,在成親前,你不許再這樣的出現在我的閨房里。」華清容低低的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慕容承志的心,被猛地刺了一下,急忙辯解︰「爺,爺只是,只是……」
「你還說一定會對我好的,現在連這麼點都做不到。」華清容偷偷的看著慕容承志的模樣,華清容的傷感消去了許多,垂著眼簾,心思飛快的轉動起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些愧疚在心,那麼她是不是應該可以提一些……要求?但是出口的聲音,卻還是十分的傷感︰「若是你真的把我放在心上,又怎麼會做出這種,這種有違道德禮儀的……」
慕容承志忙緩和的語氣︰「絕沒有下次,爺保證。」
華清容咬著嘴唇,微微眯起眼楮,聲音有些吞吐︰「我,我不耐煩和你的那些姬妾生氣的,到時候若是,若是……」
「我媽說過,男人一定要從一而終的,所以,所以,到時候,只要你,你隨心就是。」華清容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慕容承志︰「你,你娘,竟然,竟然這麼說……」華清容一臉的驚詫,這從一而終,不是,不是說女子……
慕容承志對上華清容的眼楮,目光純冽,很肯定的點點頭︰「爺不會再讓你經歷我媽經歷過的痛苦,你放心。」這句話,慕容承志說的很嚴肅,一臉的鄭重。
慕容承志的這幅模樣倒讓華清容怔住了,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原本華清容也只是試探性的說說而已,畢竟男子納妾是天經地義之事,想不到,他竟然用這種神態,這種語氣,跟她說了這麼一句話,頓時華清容的心,暖了起來。抬起頭,仿佛剛認識般,仔細打量著慕容承志,略顯得有些黝黑的臉,輪廓分明,濃直的劍眉下,黑亮的眼楮正全神貫注的看著她,目光是那麼的誠摯,華清容頓時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那,我,我以後要是做了一些什麼過份的事,你會不會……」華清容試探著開口,他的底線,到底在哪里。
「你不會的。」慕容承志張口就打斷了華清容話︰「爺不會看錯人的,若是你……真的做了……」慕容承志停了一下,抬起頭,盯著華清容︰「必定是別人的不對。你告訴爺,爺一定幫你出氣。」
華清容突然感動起來,只覺得滿心都是暖暖的,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得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兩輩子里,只有娘親這樣滿心滿意的相信自己,把自己當成心頭的寶貝。
華清容抬起頭,看著慕容承志,雖然心情很激動,但卻也只有激動而已,若是讓她就這樣真的信了他,放開身心,全身心的信賴他,她卻是不能夠的,也做不到。于是,便不再說話,只是縮在床上,靜靜的坐著。要眼眼心。
霎時,屋內沉寂下來,氣氛漸漸的有些詭異。
慕容承志呆坐了許久,見華清容一直沒有說話的意思,終于忍不住了,從懷里取了個紫檀木匣子出來,放到床上推了過去,有些不自然的說道︰「這個,你拿著。」
華清容詫異的抬頭,看了慕容承志一眼,卻驚奇的發現,那張永遠黑沉的臉上,竟然有著一抹可疑的紅暈,頓時好奇起來,歪著頭,盯著他看了半晌,眼楮微微眯了眯,往前蹭了蹭,「我,我發現,你,竟然會臉紅。」
慕容承志當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猛地竄了起來︰「你,你這個女人,滿口胡言!」
