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極其難受,睜開眼楮的時候看見自己喉中有個管子,胃里面翻江倒海,眼前全是人影,白花花的根本看不清楚。
直到管子被拔掉,她才稍稍的有點意識。
景年發現自己在類似醫院一樣的地方,大約是這片海域專為為這些富人們所設立的。
護士推著她出來。
易雲煜看到他就沖過來,啪就給了她一個巴掌。
側臉火辣辣的痛,她又閉上眼楮。
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旁的醫生護士都驚住了。
護士巴拉巴拉在用英語說了一大堆,似乎是在責怪易雲煜的粗魯,明明自己英語極好的,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听得進去。
「你這是要做什麼,我覺得那里不對,原來你還是不死心,景年,你要死我不管你,但是你是我用花了大把的銀子砸出來的,要死也要把我的本給我還回來,我真是看錯你了,你懦弱膽小不敢面對現實,君自謙到底哪里值得你為了他要死要活的,你醒一醒,我拜托你醒一醒好不好!!!」
易雲煜猛烈搖晃她的肩膀。
景年見他一向是蒼白不正常的臉蛋,可是現在,大約因為氣憤而顯得有些潮紅。
「我從來沒有讓你救我。」景年的聲音森森冷冷。
易雲煜放開她,還是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最恨她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
他站起來,往後退︰「是啊,你是從來沒有叫我救你,你一心想死,我還拉著你,我還真是多管閑事,好啊,你想死是不是,這里都是牆,英格蘭的大理石,結識的很,有本事你就撞上去啊。」
景年猛然起身,用盡力氣就往柱子上沖。
「啪」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景年被打的趴在地上,這次下手是真的狠了,嘴角都崩裂開來。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易雲煜站在她的面前,雙眼通紅,連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像一只抓了狂的獸。
景年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淚花迸濺︰「為什麼,為什麼你連死的權利都不給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他親手殺了海棠,你叫我怎麼辦,我沒有辦法原諒他了,我沒有退路了,我再也無法呆在他的身邊了,那麼我為什麼還要活著,我為什麼還要活著……」
景年終于哭出來,狠狠的哭出來。
是啊,她一直依靠的大樹倒了,她以為永遠不是倒的大樹倒了,所有支撐自己的力量不復存在了,她忽然發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為什麼要活著。
她無法忍受自己要恨的那個人是君自謙,那是她的信仰,那是她的世界,那種感覺就好比拿一把刀子親手將自己的心髒剜出來一樣。
她不想恨他,但是又不能不恨他,這是讓她最絕望的地方,她再這樣糾結的活下去,自己就要瘋掉了,人本來就是活在精神世界里面的動物,自己的精神世界崩塌了,那麼活著還有什麼價值,就好比一對已經邁入老年的夫妻,辛辛苦苦終于將自己的孩子培養長大,可是在這個剛剛可以放手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忽然傳來噩耗,他們的孩子死了,從此這對老夫妻將無依無靠,這種比絕望更加絕望的痛楚,是誰,都是無法忍受的吧,
她就是這樣,這十幾年她都是因為君自謙而存在,她所有的一切,她努力的目的,都是為了那個男人,可是忽然她發現,那個給了自己全世界的男人,那個在她心里神一樣地位的男人變成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用前半輩子去崇拜去信仰的男人,她必須要用後半輩子去憎恨去報復。
不,她不要,她做不到。
那個親手為她打造了一個世界又親手毀滅了她的夢,這樣的心理落差仿佛天堂與地獄的距離,她無法承受,她懦弱,她膽小,所以,她想逃避,她想死掉,死掉就一了百了。
可是,為什麼連死都不行,為什麼老天要對她這麼殘忍,為什麼還要她活著面對這些殘酷的現實。
景年哭的肝腸寸斷,易雲煜慢慢的走上前將她抱住,緊緊的抱住。
她用力的想掙月兌,他卻越抱越緊。
他不停地在她的耳邊說︰「你是為了自己活下去,你不要為任何一個人而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景年哭的精疲力盡,聲嘶力竭,竟然就伏在易雲煜的肩膀上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島上的那間房子里面。、
易雲煜就伏在她的床邊,經過她這麼一折騰,他似乎也沒有時間打理自己,下巴上面生出了青青的胡渣,真是不襯他的玉樹臨風。
景年剛剛轉了轉腦袋,就發現易雲煜
條件反射一般的醒過來了。
其實,大約已經是凌晨了,從窗戶里面看過去,天邊有一點發藍,在里面能听見大海的聲音,擊拍在懸崖上,卷起千堆雪。
「你醒了,餓不餓,你胃里面的東西都被你吐光了。」
「你回房間去睡吧。」景年的聲音有些虛弱,大約真是沒有力氣。
易雲煜卻忽然動了氣︰「你想都別想,想將我支開然後再做傻事,你休想,你以後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若是還不死心,連你洗澡的時候,我都在旁邊看著!」
景年微微牽出嘴角︰「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易雲煜是徹底不相信她,伏在床邊就是不肯走。
景年哭笑不得︰「你這樣,明天會全身酸疼的、」
易雲煜哼了兩聲沒有理他。
「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就到床上來睡吧。」
「好!」
易雲煜回答的極其利索!
