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無聲的灑在京觀上,為每一具尸體披上了冷靜的外衣。尸體一層一層的用土砌著,穿著鐵甲的死尸面容扭曲,已經看不出生前的模樣,青白的雙眼注視著遠方,冷冷的可怕。
夏無塵看了看身後淺淺的小道,低聲說道,「蚩破天,你帶著小炫原路返回,在之前的樹林處等我們,注意隱藏好行蹤。」
「無塵哥哥,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嗎?」徐炫抓著他的胳膊問道。
「前面煞氣太重,對你身體不好,我和風大師一起去取個東西,很快的,你自己小心。」夏無塵跳下牛車,輕聲說道。
「我不怕,有晶晶保護我的。」徐炫微笑著說道。
「哈,也對。」夏無塵笑了笑,朝風天翔微一點頭,兩人迅速沒入了黑暗之中。
他們幾人一路西行,早已經听說寧州反叛這震驚天下的大事,戰場上橫死的厲魄最是淒厲,雖然吸取幽魂為名門所不齒,但卻是祭煉法器和咒術的上好材料。既然到了這里,自然是不能放過。
一路行來,沒有掩埋的尸體比比皆是,遠處的青石城好像被烈火焚燒過,風中傳來陣陣的焦臭味,不時有幾聲夜鴆鳴叫,聲音淒涼,到像是鬼哭一般。
今天正好是六陰日,空中的冷月光芒越發明亮,照得地下白茫茫一片,夜風徐徐的掠過。吹的幾面殘破的軍旗烈烈做響。
夏無塵繞開一具燒的焦爛的尸體,看著混雜著死人碎肉、血跡和火燒痕跡的地面,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公子,莫非心有感嘆。」風天翔手中拿在一個羅盤狀的東西,不時的調整著角度,低聲問道。
「小時候看書,先生總是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又說可憐無定河邊骨,苦的總是百姓啊。」夏無塵低聲說道。「這里的死人難以計數,若是普通人殺個百來十個人,只怕馬上就會被封個殺人狂魔吧,可上位者只是一個命令,頓時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風天翔冷笑了一聲,「我斗膽說上一句。公子還是閱歷淺了,當年南陸內亂的時候,九國並立,哪天不死人,血流的甚至可以在上面行船。天地不仁,如烈焰銅爐,萬物眾生都在其中煎熬。有實力者才能居其上。」
「我們修真者力量強大,但也一樣不能超月兌其中,你看當今的玄門和世家,哪一個不是和俗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佔有的地盤和利益越多,能夠獲得的人才也就越多,這樣才能不斷壯大。」風天翔模了模背上的傷口,面上一痛,沉聲說道。
「嗯,大師提醒的是,是我執著了。」夏無塵苦笑了一聲。只是一句無心的感嘆,卻引來風天翔這麼一大段道理。
但風天翔的話也不無道理,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道路,再讓他回去每天為了衣食而奔波,那是絕對不可能了。但修真界的宗派多如牛毛,每年大宗派中放出來自創宗派的弟子也不在少數,要想在其中闖出一條路來,那有談何容易。
「也許有那麼一天,我的手中也會不停的死人吧。」夏無塵面上看不出喜怒來,他抬頭看著漫天的星斗,輕聲說道,「天地銅爐嗎,那我就做一顆鐵石,縱然天地俱焚,也不能讓我屈服!」
夜風清泠,夾著陣陣血腥味將他長發吹的來回搖晃,唯有那眼中堅定的決心穿透了夜空,直投向那未知的遠方。
「公子,就在這附近了,你要小心。」風天翔手中的羅盤指針亂轉,他四處看了一眼,沉聲說道。
