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清冷,低低的從腳上吹過,淡淡的寒意就那麼輕輕的順著腳爬了上來,洞內黑的就好像墨染出來的一般。但在孱厚的石壁外,天邊已經泛起青白的光,黑夜已經過去,黎明馬上就會來到,又是新的一天。
莫野緩緩的走著,他好像對這里很是熟悉,黑暗並不能阻礙他的腳步,但越是前行,他反而越是緩慢,就好像在害怕什麼一樣。
「她真的會跟自己走嗎?」他心中一直被這個問題纏繞著。
想起月羽那淡淡的表情和話語,他不禁有些煩原。這一次他花費了無數的心力,從枯葉上人的後人手中換來了洞府的秘密,雖然最後好像和計劃有了些偏差,甚至失去了一只胳膊,但只要能夠帶走月羽,一切犧牲都是有價值的。
「但如果她不願意和自己走了?」莫野用力的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逐出了腦海。
他的腳上穿的是定剛永成莊專門定做的鞋子,大小舒適合腳,地面雖然潮濕,但走在上面卻是一點響聲也沒有,夜風中拂面而來的微微涼意,令他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永遠忘記不了她伏在他懷中哭泣時說壽的話……
「……為什麼你總是不願意陪我一點時間?難道在你的心里,我真的就是這樣無足輕重嗎……」。
當日自己決然而去,當和扶羅終于攻下敵人的巢穴時,卻驚然的發現迎接他的人群中再也沒有那雙凝視的眼楮,在那一則,當熟悉的人再也不曾出現的時候,他地心如同針刺一樣痛。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我只是想將南疆那最美麗地花冠裁在你的頭上而已。」莫野在心里無聲地吶喊著,無意識中。指甲已經深深的刺入了肉中,點點鮮血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這條路終于快要到盡頭了嗎?」月羽靜靜的想著。嘴里突然泛起一絲微微的苦來,在口中緩緩的化開,慢慢的涔入心胖,風中都好像滿是淡淡地苦味,但在她心里的某個地方,卻仿佛有個聲音在大聲喊叫。
「你是明白的。可你為什麼從來都不願意看著我地眼楮!」聲音大地好像要沖破她的身體,但也只是限于身體而已。她嘴角喃喃的動著。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看著前面那個瘦弱,但卻挺立如箭地背影,就這樣靜靜的跟在後面。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了?」這些年來,他的眼中就好像有一面銅鏡,遮住內心,將外界所有的一切,不管是關心還是厭恚,都冷冷的反射回去,但卻讓她迷醉在其中。
每當想起在深山中牽著她的那雙溫暖的手,眼中那淡淡的關心,都讓她不停的顫抖,又恍惚回到了那個時候。
那觸手可及的溫暖,就好像自己心中一直存在的影子被顯現出來一樣……
「如果能夠讓時間停留在那一刻,我寧願付出所有。」她呆呆的想著,卻沒有留意腳下橫著的那塊石頭。
「小心。」夏無塵一把抓住她歪倒的身體,低聲說道。
少女身體雖然還沒有長開,但已經眉宇如畫,只是在黑暗中,如同臨水照影,卻怎麼樣也看不清楚,只覺得淡淡的憂傷在風中飄蕩。
「我以為妖不會有感情的。」夏無塵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很久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的。」月影輕輕的掙開了他的手。
「其實嚴格的說起來,我並不是純粹的妖,叔叔說過,我的母親是玄狐,而我父親是個修真者,他們只是偶然遇到,然後就生下了我,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月影笑了笑,輕聲說道。
「很可笑吧,一個半妖,卻奢望這些。我有時候很想去問問母親,她當年究竟是為了什麼,會生下我來。」
夏無塵只是靜靜的听若,卻什麼也沒有說。
