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主子輕輕笑了一聲,陳雲中連忙截住尚未出口的那半句話。楚元祤笑了一聲,卻不再言語。過了一會,轉身在臨窗邊的長榻上坐下。紅漆梨花木的短腳小幾,中央碎紋花觚內折有剪碧蕉,花瓣淺綠、薄而瑩透,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清幽香氣。
「雲中,此計不可行。」
陳雲中心中雖然已有預料,但仍不死心,待要開口再勸,卻見他解下佩在腰間的香囊,置于一旁的幾上。
「孤不知道齊帝與她的過往究竟有幾分情意,但以蕭錦彥後來發兵攻秦已經可以斷定,此人冷漠自私。他若感念于昔日與華容公主的情投意合,必難以做出此等決議。以之後他在齊宮所幸之嬪妃之貌來推斷他對她仍情有獨鐘,實在太過武斷。你需知道,有時候,對于男人而言,他一生最愛的,往往只是他心中一直未曾得到過的那個佳人幻影而已。」
「幻影?」陳雲中低低的重復了一遍主子的話,他未曾遇過此種情感,自是不解。側目看時,只見楚元祤已將杯中茶水盡數倒進喉中。
「是啊,那只是幻影。他會終其一生,孜孜不倦的追隨著那個留在他心中的幻影。因為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真正得到。」
「屬下明白了,那麼,咱們還是明日一早啟程?」陳雲中實則仍有不甘,但他知道,便是再勸,也是枉然,于是便識趣的住嘴。
「嗯,明日一早動身,走之前,你將孤王準備的那張銀票,送去給歆月姑娘。」楚元祤起身,自書案上抽出一本書來,翻開卷首,如是吩咐道。
「是,殿下,若無其他事情,屬下告退。」
听得那一聲吱嘎的門響,他才放下手中的書卷,移目,怔怔的看著那只擺在朱色案幾上的淺綠香囊。
燭火在夜風中輕快曳動,火光照在那薄薄的一層織物上,隱約可見那里面盛著的綠色蓮心。她怯怯的目光,仿佛就隔著火光,在他眼前閃爍著。
他知她此時必然心苦,國破家亡,流離失所,舉目無親。她將最後的希望放在昔日的慕容青宸身上,然,若得知真相,她會不會被逼到走投無路?
誰能想到,昔日青梅竹馬的小時知己,不過離別六載時光,而今便成不共戴天的仇人?蕭錦彥拋開舊時情意,卻依然心有所憶,他身在齊宮,便是帝王也仍有不能盡如人意之處,其中是非曲折牽涉太多,三言兩語豈能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