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扶搖的松技,被罡風瘋狂撕咬著的它們已經這樣經過了無數的歲月,在以後未知的日子里也會同樣如此,恍惚的月光穿透朦朧的樹影,靜靜灑落在沒有一絲縫隙的凍土上,為巨大的宮闕添上了一層肅穆的顏色。
峨嵋對于勝利者並不吝嗇,每個宗派都分到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在沒有收到通知之前他們可以盡情的休息,大會的宗地提供了很多必須的補給,除了不允許私斗外,並不限制他們自由行動。
溫暖而舒適的溫泉冒著絲絲的熱氣,讓浸泡在里面的人們全身放松,頭頂並沒有被封閉,漫天的星斗顯在格外清晰,發出清冷的輝光,無聲的俯視著大地。
炫輕輕叫了一聲,她手里拿著毛巾,正在給星瞳擦背,卻被遍布的傷痕嚇了一跳。
「很吃驚嗎?」星瞳淡淡地說道,她伸手捧起暖熱的泉水,輕輕的澆在臉上,被打濕的秀發蜷成了一團,讓她看起來比平時好接近了許多。
「星瞳姐姐,對不起,我沒想到……」徐炫手忙腳亂的抓住快要沉入水底的毛巾,急忙說道,她的身體雖然還沒有成型,但閃動之間也可以看見凝脂般的白色,在升騰的霧氣襯托下,充滿了誘惑的風情。
「沒什麼,只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印記而已。」星瞳仰面浮在水面上,似乎並不願意提起這段往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除非是別人主動告訴你,否則不要輕易試圖觸模。這是夏無塵曾經告訴過徐炫的話,她一直記得很清楚,見星瞳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再追問,一時之間,兩人沉默了起來。
「我啊,是很喜歡無塵哥哥的。姐姐你知道嗎?」徐炫學著她仰面浮在水面上,僅靠雙手的擺動來平衡身體,忽然笑著對星瞳說道。
「嗯」,星瞳應了一聲,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微微翻動了一體。
「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很小,所以也不把我說的話放著心上。」徐炫猛地鑽入水中,嘴里吐出一串氣泡。如同深海中的人魚在翻滾,再游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暈紅。
「我知道的。」星瞳突然對她笑了一笑,輕輕撫模著她的頭發,柔聲說道。
她作為魅女。只要她願意,就可以輕易的察覺到人心里最深處的秘密,這個小姑娘的內心其實並不像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快樂,其中隱藏著無盡的恐懼和黑暗。
「無塵哥哥告訴我了,這次大會很危險,也許會死。但是我不後悔。」她低頭看著被泡的柔軟發白的手指,「我所有的親人都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能夠活著。」
她伸手輕輕觸模著心口那一處已經愈合的傷口,上的傷已經好了,但心靈上被刺下的傷口卻還在流血,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會發作,如同毒蟲般撕咬著她的心。
「不過現在好了,我雖然沒什麼用,但也會盡力的。」她甩了甩頭,面上又露出開心的笑容,「大家都這麼厲害,我也要加油才對啊。」
星瞳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徐炫臉頰暈紅的低下了頭,面上的笑容雖然可以裝出來,但心里的黑暗卻又濃上了幾分。
「星瞳姐姐,怎麼了,是不是我變丑了?」徐炫小心地問道。
「沒什麼,我來給你擦擦背吧。」星瞳接過毛巾,輕輕的在徐炫背上擦動著,慢慢升起的水汽慢慢淹沒了兩人的身影,她的動作輕柔有力,揉搓著背上的關節,讓人全身說不出的舒服。
「星瞳姐姐,你很喜歡他嗎?」徐炫眯著眼楮問道。
「誰?」
「就是無塵哥哥啊。」
「喜歡……像我這樣的人也許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不過只要在他的身邊,我就不會覺得冷清和寂寞。」
「只是這樣的嗎?」
