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淒厲的尖叫聲遽然斂去,又變成了囈語般的低泣。
楚蕭驀然出手,揮開幔帳,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子背對著他們,蜷縮在角落里,她的身側胡亂擺放著一盞燈籠,慘淡的燭火微微跳動,越發顯得這房間詭譎邪惡。
如泣如訴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們三人的到來而停止,低低縈繞,像魔音一般讓人不由自主的憂傷滿懷。
文悅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清明,她跟隨著楚蕭的腳步,慢慢靠近那個正傷心哭泣的身影,好心詢問道,「姑娘,何事如此傷心?」
听到她問話,那個白衣女子突然停止哭泣,骨瘦如柴的肩膀微微抖動著,竟然桀桀怪笑起來,那笑聲怎麼听都比哭聲更恐怖,像是來自十八層地獄。
文悅神色一緊,正要說話,白衣女子卻突然轉過臉來,一張蒼白如紙的臉上,眼窩深陷,眼中毫無神采,臉頰布滿難看的疤痕,咧開的嘴巴里面血淋淋一片,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像是剛吸食過鮮血的厲鬼。
文悅條件反射地尖叫了一聲,身旁的楚蕭一把將她拉進懷中,用手擋住她的目光。
難道關于吸血鬼的傳說都是真的?今日踫到吸血鬼了?
嘿嘿,嘿嘿……
女子怪笑著站了起來,柔弱的身軀,可怕帶血的面孔,如幽魂一般。
無絕連忙閃電般擋到楚蕭兩人面前,長劍一揮,擋在他們身前,鋒利的劍身在燭光下泛著藍幽幽的光,煞氣逼人。
女子緩緩走了幾步,忽地站定,冷冷地看著警惕的三人,破鑼般粗嘎的嗓音回蕩在空寂的房中,冷得不含一絲感情,「從哪里來,回哪里去,這里,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說完,她干枯的右手只是微微一動,地上的燈籠就忽地飄升起來,緩緩飛到她的手中。她提著燈籠,看都不看三人一眼,轉身向另一間房間走去。文悅這才注意到,幔帳後面還有一個出口通向後院。
女子不僅沒有攻擊他們,還勸解他們離開,可以看出她並沒有惡意。她住在葉家,還變成了這副模樣,難道是那個人?
「等一下!」楚蕭突然出言阻止,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哈哈哈……」女子聞言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她的笑聲淒厲而瘋狂,文悅听得出那笑聲里包含著許多心酸。
沒有人打斷她,她又笑了片刻才停下來,提著燈籠的手有些顫抖,雙眼茫然地望著夜空,喃喃道,「我是誰?不過是一個藏在黑暗里,不能見人的怪物而已。」她的眼神變得狠厲起來,像刀子一般射向文悅。
文悅知道她一定是氣憤自己方才見到她時的受驚反應,但凡女人,都很在乎自己的容貌,剛才自己的本能反應一定傷害了她,連忙道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子冷哼了兩聲。
楚蕭抱拳道,「悅兒無心冒犯了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女子靜靜的看了他們一陣,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傲然道,「你這小子倒還有幾分見識,行了,這地方還是不要多待為妙,你們快走吧。」
楚蕭眼神透著幾分探究,「前輩留步,晚輩是被黑衣人引至此地,葉家似乎藏著什麼秘密。」
女子明顯愣了一愣,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小子,你可知道那黑衣人是誰?」
「晚輩不知,只是那黑衣人輕功極好,能夠追上他的人,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
女子神色越加柔和,唇角甚至勾了起來,「那當然了,你們這些晚輩怎麼比得過他?罷了,既然是他引你們過來,那我就告訴你們好了。這葉家,確實有人中了幽冥之蠱,只是這中蠱之人,我卻是萬萬不能告訴你們的。想必你們也听說過幽冥之蠱,也知道殺人並非他的意願,既然如此,就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盡快找出施蠱者才是正理。免得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說著,她的神色突然一變,眼神變得冷厲起來,「要是諸位硬要抓著他不放,可不要怪我毒花娘子無情。今夜定要讓你們有去無回!」言罷,空著的那只手手腕一翻,拈成蘭花指,似乎隨時打算出招。
楚蕭淡然一笑,「前輩說得是,找出施蠱者才是正理,我等自然不會抓住宿主不放,前輩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去吧,以後也不要再來這里。」女子疲憊地揮揮手,提著燈籠轉身,只眨眼功夫,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從來不曾出現過。
沒想到她就是慕紫衣曾經講過的,愛上有夫之婦的毒花娘子,既然她藏匿在葉家,還這麼護著葉家的人,看來她當年愛上的男子就是葉家人了!
回到楚王府,已是子時,本來楚蕭把文悅送回屋就要走,文悅卻攔住了他,心頭的疑問得不到答案,她怕自己睡不著覺。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她是毒花娘子的?」看他對毒花娘子的禮貌態度,就知道他已知曉她的身份。
「你听說過毒花娘子的故事?」楚蕭不答反問。
文悅對毒花娘子的了解,僅限于慕紫衣所講的「忘情」的故事。就算知道「忘情」,也不代表她知道師兄中毒的事,更不能說明師兄已經恢復記憶。所以她老老實實點頭,「我知道的只是忘情的故事。」
楚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他半側著身子淡淡道,「故事中的那個男子便是葉向晚的叔父,葉飛鴻。」
葉飛鴻,就是和葉連成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同胞兄弟。文悅感嘆,「江湖傳言只是到男子恢復記憶,與原配妻子破鏡重圓就結束了,卻有誰能想到當年江湖第一美女——毒花娘子一直藏匿在葉家的後院,過著鬼一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