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總有很多難以忘懷的事情,難以決定的選擇,和難以忘懷的人。如果事情是快樂的話,那對擁有這段經歷的人來說,就是甜蜜的溫馨,但世事造化難料,心滿意足的總是少數,更多的往往是如缺月般的遺憾。
這種遺憾卻往往卻是人自身無法把握和選擇的。
對于夏無塵來說,如果不是天生而就的九陰之體,那他現在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吧,過著富足而愜意的生活,在春日里踏青,夏初時放歌,偶爾和幾許好友在山間的秋露中悲嘆無謂的少年心緒,而不是平白無故的多了一個修真者的百年記憶,在各種險境中徘徊游走。
如果,這些都只是如果而已,不管怎麼樣假設,那只是平行的種種可能而已,已經變成了不是事實的虛幻,牽動的命運絲線如同一張巨網般將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其中,無論你是否願意還是喜歡,總要去迎接不停到來的潮流。
步含煙的神識和靈晶石完全融合還需要一點時間,羽翼族的那些被同化的神識在請示了夏無塵之後,已經圍繞在正中核心的周圍忙碌了起來,準備著融合之前的工作,反而讓夏無塵閑了下來。
「如果她不是遇到我,是不是就不會遭遇到這些事情了?」夏無塵看著已經緩緩融入靈晶石中的那點點不停流動的晶瑩低聲問道。
「不知道。」劍靈搖了搖頭,「這個世上要是如果這兩個字能夠變成現實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了,我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雖然神識被粉碎,但對這個女子來說,也許並不見到就是一件壞事,鳳凰浴火涅磐而後生,她會有什麼奇遇也說不定。」
「是嗎,但願如此吧。」夏無塵點了點頭,他素來心智堅韌,雖然之前因為步含煙的事情而暫時狂暴,但現在事情既然已經有了轉機。自然會分析眼前的利弊得失,不再盲目沖動。
「有了這個異族和靈晶石的幫助,你獲得玄冥戰甲的控制權應該不成什麼問題,不過關鍵是下一步,下面應該如何決策?」劍靈踏前一步,和他並排站立問道。
「那要先看看這個戰甲的能力如何,然後才能決定以後的行動。」夏無塵沉吟著說道。「風青翼把它說得如此神奇,但究竟怎麼樣,我卻從來沒有見過。」
他苦笑了一聲,看著手里不停閃動著幽芒的靈晶石說道,「我被人稀里糊涂的被打入了這個北海異境,本來只是想要離開而已。卻又莫名其妙的被推上了風浪頂尖,事到如今,身邊可以利用的資源和人手更是少的可憐,只能隨機應變了。」
「嗯,其實你也不必過于看輕自己。」劍靈微笑著應道,「玄冥戰甲的威力驚人,關鍵是看它和你的契合程度如何。當年落雷就是憑借這具玄冥戰甲,縱橫九天不滅,就算是集合三大古神之力,也不過只能將他的肉身封印而已,卻無法將其徹底消減,如今這些異族已經勢弱,只要你能夠領悟其中的奧妙。就算是強行破除禁制出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真的可以嗎?」夏無塵看著那漫天的星星晶瑩和不停來回穿梭的羽翼族人,低聲地問道,心中有些許的茫然,顯然並不完全相信劍靈的說法。
一直以來,他接觸到的都是常理能夠認知之物,縱然遇事艱險,卻還在他的所學範圍之內,自然可以采取各種對策應付,但自從到了這北海異境之中後,所見所聞,無一不是從來不曾听說過的東西,就算他心智遠比常人聰慧成熟,畢竟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雖然神智中烙下了許多見聞,卻不一定就能真正靈活運用,就如同看書一般,雖然背地滾瓜爛熟,但若是不在實際中運用,總是不能將前人的領悟參破,這也是他不肯困守一處,出來遠游的原因之一。
劍靈看著他的樣子,淡淡的笑了笑,「你的資質,在我見過的人里面,只能算得上中等而已,可這千年以來,我還是選擇了你作為宿主,這個決定可不是順便做出來地。」
夏無塵搖了搖頭,他清楚的知道,和貪圖九陰玄竅的王貞不同,面前這個從來不曾告訴他姓名的靈體曾經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對于這些遠古的修真者來說,現在世間的那些自封的力量是何等的可笑。