看著慕容承志的窘樣,華清容挑著眉梢笑了起來,伸手指了指床上的紫檀匣子︰「這里面是什麼?」華清容剛才的動作有些猛,這下子身子探出來的時候,褻衣的領子有些微微的敞開,露出里面白皙的頸項。
慕容承志盯著華清容的頸項看了半天,重重咽了口口水,這才垂著頭,聲音有些低啞的說道︰「你不會自己看?」
慕容承志的模樣,讓華清容感到有些怪異,手不由自主的模向脖子,卻觸到了一片滑膩肌膚,頓時滿臉的緋紅起來,連脖子都燒了起來,猛地伸手拽住衣領,把脖子緊緊的遮了起來。小臉上又爬滿了戒備。
看著華清容的窘樣,慕容承志的心情突然飛揚起來,身子一松,就斜靠在椅子背上,雙腳一伸,高高的蹺到床榻上,眯縫著眼楮看著華清容,里面滿滿的全是戲謔。
華清容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中發慌起來,想要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可是一想到剛才,卻怎麼也鼓不起這個勇氣來,無奈,只得低頭,把目光轉向了放在床上的盒子,伸手把盒子打了開來,看著里面的東西,華清容募得瞪大了眼楮,看著慕容承志,一臉的驚愕︰「這,這是……」
「好好留著,給你添妝的。」慕容承志很滿意現在看見的情形,嘴角的弧度又勾了起來︰「放心,這些是爺的私房錢。」
「私房錢?」華清容終于回過神來,「什麼叫私房錢?」
「就是老婆不知道的,藏在鞋底的錢。」慕容承志慢慢的搖晃著自己的身子,漫不經心的解釋著。
「什麼是老婆?」華清容詫異的听著一個又一個不懂的詞語從慕容承志的嘴里冒出來,心中一種怪異的感覺涌上來,仿佛他……。華清容不知道怎麼形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老婆就是正室,妾室叫二女乃。」慕容承志卻沒有發現華清容的疑慮,「放心,爺不包養二女乃,所以爺的就是你的,放心用就是。」
「你的私房錢,也,曾經,給過別人?」華清容這句話問的小心翼翼,自動忽略了慕容承志口中那些光怪陸離的名稱。
「蠢女人,爺的私房錢,是這麼好拿的?」慕容承志猛地睜開了眼楮,盯著華清容,恨不得上去,撬開華清容的腦袋看看,里面塞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竟然會這麼蠢!
「你,不是,已經,有過,那,那四個……」華清容極小心的伸出了四只手指,在自己的面前,輕輕的搖晃了一下,「老婆……」
慕容承志的眉心猛地蹙了起來,「你是爺自己看中的。」「呼」的站了起來,「爺走了,早點睡。」說完,身形一閃,便消失在門外。
華清容看著不住搖晃的門簾,一時間,恍如在夢中一般,竟然回不過神來。
正要開口叫寒煙,突然那個黑色的人影又出現在門口。
華清容看著去而復返的人影,心「咯 」的跳了一下︰「你……」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這幾日,若是有事找我,可以跟雲開酒樓的二掌櫃說。」慕容承志酷酷的丟下這句話,轉身又要離開,華清容听了,卻猛地站起來,一臉的憤怒,剛剛升起的溫情,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你在我的酒樓里安插眼線?!」
「真是不識好歹。」慕容承志臉,猛地沉了下來︰「就這麼一個破酒樓,爺怎麼會看在眼里?只不過想著你這個蠢女人,連掌櫃的面,都沒有見過的份上,幫你看著點罷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那是不是還要我謝謝侯爺您?」華清容挑眉,她才不相信慕容承志的這番話,否則,他問她要酒樓干什麼?