景年朝旁邊讓了讓,給他挪出一個位置,這張床本來就是極大,睡四個人都綽綽有余了。
易雲煜是真的累了,上床以後很快就睡著了。
景年卻是睜著眼楮到天亮。
她轉著頭看著窗外的大海,似乎是漲潮了,濤聲伴著風聲瘋狂的叫囂,拍打在窗戶上,像是一個惡魔就要破門而入,然後將一切撕成碎片。
景年陷入了冥思,她想了很多東西,想了許許多多的過往。
一件一件,從她的腦海里面掠過。
最後,她也終于想通了,是啊,這麼多年,她都是為了那個男人而活著,上學,選專業,出國留學,以及工作,通通是圍繞那個男人,她從來沒有為自己打算過。
現在想想,只覺得可笑。
她為什麼要這樣活?從來沒有人逼她,連君自謙都沒有逼她。
既然老天不肯讓她死,那便活著吧。
易雲煜睡的甚是安穩,還做了一個美夢。
可是,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景年早已不在自己的身邊。
該死,那個女人又出了什麼事情!!!
他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穿,匆匆下樓,可是在樓梯上,就發現景年剛從廚房里面出來,她穿的很隨意,薄薄的鵝黃色的毛衣,系著圍裙,看上去很家居,手里似乎端著剛剛煲好的湯。
景年也看到了易雲煜,嘴角綻開一抹淺笑︰「你起來了,我剛想去叫你吃早餐,對了,蘇瑞去哪里了,我沒有找到她。所以,我就自己做早餐了。」
易雲煜從怔忪中回過神,輕輕松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的走下樓梯。
「你怎麼沒有穿鞋子。」景年皺眉。
「還不是因為你?」易雲煜沒好氣。
景年了然︰「我說了,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對了,蘇瑞呢?」
「被我辭了。」
景年驚愕︰「你為什麼將她辭了,她做的早餐可真好吃。」
易雲煜敷衍的說︰「她做錯事了。」
景年是個聰明人,听這話大約就猜出是自己吞安眠藥自殺這件事情。
那瓶安眠藥是景年說自己睡不著,問蘇瑞討過來的。
原來易雲煜是因為這件事情怪罪于她。
景年說︰「還是讓她回來吧,是我的錯,你怎麼可以怪罪到她的身上。」
「我不需要這麼笨的佣人。」易雲煜哼了兩聲。
景年無奈︰「易雲煜,我發現你生氣起來就像個不可理喻的小孩子。」
易雲煜倒是心情不錯,愉悅的坐在餐桌前。
景年做的是中國式的,一早就煲了雞湯,然後做了雞湯面,香噴噴的讓人食指打動。
易雲煜一下子吃掉了兩碗,還問︰「有沒有了,太好吃了。」
「沒有了,全部被你吃光了。」景年好笑的說,他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幾天沒有吃飯了。
但是一想到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又立馬嚴肅了起來。
易雲煜看到她臉色不對︰「喂,不過多吃了一點,你也不用擺個臭臉吧,大不了我也請你吃大餐好了,這里的海鮮是一絕,晚上我們吃生猛大餐。」
「易雲煜,我還沒有謝謝你救了我。」
景年看著他,面色有著淺淺的笑意。
易雲煜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于也笑了︰「看來你終于和上帝講和了,恭喜你重生,景年!」
景年嘴角微微彎起。
景年暫時在這座島上住了下來。