「算了,你不是我,你也不會明白半妖的感受的,不過還是謝講你,和你說說話,我心里好受多了。」月影擺了捏頭,長發如水,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弧線,披散著揮灑在空中。
「半妖嗎?」夏無塵沉吟不語,剛才月影那微微插抖的手,讓他記起了那個瘦弱的影子……
「星瞳。」他在心里輕輕的念著這個名字,想起了和她初見時的情景,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到了,就是這里。」莫野停下了腳步,石門被咒術封閉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咒文,也不知道經歷了多久,鮮紅的顏色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紅芒,映在他的面上,仿佛在嘲笑著他。
他猶豫了片刻,多年的苦盼眼看就可以實現,但他卻好像喪失了勇氣,就連抬手輕輕按下去的力量都流失了。
「為了這個女人,你以前的銳氣到哪里去了?我當年真的應該殺掉她才對。」一個聲音在黑暗中幽幽的響起。
「扶羅,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莫野一驚,急忙退後一步全力戒備。
「不管怎麼樣說,我們畢竟是兄弟,你放心,我並不想干擾你,只是希望如果她再次拒絕你,你能夠死了這份心,和我一起返回南疆,那里還有大好的基業在等著你。」扶羅全身被黑衣緊緊包裹,只剩下一雙眼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射出懾人的光芒。
莫野手臂已失,心中本來就是忐忑不安,見他這樣說,沉聲說道,「也好,不管她答不答,我都要回南疆的,有些事情,我們總是要算一算的。」
「你能這樣想,當然是最好。」扶羅哼了一聲,卻是再不說話。
「這位是?」跟上來的方諾見突然多出來一個人,轉頭朝莫野問道。
「我邀來的一個熟人,沒事,等下他會和我們一起進去的。」莫野低聲說道。
「啊。你們也來了啊。」黑暗中一個稚女敕的董聲叫了起來。話中充滿了欣喜,到像是踫到了熟人一般。正是躲在扶羅身後的清風。他雖然之前損了不少精血,但幸虧被莫野的分身喂了一粒丹藥,昏昏地睡到現在才醒。雖然人還是渾身發軟,但一條命總算是保住了,听到說話的人聲音熱悉,他急忙探出頭來察看。
「小道士。是你?」方諾愣了一愣,笑若說道。他們入洞本來是為了救他。但連番巨變之下。卻是將清風忘地干干淨淨,現在見他平安無事,心中到也有幾分欣慰。
「夏兄弟。你看這是誰。」他轉頭大聲叫道,手中射日卻是斜斜的指向扶羅,顯然對他並不放心。
「人都全了,看來今天一夜地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夏無塵模了模清風的頭,順手將他拉了過來。
「莫先生,還請快點動手,大家都奔波了一夜,也都乏了。」他看了看隱在黑暗中的扶羅,沉聲說道。
野應了一聲,他吸了口長氣,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印在了咒文之上,來回轉動了幾圈,嘴里喃喃的念動著。
聲輕響,厚重的石門上發出淡淡的光芒,悄聲沒息地滑開。
一個背影就那樣孤單單的坐在水邊,仿佛已經坐了很久,水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她用腳輕輕地撥弄著,一個田蕩起,卻又被另一個圈打破,不停地重夏著。
「你來了嗎?」她並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地,又何必將時間浪費到這里了,有這些功夫,只怕你又打下一塊地盤了吧。」
夏無塵幾人並沒有跟進去,莫野用力的抬起腳,他回頭看了月影一眼,低聲說道,「影兒,這就是你媽媽。」
月影搖了搖頭,卻往後退了一步。
「和我一樣害怕嗎?」莫野低聲笑道,他吐出胸中的那口氣,眼神突然變的溫柔起來,靜靜的走了過去。
「你一個人呆在這里,已經這麼久了,就算是有些什麼事情,也應該可以忘記了。」莫野輕聲說道,「一個這樣的男人,難道值得你花這麼大的代價去等待嗎。」
背影了一下,卻還是沒有回過頭。