「好心當做驢肝肺!」慕容承志嘟噥了一句,這才繼續開口︰「你放心吧,爺會繼續幫你看著的,反正成親以後,爺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爺的,爺不會跟你見外的。」
余音還在繞耳,慕容承志的身影,再一次不見了。
華清容卻被慕容承志的最後一句話,氣的哭笑不得,怪不得他剛才這麼好心,說什麼送私房錢過來,其實剛才的最後這一句,才是他今日來訪的最終目的吧。
「姑,姑娘……」門外突然響起寒煙的聲音。
華清容這才想起,寒煙應該睡在外面的屋子里的,那麼慕容承志在自己這里這麼久,她應該有所察覺才是,為什麼剛才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說……,心,猛然就提了起來︰「寒煙,你沒事吧?」
寒煙揉著脖子從外面進來,一臉的迷惑︰「姑娘,不知怎麼回事,我竟然會在外面睡著了,可能是姿勢不對,睡的脖子都疼死了。」
「快過來,我幫你揉揉。」華清容急忙招手讓寒煙上了床,伸手替她輕輕的揉捏著,看著脖子邊上那一道淺淺的紅痕,華清容忍不住又咬了咬牙。
一定是慕容承志把寒煙打昏了,所以寒煙才對剛才的事情一無所知。想著不禁又磨了磨牙,如今外面的天氣可是冷的狠,寒煙在外面躺了這許久,不知會不會受了風寒。手一動,就抓住了寒煙的脈息。
「姑娘,你干什麼?」寒煙有些詫異的看著華清容,一臉的茫然。
華清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寒煙,臉上有些歉疚︰「待會兒去小廚房,自己熬碗濃濃的姜湯喝了,去去寒意。」
「嗯。」寒煙使勁的點了點頭,突然眼尖的看見華清容腿邊的盒子,不由驚詫道︰「姑娘,這是哪里來的?我怎麼從來沒有看見過。」
華清容的臉幾不可見的微微紅了一下,努力裝出十分鎮定的模樣,匆忙間想了一個理由,剛要張口解釋,卻見寒煙伸手把盒子捧了起來,仔細看了一遍,道︰「嗯,這木料看上去很不錯,應該值點錢,姑娘,我這就去把這只盒子藏起來。」說完,捧著盒子轉身就走。
華清容剛到嘴邊的話,就這樣被硬生生的卡在喉嚨口,忍不住咳了幾聲。就如一桌剛燒好的菜,正要出鍋,卻被告知,客人不來了一般,心中涌起一份尷尬來。
「姑娘,這個盒子藏在哪里好?」寒煙回過頭,看見華清容憋得有些紅暈的臉,頓時吃了一驚︰「姑娘,你,怎麼了?怎麼臉這麼紅?」
「呃,我,我沒事。」華清容頓時有些尷尬起來,赤腳就跳下床,伸手把寒煙手中的盒子奪了過來︰「這個盒子先放著吧,我還要在收拾一下,你先去睡吧。」
寒煙詫異的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然後又看了華清容一眼,總覺得自家姑娘,今天有些怪怪的,「姑娘,你……沒事吧?」
「夜已經深了,快去睡吧,記得熬一碗姜湯喝。」華清容開口打斷了寒煙的話,開始趕人。
「哦,那,那我走了,姑娘,你,你有事叫我。」寒煙又不放心的看了華清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走到門邊,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華清容一眼,見她依舊站在地上︰「姑娘,要不,我伺候你……」
「快回去睡覺。」華清容朝著寒煙使勁的揮揮手,開始趕人了。
寒煙又看了華清容一眼,這才滿月復疑慮的走了出去。
看著寒煙消失在門外,華清容這才回到床上,窩在被褥里,再一次打開匣子,慢慢的翻看著,里面有五個莊子的田契,都是在距離京都城十里左右的郊外,還有京都城的一座五進的宅子,只可惜華清容對京都城不熟悉,不知道這座宅子位于哪一個方位,但是想來,必定是值不少錢的,畢竟京都城中,寸土寸金。剩下就全都是銀票,厚厚的一疊,華清容數了數,將近有五萬兩!
慕容承志的這個私房錢,還真是不少!
華清容感嘆著,這不知會不會是他貪污受賄得來的?華清容突然有些惡意的想著,這些,他都給了她,是不是就可以算是她的了?!
突然之間的飛來橫財,讓華清容有些微微的興奮,就算以後要還給那個無賴,現在能過過手隱也是好的。兩輩子,她還沒有拿過這麼多的錢!