他們深夜潛入,就是想借著六陰日是幽魂力量最弱的時候大量的收取,眼看已經找到了厲魄最集中的地方,兩人面上有露出喜色。
戰場的最中央,一個高大的武士死而不倒,雙手握著的長刀深深地刺入了地底,支撐著他的身體。如水般的刀身已經布滿缺口,數個巨大的裂痕已經破壞了刀鋒的紋路,讓人想像出當時戰斗的慘烈。
月光靜靜的照在尸體身上,武士的頭顱已經被砍下,頸上的斷口泛著慘然的白光,他的周圍泥土的顏色特別的深,黑的如同濃墨一艇。
「這里就是魂眼,死去的厲魄都圍繞在他的身邊。」風天翔低聲說道。
夏無塵忽然凝神側耳,過了片刻,他轉頭說道,「情況只怕不好,看來和我們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
遠處怒罵聲和光芒不時的閃現,雖然听起來甚遠,但卻在朝這邊移動。
「怎麼辦?」風天翔低聲問道。他已經準備妥當,但眼前的變故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夏無塵稍一沉吟,四處打量了一下,沉聲說道,「來這里。」
他手中滅神劍運轉如風,在武士的尸體下硬生生的挖了個大坑出來,遠處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但坑的深度顯然讓他還不滿意。
「四魂聚!」夏無塵低聲喝道,他在靈脈中潛修增加了不少修為,已經可以很輕松的運用誅魔陣了,眼看形式危機,急忙將四頭已經成型的戰魂祭了出來。
南方白虎,西方幽明,北方火齔,東方玄鯢!四頭戰魂比以前大了許多,周身泛著金色的光芒,分四面站位,口中低沉的咆哮著。
「破!」夏無塵雙手合十,戰魂的力量急速匯集到他的手中,如同一把巨大的長劍般猛地刺入了地底。
堅硬的地面被悄聲無息地融開,形成了一條長長的地道。夏無塵急忙拉著風天翔跳入了其中。他朝洞口又是一擊,坍塌下來的泥土瞬間淹沒了地道口,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什麼特別。
地道雖然不太寬敞。但讓他們兩人行動還是足夠了,只是土中的血腥味讓人難受。
「你趕快聚魂,能收多少是多少。盡量不要讓他們發現,我們玄心宗不要搞的還沒有揚名。倒先被人宣揚出去了,弄的名聲不好听。」夏無塵弄出一個小洞,低聲說道。
收取陰魂雖然大家私下都在做。但卻絕對不會有人承認,七大玄門也是有明令禁制的,沒人想做那個出頭鳥。
弄出來的小洞雖然只有銅板那麼大,卻可以將上方的動靜一覽無余,夏無塵忍著土中的腥臭味,小心地看著外面。
來的是兩撥人,不時地有爭吵聲傳來。他們顯然也發現了魂眼所在。
「李道兄,你這可就不地道了。」一個陰森的聲音從上方傳了過來,如同寒風掠過,讓人一陣發寒。
「何門主,你說這話,我就不愛听了,這里十萬生魂,到處都是,你又何必和我爭?」一個男子沉聲說道,他猛的踏前一步,震的地道中泥土紛紛散落,顯然心中很是憤怒。
「哼,李道兄。你當我是傻子嗎?說是十萬生魂,但只有這些戰死的厲魄才是精華,不如其他的我都讓給你好了。」陰森的聲音冷冷地說道。
「何同,別給你臉不要,你陰符宗算什麼東西,也想和我們爭。」男子取出一把巨劍,沉聲說道。
何同眼中利芒一閃,冷笑著說道,「李蒙,我陰符宗雖然是個小宗,比不上你們公孫家,可也不是那麼讓人小看的,你若是不服,盡管放馬過來就是,要是公孫蓬在這里,我自然是拔腿就走,可就憑你,只怕還差了一點點。」。
「哈哈,何同,看來你是要和我拼到底了。」李蒙不怒反笑,手中巨劍一舉,身後的七八個男子面帶猙獰地圍了過來。
「大哥,和他嗦什麼,這些名門世家從來就瞧不起我們,正好殺了他們煉制成行尸,天天讓他們吃土好了。」何同身後的男子不耐煩地說道。