莫野沉默了片劍,像是對月羽,又像是對著自己說道,「我知道以前是我負你,但我只是想要給你更多的榮狸而已。既然你不喜歡這種生活,那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在定剛建了一棟房子,正好就在海邊上,一推開窗戶,就可以听見海濤的聲音,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看見趕海的人賣著新烊的海貨。也不是什麼太大的房子,但都是我自己動手做的,用的是白水河上的松木,並沒有上漆,房間里全是松木的清香,現在應該已經快要風干了,冬夏都會很干爽的。你以前不是說最想去的就是海邊,想要躺在沙灘上數著星星睡去嗎?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他微閉著眼楮,輕聲說道。
「然後了?等到你厭倦了這種生活,就會隨便找個理由離開吧,然後就又像以前一樣,只是讓我一個人在那里靜靜的听著海聲,在漫長的等待中沉沉的睡去嗎?」月羽幽幽的說道。
「所有的人都以為我背叛了你,被那個人吸引,而甘心被鎖在這里嗎?」她低聲笑道,「在這里一個人呆久了,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有時候想起南疆遍地盛開的花,我也許就像是那些花一樣,花開的時候,正好踫到一個願意停留下來賞花的人。我只是因為有人欣賞而綻放出自己最艷麗的顏色而已,這個人也許是他,也訐是你,已經並不重要了。」月羽淡淡的說道。站在她身後的莫野已經面如死灰。
「這麼多年以來,我如果想要回去南疆,又怎麼會踏不出這個洞穴了,只是我的心被鎖住了而已。人的心永遠都是學不懂的,我在人群中生活了這麼久,卻是越來越不知道自己的心了。」
「那你的女兒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她嗎?」莫野面上已經變了顏色,他嘶聲叫道。
「影心……還記得我這個母親嗎?」月羽肩膀微微教動,低聲說道。
「你看。我已經將她帶來了,這麼多年了。你也沒見過她,不如我們三個人一起。離開這個紛亂的塵世,你不滿意定剛的房子,沒問題,那我再造,我再造,直到你喜歡為止!」莫野聲音嘶啞,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月羽的肩膀。
一股無形地光圈將他彈開。月羽緩緩的轉過頭來。在星月光芒地映射下,長發如同一股烏黑的山泉在腰間靜靜地流為,她的眼中閃若淡淡的光芒。就好像地下的暗河一般安靜而幽深。
莫野突然說不出話來,他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只覺得之前所有地辛苦都好像化為了雲煙,寧願就這樣永遠的沉醉在那片幽深之中,再也不要醒來。
「影心……」月羽低聲的喚道,將莫野驚醒了過來。
「對對,應該讓你看看女兒了,這麼些年來,我雖然已經竭力,但總是沒有你做地好。」莫野笑著說道,好像看見了希望一般,他回頭叫著。
月影怯生生地走了過來,臉上滿是不安。
「影兒,這是你的母親,我說的沒錯吧,她就是這世上奉美麗地女人,你幫叔叔勸勸她,讓她和我們一起走吧。」莫野激動的說道。
「這就是我的媽媽,叔叔鐘愛的女人嗎?」月影用力咬著下唇,她看了看狂喜的莫野,嘴角已有微微的血絲滲出。
「影兒,過來,讓媽媽好好的模模你。」月羽聲音顫抖,她伸手在空中模索著,低聲說道。
「你的眼楮!你的眼楮怎麼了!」莫野終于發現不對,急聲說道。
「難道是那個家伙干的!風真,我和你勢不兩立!」莫野恨聲罵道。
「不管他的事情,眼楮是我自己封閉的。」月羽低聲說道。
「為什麼!」
「只是因為自己有眼無珠,連著看錯了兩個男人而已。」月羽淡淡的說道,好像是別人的事情一般,她將靠過來的月影輕輕的摟入懷中,慢慢的模著她的臉龐,手指微微顫動,心中顯然也是激動不已。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面,但血脈中的那種感應,卻讓兩人在一瞬間就泛起了熟悉的感覺。
「媽媽……」月影低聲叫道,她輕輕的披住月羽的手,這種熱悉而溫暖的感覺就是母親的味道嗎?