興奮的後果就是華清容一個晚上睡的極不安穩,早上醒來的時候,眼角有些微微的青黑。
第二天一早,樊媽媽進來,看見華清容眼角淡淡的黑眼圈,心疼的不行︰「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我去稟了老夫人,請個大夫過來瞧瞧?」Pxxf。
華清容笑道︰「媽媽,我沒事,你看這個。」說著,把放在幾上的紫檀匣子遞給了樊媽媽。
樊媽媽一臉的疑惑,結果匣子,打開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姑,姑娘,這是……」
「媽媽,你讓宋哥兒去查探下,這宅子和莊子,在什麼地方。這銀票,你幫我收著,以備不時之需。」華清容笑著開口。
「姑娘,這是,哪里來的?」樊媽媽的臉上疑惑更盛,才一個晚上的功夫,姑娘竟然變出這一大筆錢財來,無論如何,這都太讓人驚疑了一些。
「侯爺昨晚上拿來的,說是給我添妝。」華清容說著,低下頭,有些不敢看樊媽媽,畢竟昨晚上的事情,有違禮教,若是傳揚出去,她就會名聲掃地的。
樊媽媽頓時緊張起來,一把抓住華清容︰「姑娘,你沒事吧?成親前,可不能做出什麼傻事來!」
華清容愣了一下,猛然回過神來,明白了樊媽媽的言外之意,頓時又羞又燥,「媽媽!」
「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樊媽媽看著華清容的模樣,頓時笑開了︰「姑娘,莫要怪媽媽嘮叨,古人說的好,成親前,兩人見面不吉利的。」
「媽媽……」華清容嬌軟的叫了一聲,把臉埋在了樊媽媽的懷里,只有樊媽媽才是真心關心她,為了她好!
「好了,好了,姑娘梳洗吧,我老婆子就不嘮叨了。」樊媽媽笑著,把匣子鎖入了櫃子里,這才轉身出去了。
七巧進來,雖然神情有些萎靡,但是從臉上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姑娘,奴婢幫你梳洗。」見華清容的眼角有些青黑,轉身出去,端了兩盆水進來,讓華清容躺了,絞了一條熱手巾,敷在華清容的眼上,過了一會兒,又換了一條冷的,一邊不停的環著手巾,一邊笑道︰「姑娘昨晚上可是沒有睡好?幸虧奴婢知道一些去黑眼圈的土方,否則,姑娘今天就不能出門了。」
華清容看著七巧,見她雖然笑著,但是眼底卻藏著揮之不去的憂慮,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既然不說,那自己便等著,若是她堅持不下去了,終究有一日,會說出來的。
「姑娘好了。」七巧說著,扶華清容起來。
華清容點點頭,端坐在梳妝鏡前,看著七巧靈巧的幫自己挽了一個發髻,又插上了兩根白玉的簪子。
華清容點點頭,站起來,便讓七巧跟著,去給老夫人請安,陪著老夫人吃了早飯,又去了大太太的屋子里,請了安回來,便在院子里等大姨娘過來。
七巧站在華清容的身邊,嘴唇青白,神色有些不安。
「七巧,我會去求祖母,讓你出府的,你不用擔心。」華清容眼角的余光瞥見七巧的手臂有些微微的發抖,伸手拽住了她︰「不論如何,你我終究主僕一場,我不會……」
華清容的話突然頓住了,猛地睜大了眼楮,看著七巧︰「是誰的?!」
七巧猛地臉色煞白,「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姑娘……」
「是誰的?」華清容的臉色霎時間沉了下來,「你一個姑娘家,出了這種事,你娘可知道?」
七巧猛地抬頭,拉住了華清容的裙擺,「求姑娘救命。」
華清容看著七巧,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讓我如何救你?還是把你娘找來,讓你娘找對方說說,及早把婚事辦了,等出懷了,到時候,你一個姑娘家……。」
七巧使勁的搖著頭,一臉驚懼向著後面退去︰「不,不行,不能告訴我娘,她,她會……」七巧的臉猛然間慘白起來,撲上去,一把抱住了華清容的大腿,淚流滿面的抬起頭,一臉哀求的看著華清容︰「姑娘,求你,求你,放我出府。」
「七巧。」華清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非是我不幫你,這件事……」
「姑娘要是一定要把奴婢的娘親找來,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條。」七巧抬著頭,看著華清容,一臉的決絕。
華清容突然笑了,臉上一片陰冷︰「這京都城的各個府里,哪家後園枯井沒有一堆的屈死鬼?你以為還少你一個嗎?」
七巧猛地站起來,看著華清容︰「奴婢不敢奢求留下這條小命,在發現……,發現肚里有了這塊肉的時候,奴婢就已經做了必死的打算。」
「他,真的有這麼好,讓你,寧願死,也不願說出來?」華清容冷冷的看著七巧︰「他你的這條命,就這麼的不值錢?!」
七巧點點頭,臉上的神色慢慢的平靜下來,「若是此次奴婢不能幸免,奴婢情願死了,也不會牽連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