「何老二,就你那點驅尸術,只怕還不在我李某人的眼里,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腰!」李蒙大笑著說道,眼中滿是不屑。
他身後的幾名漢子附和著笑了起來,氣得何老二臉色發青,剛要破口大罵,卻被何同伸手攔住。
「李道兄,能不能分小弟一點,我也是辛辛苦苦趕來的,你吃肉,多少也要給我留點剩湯吧。」何同低聲說道,全然沒有剛才的囂張。
「這就對了啊,何同,你也算是一宗之主,話說的好听點,我也不過分難為你,都是出門辦事,等會我們收完了,我自然會考慮留一點給你們。」李蒙見何同低頭,心中大樂,笑著說道,卻沒見到何同眼中閃過的利芒。
「放屁,等你們收完了,我們還有個毛!」何老二再也忍不住,恨聲罵道。
「何同,管好你弟弟,要不然,到時候可別說我連渣子都不給你留。」李蒙輕輕搖動著手中的一個圓環,冷笑著說道。
「啪」,何同劈頭就是一個耳光扇了過去,打的何老二臉上通紅一片。
「大哥!」何老二猛地後退一步,剛要發怒,卻看見何同朝他努了努嘴,眼楮四處一斜。
「李道兄,在下管束不嚴,還請不要見怪。」何同轉身笑著說道。
「哈,都說何門主難纏,我看也蠻好相處的啊。」李蒙手中握著的圓環垂落,他轉頭對身後的男子說道。
何同目光一閃,眼中殺機突起,他悄悄的後退一步,背在身後的手猛的朝下一壓。
「轟!」地面上突然冒出一片白骨針林來,尖利的骨針頓時將李蒙身後的兩個男子刺的如同糖葫蘆一般,鮮血急噴而出。
「大家小心!」李蒙恨聲叫道,骨針猛的刺來,他不避不閃,劍芒繞身一轉,硬生生將刺過來的骨針擋住。但骨針就好像無窮無盡一般,他斬斷一批,地下馬上又冒出來一批,只是一個不小心,身邊的男子又掛了一個,刺的鮮血飛濺,都濺在他的面上。
「何同,我和你拼了!」李蒙狂吼一聲,雙眼已經氣的血紅,他一把抓住男子的尸體墊在腳下,借力猛的反身撲上,手中圓環只是一抖,頓時變的奇大無比,猛的朝何同砸了下來。
「哼哼,明知道我難纏,你還敢來惹我。」何同冷笑了一聲,雙腳用力一跺,地下頓時冒出來幾具尸體,護在了他的面前。
「 嚓」一聲脆響,圓環如同巨石壓頂般將尸體砸的破碎不堪,李蒙面上一喜,他伸手抓住彈回來的圓環,面前的何同卻如同蒸發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心!」還剩下的幾個男子也學著他的樣子跳了出來,幾人背靠著緊緊站在一起,警惕地看著四周。
李蒙恨的牙齒咬的格格做響,他在公孫世家打熬了十來年,好不容易爬到這個地位,但卻沒想到在何同手里吃了這麼大個虧,今天若不能斬殺這兩人,只怕回去也無法交待。
「何同,有膽就出來,不要學烏龜縮頭!」李蒙怒喝道。
牆角處傳來 嚓的腳步聲,李蒙努了努嘴,身邊的一個漢子微一點頭,小心的走了上去。
月光西斜,緩緩的從他頭上照了過去,漢子面色大變,急急的退了回來。
「僵尸……」他顫聲說道,聲音已經驚的變了調。
「僵尸算什麼,你嚇成這樣!」李蒙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現在形式不妙,他早就一個嘴巴扇過去了。
「不是,是很多啊!」男子站在了他的身後,牙齒格格做響。
無數的沙沙聲從黑暗中靜靜的傳來,單調而機械。
李蒙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四肢不全,燒的焦爛的僵尸,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李蒙,你不是瞧不起我的驅尸術嗎?今天就讓你嘗嘗它們的厲害。」何老二站在僵尸群中大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