「對,這就是你的媽媽,影兒,快告訴她,你希望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生活。」莫野急聲說道。
月影看了看莫野那因為激動而變的扭曲的臉,心中卻猶如刀絞一般刺痛,她用力咬了咬嘴唇,面上突然變的決然,柔聲說道,「媽媽,和和我們一起走吧?」
站在門口的夏無塵看著她,忽然嘆了口氣。
「還有人嗎?」月羽雖然眼楮不好,但听力卻極其靈敏,她身體微震,輕聲問道。
「這位是我請來的夏公子,他手中的劍可以斷開你肩上的鐵妖枷,現在晰有的事情都齊全了,只要你點頭,馬上就可以重獲自由。」莫野看著她肩上的鎖妖枷低聲說道。
月羽雖然看起來柔弱,但性子卻是極烈,否則也不會斷然離開他了,在沒有征得她同意的情況下,莫野卻是不敢讓夏無塵斬斷她身土的枷鎖。
「你真的要我和他在一起嗎?」月羽輕聲問道,她將月影緊緊的摟在懷中,好像生怕她飛走了一般。兩人站在一起,雖然容貌上微有差異,但那種嬌魅艷麗的氣質卻是一般模樣,看起來不像是母女,到像是姐妹一樣。
「是的,我希望媽媽和我們在一起。」月影心頭一敵,眼中忍不住要流出淚來。
月羽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也好,我虧欠你的也太多了,就讓我也盡盡做母親的責任吧。」
她轉過頭對莫野說道,「我只是尊重女兒的意願而已,你不要多想。」
「好好,怎麼樣都隨你。」莫野一疊聲的應道,已經是說不出來的狂喜,他轉頭說道,「夏公子,請動手吧。」
「得罪了。」夏無塵手中滅神劍輕輕揮動,劉上的暗焰如同活物一般涌出。纏繞在鎖妖枷之上,只是片刻。幾聲脆響之下,鎖妖枷已經斷為了幾截,從月羽的肩上掉落在地上。
「幸不辱命。」他微一拱手,笑著說道,眼楮卻看向月影。
「多謝」。莫野憔悴的臉上一片殷紅,他踏前一步,柔聲說道。「這里黑的厲害。還是讓我來扶著你好了。」
他一把抓住月羽地手臂,將她攙扶了起來,卻沒注意到月影的臉色已經變地越來越蒼白。
「走吧。」夏無塵搖了搖頭,和方諾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是不忍。
看著莫野輕輕攙扶著月羽,月影落後了一步,只覺得頭中一片轟鳴,她腳步一軟,跌坐在地上,眼中卻不停的有點點瑩光飄落。
「怎麼了?」月羽輕聲問道。
「沒什麼,只是太高興了。」月影揉了揉眼楮,笑著說道,她地心中仿佛有個聲音不停的叫喊著,在腦海中不停的撞擊著。
「那就好,我們才見面,媽媽今天晚上要和你好好聊聊。」月羽柔聲說道。
「對,對,好好聊聊。」莫野高興的說道,他伸手想要去拉起月影,卻發現袖中臂已斷,只能苦笑了一聲。
「你的胳膊怎麼了。」月羽皺著眉頭問道。
「沒什麼,一點小問題而已,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興許是踫到了傷口,莫野強忍著痛苦說道。
「我地,那是我的!」月影坐在地上,看著扶著月羽的那支胳膊,在心里大聲叫道,臉上雖然還有笑容,但心中卻滿是苦意。
她地腦中一片模糊,身體也變地越來越沉重,誰也沒有注意到,月影眼中紅的好像要滴出血來。
「嗥!」她突然怒吼了起來,身體一躍而起,速度快的不似人類。用力朝月羽撲了過來。
「影兒,你怎麼了!」莫野厲聲叫道,他地靈獸暫時無法召出,情急之下,他將月羽護在了身後,擋在了她的面前。
「呼呼……」已經抓到他胸口的利爪突然停了下來,月影面色痛苦,掙扎著說道,「叔叔,你快走,我的身體有點不對,快要控制不住了!」
「破」,一道血芒如電般射了過來,將月影緊緊裹在其中,捆的如同一個粽子一般。
扶羅走了過來,他盯著困在其中的月影看了看,沉聲說道,「她被血魔附身了,你們在什麼地方踫到的?」
「黑蟆上人被冥血鼎吞噬,化身成了血魔,但影兒是怎麼被附身的了?」莫野面上不停的,眼中已經充滿了絕望。