「我也曾經給你看過一些片斷,你應該多少也了解一點,當年的滅神一戰,事情遠不像現在世間流傳的這樣簡單。」劍靈聲音一停,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滅神之戰後,異族被驅入北海中封印,本來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美好,但後來的事情變化卻出乎我們的預料,最大的敵人竟然是來自我們人族內部的貪欲……」
「算了,這些無趣的事情不提也罷。」劍靈揮了揮手,停止了回憶,他笑著說道,「千年太久,我連自己是怎麼樣被封入這把劍中的事情都忘記了,只是這麼多年來,有過許多的人都想要掌握我的力量,比你資質好,力量強的人多的是,但他們卻都被這把劍所吞噬,只有你能夠成功,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也許是我運氣特別好吧。」夏無塵笑了笑,他想起當初煉化滅神劍的經歷,雖然已經過去了許久,但如今回想起來卻好像就在昨日,龍凝霜嬌柔的身影在他心中一閃而過,帶著一股異樣的感覺。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和那些人不同,你的心很是奇特,能夠容納和認知各種不同的東西,就算是不能理解或是接受的東西也是一樣。」劍靈說道,「而那些被吞噬的所謂英杰們,他們縱然能夠看到我展現給他們所看的景象,卻完全不能接受這種事實,只是一味的抵御,以為是邪魔惡靈入侵,最終被滅神劍吞噬掉了神識。」
「就因為這個原因?」夏無塵愣了愣問道。
「不錯,世事萬變,唯心不易。」劍靈看著夏無塵正色說道,「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千變萬化,那里有什麼絕對的正理?」
「就拿你來說,這北海異境中的所有一切以前可曾想到過,可你還是堅持了下來,那就是因為你的心境,若是心志不夠堅定寬廣,那有如何能夠成就天道?」
「你資質只是中等,卻勝在心智,他們雖然暫時成就高過你,但就好比籠中的圈鳥,雖然毛羽齊全燦爛,然飛不了多高,而你此刻雖未成熟,但卻入大鵬展翅,終有一天要遨游九天之上。」
劍靈指尖微彈,本來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悄然發出錚錚的脆響聲,就好像在人的腦海中想起一般,空靈悅耳。
「飛騎轉戰,碧水血漂櫓,但見千里尸橫野,鐵蹄卷去,暮靄沉剎,唯聞萬村鬼唱歌。只留得,熒魂宿草,白骨霜。」他並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只是低聲哼唱,唱詞雖短,但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蒼涼蕭殺之意。
這一首碧血令正是前朝大將厲刑所吟,他當年奉命出征漠北,雖然取勝,但十停人馬也去了七停,只能算得上慘勝而已,而這首詞正是他得勝回程,臨江泛舟,見到滿江碧水都被尸體流出的血染紅的感嘆之作。
夏無塵也是知道這首詞的典故的,雖然不明白劍靈為何突然唱起這首詞,但對方既然不說,他只是靜靜聆听,絲毫沒有露出一絲不耐。
「你之前說過草木無情,也對,也不對。」一曲奏罷,劍靈抬頭看著他說道,「站在人的角度來說,不管你如何嘗試和草木交流,在靈智未開的時候,它並不會明白你的話語,從這個角度來說,草木確實無情,但換個角度來說,在草木的眼中,我們這些砍伐它們的存在也算的上是一種無情的存在吧。」
「你的意思是說?」夏無塵皺著眉頭問道。
「別以為我們人族就一定是萬物的主宰。」劍靈苦笑著說道,「這個道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夠明白過來的。」他指著虛空處的那些閃爍的星點晶瑩說道,「當年的世界,異族、古神,還有我們人族和妖靈互相征戰不休,所有的族群每天所想的,都是將對方完全消滅,所為的只是那蒼穹上下的生存所在,可誰也不曾將目光放到那片星空之外,縱觀千年,就算是異族和妖靈被封印,古神被消滅,可我們人族還是互相爭斗,難道這些都是天性?」
「星空之外?」夏無塵抬頭看著頭頂的那層晶瑩,面上閃過一絲不解,低聲問道。
「不錯。」劍靈點了點頭,他的聲音變的越發空靈,讓人隱隱感覺到有出塵之意,他靜了片刻,突然問道,「你元嬰已成,應該在星空下御氣飛行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