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油漆染白了他的頭發,臉,脖子,和衣服。但那身形,那臉部輪廓,還是令沫兮一眼認出了他。他在這里刷牆?這樣的認知,令沫兮蹙眉。
身上的油漆漸漸干涸,緊繃著他的肌膚,因為過敏,開始發癢。郁澤昊很慶幸有這一桶油漆遮掩,這樣,她該認不出自己的。
他沒有開口解釋,轉身就要離開。
他很缺錢嗎?為什麼連油漆工的工作都肯做?她記得他對油漆一向過敏。
「打完人就想走?門都沒有!」,那幾名工人見郁澤昊要走,立即圍上前,攔住他的去路。郁澤昊再次被這幾個工人惹怒,在這樣的時候,他不想讓沫兮認出自己!雙眸狠戾地瞪視著他們,雙拳緊握,骨頭咯咯作響。
沫兮皺著眉,此時,一名男經理上前。
「到底怎麼回事?!」,那名經理說完,掏出手機,開始聯系裝潢公司。
「這小子說老板壞話!我們說了他兩句,結果他就動手了!」,這時,有個工人指著沫兮,惡人先告狀地說道。
那工人的話,令沫兮蹙眉,心口一慟,令郁澤昊更加氣憤。
「對!這小子說,說老板是二手……」,其中的另一名工人幫腔道,這個人的話,令沫兮心酸地笑了笑。她倒是相信郁澤昊會這麼詆毀她,不過,她不在意的。
郁澤昊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憤怒,揚起拳頭,重重地朝著那工人砸去,然後,推開那幾個人,大步離去。
「喂——你不能走!」
「楊經理!讓他走吧!」,那名男經理要叫住郁澤昊,卻被沫兮攔住。
沫兮的話,令郁澤昊的背脊微微一僵,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似乎感覺到沫兮可能認出了他,這樣的認知,令他心酸。
想起他們剛剛的誣陷,他想,自己在沫兮心里的印象又差了幾分。她一定相信他們說的話的……
「嘶——」,身上開始又痛又癢,郁澤昊倒抽口氣,路上的行人紛紛朝他透射來鄙夷的目光,他沒有在意,只顧著快步向前走。
沫兮看著他的背影漸漸地消失,一顆心,酸了酸,那幾名工人的話,還在耳畔回旋。
郁澤昊滿身油漆的樣子,也在她的腦海回旋著。
河邊,郁澤昊拿著從五金店買來的香蕉水(乙酸乙醚)清洗著身上的油漆,刺鼻的怪味令他難忍,全身已經過敏,又痛又癢。
車里,沫兮看著窗外,遠遠地便發現了坐在人工湖邊的那道白色的身影,「停車!」,倏地,她叫司機停車,然後,下車,她去了對面的藥店,買了一管藥膏,然後叫司機給郁澤昊送去。
「先生,這個藥膏你手下!」,司機走到郁澤昊的身邊,將一管藥膏遞給郁澤昊。
郁澤昊滿臉紅疙瘩,莫名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只見他手里拿著一管抗過敏的藥膏,那牌子很熟悉。
郁澤昊沒理會那中年男人,站起身就要走。
「哎,先生你手下啊!」,司機追著郁澤昊喊道,郁澤昊卻頭也沒回地,倔強地離開。
他記得那個牌子,也明白是她送的,一顆心狠狠地酸脹著,他一身狼狽地沖到馬路邊,正好看到了沫兮的臉。
沫兮見他過來,慌忙地別開臉,正要關上車窗,卻被他伸手攔住。
「蘇沫兮!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下……」,那個字,終究說不出口,因為她雙眸里燃起的憐惜的目光。
沫兮看著郁澤昊那一臉的紅疙瘩,就連脖子上都有,一顆心無法控制地疼了。
「開車!」,她別開視線,對著剛上車的司機大吼道,聲音里夾著顫抖。
他這樣,並不是她想見到的,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他見面。「郁澤昊!你好自為之!」,轉首,她又看向窗外,對著他大聲地吼道。
低首間,看著地上掉落地藥膏,郁澤昊忽然像瘋了般奔跑起來,「站住!」,他對著車里的沫兮,大吼道,車又停下。
他趴在車窗上,看著車里眼眶泛紅的她,一顆心,狠狠地絞痛。
「我沒那樣說你,那群人誣陷我!」,他沖著她,大吼道,吼完,大步地跑開。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她解釋,或許只是不想讓她傷心吧,他的話音才落下,沫兮的淚水也洶涌地落下。
他為什麼要對她解釋?!
她又為什麼那麼在乎?!