「不管怎麼樣被附身的,成了血魔就必需殺掉,以絕後患。」扶羅低聲說道,手中一道青芒閃現,用力般朝月影斬了下去。
聲輕響,滅神劍如電般飛至,架住了他手中的青芒。
「你敢朝我揮劍!」扶羅抬起頭厲聲喝道,眼中射出冷厲的光來。
「盲目的殺人有什麼好處,大家還是先想想有沒有辦法化解吧。」夏無塵收起了劍,和蚩破天踏前一步,高聲說道。
「有什麼辦法!被血魔附身的人自古就是無解,趁現在她還沒有完全覺醒的時候趕快殺了她,否則一旦完全覺醒,那就麻煩了。」扶羅厲聲說道,「就算我們放她走,血魔是天下公敵,你以為她能夠走多遠,還不如現在我們動手,也可以讓她少受點痛苦。」
「其實有個辦法可以解救的。」風天翔低聲說道,他被蚩破天一路顛簸,雖然逃得了性命,但胸口的傷卻痛的他昏死過去幾次。
「什麼辦法!」月羽雖然目不能視物,但听了一會,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急聲問道。
「其實也不能說是什麼好辦法,只是救一人死一人而已。」風天翔頓了頓,見到莫野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咳嗽了幾聲說道,「如果有誰和她血脈相連,那就可以通過密法交換元神,只是這樣一來,雖然可以救回一條性命,但同樣又會死去一人。」
「這是什麼破辦法,你快閉嘴,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莫野大聲吼道。
「有啊,還有一個辦法。」風天翔冷笑著說道,「那就是你去讓她咬上一口。這樣大家都成了血魔,自然就沒有什麼分別了。」
「你!」莫野厲聲喝道。
月羽輕輕的站了出來,低聲說道,「請問大師是不是會這種密法?」
「月羽,你要做什麼!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莫野叫道。
聲悶響,莫野軟軟的側了下去。卻是扶羅從身後給了他一下。
「謝謝你。」月羽低聲說道。
「沒什麼好謝的,你自己願意去死,我當然不會攔著你。像你這樣的禍水,死了才好。」扶羅看也不看她一眼,沉聲說道。
「禍水嗎?」月羽無聲地笑了笑,卻是什麼也沒有辯解,她轉頭看著風天翔說道」,大師,我應該怎麼樣做。」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就算你願意舍身,我也不敢保證一定就會成功地。」風天翔猶豫著說道。
「我虧欠這個孩子太多,何況我是她的母親,如果連我都不管她,又有什麼人會顧上她了?」月羽听著月影低沉的咆哮聲,幽幽的說道。
「夏兄弟,你怎麼樣看?」方諾低聲問道。
夏無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許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吧。」他想起素未謀面的母親,心中一陣隱隱作痛。
「將來如果有機會,也許應該回去母親地墳頭看看吧。」他黯然想道。
風天翔朝夏無塵看了過來,見他微微點頭,低聲對著月羽說道,「既然你決心已下,那我只有盡力而為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袋,小心翼鼻的解開,露出里面的一圈細長地金絲來,在星光之下發著淡淡地光。
他繞著兩人來回轉動,輕聲說道」,等會可能有點痛,但是你不要動,將神識通過這圈金絲傳遞過去,我只能幫你施咒,但成功與否,就看你和她的意志力了。」
月羽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勞煩大師了。」
風天翔卻再不言語,身體如幻影般圍若兩人穿椎,手中的金絲化出片片金芒,在夜光中好像翩翩飛舞地蝴蝶一般,飄飄灑灑的落在了她們的身上,瞬間就將兩人連在了一起。