「我不知道自己對他意味著什麼,也許只是一個過客而已吧,但只要能夠在他身邊一天,我就會為他全力戰斗,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星瞳這樣淡淡地說道,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樣,她輕輕的哼起一首無名的歌謠,悠揚婉轉的聲音在霧氣中穿越,慢慢拔高,又漸漸飄落,就好像秋風中旋轉的落葉……
窗外薔薇悄悄的開了,朵朵艷麗如血。她記起了少年次抓住雙手的剎那,淡然的笑容,不容置疑的口吻,那麼的溫暖而讓人向往,縱然等待千年也不會後悔……
沐浴後的夏無塵換上了一件裁減得當的長衫,看起來豐神俊朗,他斜靠在粗大的廊柱上,看著眼前三三兩兩的人群走過,面上似有所得。
「公子。」風天翔走了過來,低聲叫道。
「你來了啊,感覺怎麼樣?」夏無塵指著竹林下的圓桌說道,「我們過去那里說。」
一個道童躬身行了一禮,柔聲說道,「請問兩位可需要什麼?」
「若有新榨的果汁,就來兩杯吧。」夏無塵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石放在了他的手中,微笑著說道。
道童接過玉石,施了一禮轉身退了下去,只是片刻,兩杯上半截碧綠,下半截女敕紅的果汁被呈了上來,淡淡的果香味幽幽的發散開來,讓人全身一輕。
「這是峨嵋特產的獼猴桃和竹果調配而成,其中摻柔了提神醒腦的藥材,最是滋補,還請兩位嘗嘗。」道童生的面紅齒白,顯然受過訓練,雖然見到兩個生人,他卻是一點不懼,微笑介紹道。
「有勞小哥了。」夏無塵點了點頭,輕輕抿了一口,入齒香醇,一股香女敕的潤滑感沿著喉嚨而下,月復中頓時一片清涼。
「兩位請慢用。」見遠處有人招手,道童靜靜的退下。
「公子,我四處走動了下,看來這次通過篩選的很有幾個宗派不簡單啊。」風天翔面上露出憂色,沉聲說道。
「不必急,反正都已經到了這里,見機行事就好了,到是這峨嵋很是有趣。」夏無塵微笑著環顧周圍。
他吸收了王貞的記憶後,對七大玄門也多少有點印象,其中的峨嵋以女子為尊,善于閉門自守,在七大玄門中名聲最是不顯。卻沒曾想到只是短短數十載就變了個模樣。
「嗯,想不到只是換了個掌門,峨嵋竟然變化如此之大。」風天翔點了點頭說道,「玄門大會我以前也來過,哪里有如此好的環境。那時候除了名門世家和七大玄門,其他的小宗派就連休息的地方都沒有,一場大會下來,遍的都是雜物,亂哄哄的到像個集市一般。」
「是啊,不光是這些招待的道童,你看那里。」夏無塵微笑著指了指幾處宮室,雖然夜深,但里面卻是燈火輝煌,不時的有人穿梭其中。
「千年的玄門大會,公然在會場買賣咒符和法器的估計峨嵋是家了,據說其他的玄門對現任的峨嵋掌門沈西楓有所不滿,認為他破壞了修真者看破世情的規矩。」風天翔笑著說道,這些他早已經注意到了。
「修真修真,求的是天地萬物間的真諦,但未證大道之前,難免不得不著皮相。」夏無塵將手中的玉杯輕輕晃動,月光斜斜投下,映得杯中一片暈黃。
「修真者所謂的‘財、侶、府、靈’,財倒是排在位的,也許得道飛升後可以淡漠世情,不再需要這些東西,但現在對我們來說卻是必須的。」夏無塵將杯中的汁液一飲而盡,「不在乎外界的清名,只是單純的為了強大而努力。我宗將來的走向也是如此。」
「沈西楓……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夏無塵揮了揮手,召來了四處走動的道童。
「再來一杯吧。」他笑著說道。
遠處的鐘聲遙遙的響起,縱然是肆虐的罡風,也阻擋不了那清越渾厚的鐘聲。
暗翼民仔細的整理著背後的雙翅,烏黑的翅膀上已經滿是污痕,板結成了一塊塊的硬物,他小心的剝了下來,微微抖動雙翅,好讓自己能夠恢復到最佳的狀態。
「給」,一盆清水和食物從門下的縫隙處塞了進來,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還有一個時辰,你們自己準備下,勝生敗死,好自為之吧。」
暗翼民的對面是一個全身被鐵甲包裹的暴熊妖,除了在外面的頭,他身上沒有一點縫隙。暴熊妖瞎了一只眼楮,原本是綠芒閃動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個深深的黑洞,幽幽的看不到底。他罵了一聲,從脖子里捏出一只虱子,放在嘴里咬的嘎 做響。
「終于來了嗎?」暗翼民嘆了口氣,抓起地下的清水喝了一大口,轉手遞給了暴熊妖。
「等著挨宰吧!」暴熊妖低聲吼道,伸手接過清水,一口氣喝的干干淨淨,他瞪著碧幽的眼楮,惡狠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