「開車!」,再次,她開口道,這次,她的車緩緩地駛向了車流里,和郁澤昊,背道而馳。
郁澤昊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轉首時,她的車已經消失不見。
突然有些後悔跟她解釋了,不過,解釋了,也無濟于事吧。她不會因為他的解釋,就原諒他曾經所犯的錯。
這點,他很清楚。
令郁澤昊意外的是,裝修公司並未辭退他,但是,他自己辭職了。
樣笑笑是。他不能再讓她看到落魄的自己了,那樣,比折磨他還要痛苦。
***
「子墨,來,多吃點!」,一家環境溫馨的餐廳里,他們三個人坐在一個小包廂里,裴靖宇不停地為子墨夾菜。
「謝謝伯伯!」,子墨禮貌地感激道,沫兮看著子墨,寵溺地笑笑。
「茶樓是不是下周一開業?」,裴靖宇又為沫兮夾了菜,對她沉聲問道。
「嗯,是啊,收到邀請函了沒?到時華叔也會過來剪彩!」,沫兮邊吃菜,邊說道。
「收到了,我已經叫秘書安排了!你忙歸忙,別累著自己!」,裴靖宇剝了只蝦,放進子墨的碗里,對沫兮沉聲道。
「沒事,我一點都不忙,悠閑地很,最近還常常去做SPA,練瑜伽呢!還經常帶著子墨去游樂園!比你閑多了!」,沫兮看著裴靖宇,微笑道。
她現在的生活,安然自在,忙碌也感覺不到累。
裴靖宇看著她,微笑著點點頭,「對了,等忙完這陣子,你得跟我回趟煙城!」,裴靖宇看著沫兮,認真道。
提到煙城,沫兮的臉色微微一僵,有些為難。
煙城是裴靖宇的老家,裴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雖然和裴靖宇訂婚了,但她都還沒見過裴靖宇的家人,不是裴靖宇不帶她去,是她自己不願去。
「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見到沫兮的臉色有些變了,裴靖宇開口道,他知道沫兮顧忌的是什麼,但是,他裴靖宇想要娶誰,沒人敢阻止!
「我再想想!」,沫兮看著裴靖宇,小聲地說道,她相信,裴靖宇明白她的心思。Pxxf。
但丑媳婦總歸要見公婆的,這,她逃不了。
***
「一顆腎多少錢?」,一個狹小的,簡陋的小診所里,郁澤昊對一名穿著髒污的白大褂的醫生,問道。
那醫生抬眸,打量了郁澤昊好一會,才開口,「二十萬!」。
郁澤昊皺眉,據他所知,這樣的價格,太低,但,這里本就是黑市不是?
「要不要賣?!不賣就趕快走人!」,那醫生語氣不善地對他吼道。
「我賣血,1000CC多少錢?!」,他今晚只是來問問價錢的。
「一千五!」,那醫生口氣不善地道,郁澤昊沖他點點頭,已經卷起了衣袖。
看著左手臂上的那枚牙印,嘴角揚著一絲笑意,然後,那醫生已經將一根很粗的針頭扎進了他胳膊里,鮮紅的血液順著皮管,流進了血袋里……
隨著鮮血的流出,郁澤昊的臉色也越來越慘白,等抽完1000CC後,他感覺自己就快暈厥過去。對于正常人來說,一般每半年只能抽400CC的,他卻一次性抽了1000CC,而且是在營養不良的情況下。
但是,他實在缺錢呵,菲兒明天還要去做透析呢。
從診所出來,夜色里,他的身體有些不穩,腳步虛浮,頭有些暈。
貧血太嚴重,他只能依靠在路燈下,暫時地休息,一只手撫上褲袋里的錢,心里才踏實了些。
菲兒下周透析的錢總算有著落了。
體力稍稍恢復,他又挪動腳步,朝著他們的住處走去。
「子墨,來,坐好咯!」,從餐廳出來,裴靖宇將子墨抱上駕駛座後面特制的兒童座椅里,愉悅地說道。
「你坐後面去!後面安全!」,見沫兮要進副駕駛,裴靖宇開口,沉聲教訓道。
沫兮笑著瞪了他一眼,做到了子墨的旁邊。
怎麼會有如此體貼的男人。
「別忘系安全帶!」,上車後,裴靖宇又提醒道,「大叔,知道啦!你比老媽媽還嗦呢!」,沫兮甜蜜地抗議道。
「咯咯——伯伯是老媽媽——」,子墨嬉笑著附和著沫兮,說完,伸出小手捂著小嘴,偷笑著看著沫兮。
沫兮也看著子墨,和他一起偷笑著。
「好啊,你們敢取笑我!」,裴靖宇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著正偷笑的母子倆,嘴角揚著寵溺的笑,說道。
「沒有!不敢不敢!我們不敢!」,沫兮和子墨同時開口,齊聲地說道,然後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郁澤昊狼狽地向前走著,踉踉蹌蹌,光怪陸離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然後,倒了下去。
「大叔!有人倒下了!快停車!」,沫兮眼尖地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倒了下去,善良如她,連忙叫裴靖宇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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