做完這一切,風天翔額頭已經滿是汗水,金絲就好像無窮無盡一般,已經將她們裹入了其中,在黑暗中發出諉弄的光芒。
他吐了口長氣,卻是再也堅持不住,癱坐在地上,沉聲說道,「咒法已經施完,接下來就看她們自己了。」
在無邊的黑暗中,遍地都是血污,月影慌亂的到處奔跑著,就好像回到了童年時的荒林中一般,身後好像有怪獸在躲藏,隱隱傳來低沉的咆哮聲。她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雖然只是神識,卻也感覺到渾身作痛。
「叔叔,你在哪里……」她坐在了地上,將頭深深的埋在手臂之中,喃喃的哭道。
星升月降,花開花落。
好像過了無數的歲月,又好像只是一瞬,黑暗中的咆哮聲越來越大,慢慢的逼近了她,月影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媽媽……」這個她一直下意識回避的名字終于被她記了起來,在她口中緩緩的念了出來。
黑暗中一道金光閃現,好像被她召喚而來,迅速飛到了她的面前。
「可憐的孩子。」兩人交融在一起的那一刻,月羽已經明白了她所有的一切,她的悲傷和愛戀,無奈和惆悵。
「媽媽為你做的不多,只是希望以後你一個人能夠好好的活下去。」月羽在她耳邊柔聲說道,聲音卻越飄越遠,只留下最後一絲余音在心頭回蕩。
「媽媽!」月影突然感覺到一種心痛,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一般,她用盡全力大聲叫道,但四周空空,並沒有任何人回答。
極度的疲倦襲來,她昏昏的睡了過去,在夢中,她好像做了一個夢,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覺得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的撫模著她的臉龐,似夢似幻,卻是那麼真實。
聲輕響,金絲突然被層層彈開。月影的身體化為點點瑩光慢慢的飄起,在空中如同螢火蟲般飛舞。
「化冥鈴!」夏無塵低聲喝道,一個古樸地鈴鐺從他手中飛出,輕輕的搖動,瑩光好像被漩渦吸引一般,點點滴滴地湯入了鈴鐺之中。
風天翔看著鈴鐺,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說。
莫野緩緩的掙開眼楮,他剛要起身,眼前一陣眩暈。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又軟軟地倒了下去。
「你身上有傷,要好好休養的。」柔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的響起。一雙縴手小心的將被子幫他蓋上,眼中滿是溫柔。
雖然只是輕輕的一句話,但卻讓莫野好像雷擊一般,他看著那無比熟悉地臉,眼楮卻是再也舍不得離開。
不知道多少個日子,當他一個人孤獨的坐著的時候,他地心頭總是想起這個身影。他無法忘記她地一顰一笑,當夢想終于成真的時候,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用力的將那雙縴手握住,眼角已經隱然有瑩光閃現,但他地面上卻滿是笑意。
「在看什麼了。」縴手的主人嬌羞的說道,輕輕的想要將手抽出。
「沒什麼,只是怕這不過是一場夢罷了。」莫野笑著說道,手中是那麼的溫暖,讓他感覺到真實。
少女嫣然一笑,如同一朵綻放的玫瑰,淡淡的香氣輕輕的傳了過來。莫野眼前突然一陣眩暈,他就在這香氣中沉醉了過去,嘴角還帶著笑意。
她輕輕的合上房門,幽幽的吐了一口氣。
「我應該叫你月羽還是月影?」夏無塵斜靠在欄桿上,看著那種陌生的臉,微笑著問道。
「那個很重要嗎?」她淡淡的說道,眼角卻微微顫動著。
「來,我帶你去看個人。」夏無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顧她的掙扎,帶著她奔了出去。
雨後的天空,干淨的就好像被洗過一般,碧藍的好像一塊剔透的水晶。
青青的草地上爬滿了野菊,在地上連綿不斷,開出淡黃的花來,一陣風吹過,無數女敕黃在地下搖動,好像人在招手一樣。
「你帶我來這里看什麼!」少女被他拉著一路飛來,額頭已經微微見汗,束好的長發也微微散開,嘴角惱怒的上翹,卻另有一種風情。
「別急,一會就可以看見了。這幾天,我也做了一點事情的。」夏無塵懶懶的躺在草地上,柔軟的青草被壓平,他舒服的打了一個哈欠。
「是嗎。」少女坐了下來,她抱著雙腿,雖然面上顏色不減,但眼中卻有深深的幽怨。
「好了,總算來了。」夏無塵笑了起來,指壽山下的幾個少女說道。
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無憂無慮的時分,少女青春的活力就連山間的小鳥都仿佛被感染了,一路尾隨著她們不停的喳喳叫著,前方有一條小狗跑幾步又回過頭來,汪汪叫道,好像在催促若她們。
其中的一個身體修長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腳步,抬頭朝山上看了過來,眼中滿是疑惑。
「阿羽,怎麼了?干嗎停下來。」她旁邊的少女用腳踢了踢圍著她們不停亂轉的小狗,笑著問道。
「你看見山上的那個人了嗎?」阿羽指著山頂說道。
少女用手搭起涼棚,眯眼看了過去,笑著說道︰「好俊俏的小伙子,你莫非是看上別人了吧。」
「不是,剛才有一種好奇怪的感覺,就好像一個我很親的人在看著我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阿羽低聲說道。
她忽然回過神來,笑著打了少女一拳,輕聲罵道,「叫你胡說,你才看上他了。」
幾個人就這樣走了過去,夏無塵突然站起來,朝她們來回揮著手,山間的少女並不像中原那樣羞澀,她們互相調笑著,其中有膽大的低聲唱起了山歌,風兒卷過林間,歌聲漸漸遠去,只有山間的流水聲連綿不斷。
「出來吧,人都走遠了。」夏無塵輕聲說道。
月影身形慢慢的浮現出來,她看著遠方的那個背影,心頭一膩,眼角已經有淚水涌出。她急忙轉過身去,揮袖拭去了點點晶瑩。
「謝謝你。」她笑著對夏無塵說道,眼中的陰郁已經一掃而光。
「有什麼好謝的。只是你打算一直這樣瞞著他嗎?」夏無塵皺了皺眉。低聲問道。
「就算只是泡沫,我也寧願它不要破掉的好,也許他和我是一個想法吧。」月影看者天邊那已經消失地其點,低低的說道。
「算了,反正也不是我地事情。看也看了,回去吧。」夏無塵伸了個懶腰口笑著說道。
「不過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要怎麼樣謝我了?」他靠近月影,輕笑著說道。
「幫人還要報酬地啊。這可不像是你。」他離的如此之近,男性低沉的呼吸噴在月影鼻尖,讓她一陣心慌。
夏無塵突然將她鼻子一擰,大笑著說道︰「那我就先收個利息好了。」
「你要死了!」月影大怒道,她用力追打著夏無塵,腳下的野菊被踢的片片飛散,淡黃的花瓣漫天飛舞著。
兩人滾落在草地上,月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面上滿是得意,她剛才已經擰了夏無塵的鼻子好幾下了,總算是扳回來了。
「這才是你啊,現在心里舒服了嗎?」夏無塵伸展四肢,就像是一個大字,他看著天空飄過的白雲,微笑著問道。
「嗯,好多了。」月影也靜了下來,她學著夏無塵地樣子,平平地躺了下來。
「為什麼要幫我。」她突然問道。
「我們不是朋友嗎?」夏無塵笑著反問道,眼前卻浮現出了那個瘦弱少女的影子。
「對啊,我們是朋友。」月影定定的說道,她在身上模索了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低聲說道,「我沒什麼好東西,這塊玉佩是叔叔給我,也是我最喜歡地,如果將來有那麼一天你遇到危險,只要托人送來它,不管是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的。」
「好」,夏無塵接過玉佩,淡淡的青光在他手中閃動,碧的好像一池秋水。微風吹拂在他的身上,暖暖的,他有一種想要睡去的感覺。
這幾天他確實也太累了點,借助風天翔的巫門密法和化冥鈴,他將才死去的一個少女重新鑄魂,將收到的月羽的理魄注了進去,並且抹去了周圍所有人關于她已經死去的記憶,忙了幾天才其是收尾。現在看來效果還算是不錯。
長長的碼頭邊,到處是攢動的人頭,叫賣的小販在人群中如同游魚般來回穿稜,偶爾有被模了腰包的人在大聲叫罵。
「夏公子,不用送了,此次一別,天高海闊,我在南疆等若你。」莫野身體已經恢夏的差不多了,他雙手抱拳,笑著說道。
「只怕到時候莫先生要多準備點美酒才好。」夏無塵看了看身邊的蚩破天,微微笑道。
「不光美酒,就連美女一樣管夠。」莫野氣色大好,竟然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哈哈。」兩人對視一眼,大聲笑道。
「多保重!」月影走過他的身邊,低聲說道,她輕輕攙扶著莫野,臉上卻是罩上了一層輕紗,讓人看不出她的神情來。
所有的人都沒有提起突然消失的月影,就好像這個人從來就不存在一樣。
「快點啊,船要開了!」清風嘴里嚼著個雞腿,吃的滿嘴是油,含含糊糊的叫道。在他身後的扶羅就好像一個影子一般,雖是白天,還是包裹的嚴嚴實實。
「怎麼,你把他帶上了?」莫野詫異的問道。
「嗯,他也吃了扶羅,我想帶著他一起。」扶羅低聲說道,他似乎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轉身縮進了陰影之中。
莫野沉默片刻,低聲說道,「清風卷落塵,無心惹世事,這個孩子以後就叫無心吧。」
扶羅眼中一亮,「你也看上他了嗎,那就好,我還怕一個人教不好他,這下總算放心了。」
他看了看悶頭大嚼雞腿的清風一眼,突然將他嘴里的雞腿搶了過去,用力扔了出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還不多謝你師叔賜名。」
「啊!我的雞腿。」清風痛惜的看著在水面上泛起一層油花的雞腿,大聲叫道,他轉頭看了眼光冷厲的扶羅一眼,卻是不敢發怒,嘴里喃喃的說道,「什麼無心,我明明有心,好好的給我改這個名字干嘛,我可先說好了,我只做火居道士的。」
江風拂面而來,帶起一陣腥味,船上的月影和無心不停的揮手道別,夏無塵微笑回應著。
站在他身後的風天翔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公子,當日我已經提醒過你了,為什麼你不惜損壞化冥鈴也要幫那個女子鑄魂了?」
「化冥鈴壞了還可以重新祭煉,人真正死了就不能夏生,這次就當是盡心力吧。」夏無塵淡淡的說道。
他轉身看著蚩破天和方諾說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我這次可是包下了整個醉仙樓,別喝到一半就趴下了啊。」
「哪能啊,難得讓你出出血,你放心,就算我側了,它也不會側。」方諾大笑著拍了拍蚩破天的肩膀,他們兩人身上一人挎了個奇大無比的酒葫蘆。想來就算是古來記載的‘五石瓢’也不過如此。
夏無塵看著他們得意的杵子,苦笑了一聲,模了模腰間已經薄了不少的銀票,轉頭望去。
一只飛鳥長聲清鳩,從船帆上展翅而起。江風如刀,從船帆上掠過,發出習習的響聲,只是片判之間,這艘船已經裁著莫野和月影他們越行越遠,慢慢的沒入了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