這一輩子,她從來沒有過過這麼安逸的生活。
從前總是忙碌的恨不得一個人分成兩個人來用,但是如今,她可以花整整一天時間坐在游艇上在海面上釣魚。
或者就呆在家里跟著蘇瑞學習剪枝茶花,烤點心,烤面包,是了,蘇瑞還是回來了。
或者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書,經常是看著看著就在秋千椅上睡著了,所以,椅子上一直準備著一條薄薄的毯子。
當然她最大的樂趣就是跑馬。
她不喜歡在跑馬場一圈一圈的跑。
她更喜歡在一望無垠的沙灘上,踏著落日的余暉,騎在金子的背上,享受那種風馳電掣的感受,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耳邊只剩下呼呼的風中,空氣中有著海水獨有的咸濕的味道,她會吹口哨,大聲的吶喊,經常是到了夜晚也不停歇,天地之間只剩下月華如水,靜謐的夜里海風中夾雜著她爽朗的笑聲……
連易雲煜都說︰「早晚有一天,金子會被你累垮。」
景年咯咯直笑︰「金子比我更享受呢!」
是啊,她萬分享受這樣的生活。
從來不知道,原來活著可以這樣無憂無慮,可以不用去想任何事情,可以簡單到就今天晚上吃什麼討論半天,可以笑得沒心沒肝沒肺,只是想笑,就大聲笑出來。
她從來沒有這樣備受呵護的日子,她甚至學會了撒嬌和耍賴。
比如前些日子,她騎馬不甚,從金子的背上摔了下來,扭傷了腳,易雲煜就不肯她再這麼頻繁的跑馬了。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景年忽然對易雲煜說︰「我想念金子都瘦了,你就別再這麼折磨我了,好不好?」
當時她的表情相當的無辜,明亮眼楮像是幽黑的藍寶石,有著璀璨的光芒,聲音竟然帶出絲絲嗲意,臉蛋紅撲撲的,透明的像一個多汁的隻果,讓人忍不住想要拿過來舌忝一舌忝,咬一口。這和她以前在君自謙的面前假扮女人的時候不一樣,那時候,雖然也美,卻是一種魅惑,而此時,是可愛,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那種讓人心動的可愛,像只迷路的小鹿,瞪著烏溜溜的大眼楮,只等著你把她領回家。
于是,易雲煜毫不猶豫的就說了「好」。
話說出口的時候,才知道上當了。因為,她哪里瘦了,明顯胖了一圈。
其實,她並不胖,以前實在是太瘦了,其實現在也是偏瘦的,但是比上以前,好多了,整個人也變得鮮活起來。
易雲煜很享受她這樣的改變。
晚上的時候,易雲煜又在海灘上找到了景年。
「你怎麼又過來了?你現在怎麼這麼閑」
易雲煜兩個多月前,又晉升易勝的副總裁,自然沒有福氣呆在這個島上,這兩個月來,第一個月易雲煜來了兩次,第二個越他來了五次,這第三個月還沒過,他就已經來了九次,雖然他有私人飛機,但是也不至于來的如此頻繁,他當真這麼閑?
旁人的這種度假小島一年能來個兩三次就是奢侈的了。
「來看你你還不樂意,我不是怕你一個人在島上無趣。」
「怎麼會無趣了,有蘇瑞,有金子,島上也有不少人的。」
易雲煜佯裝委屈︰「你怎麼就這麼不待見我,旁的女人望眼欲穿,我也不見得看上一眼,唯獨你,真是叫我傷心啊。」
易雲煜騎在銀子的背上仰天長嘆,正好銀子也忽然仰著頭嘶鳴了一聲,兩個人的動作一致的讓人發笑。
景年笑出聲來,然後拉起韁繩︰「我們來比賽,輸的那個人今天晚上洗碗,不準讓保姆幫忙。」
剛說完景年就揚長而去,在沙灘上留下一長串的馬蹄印。
易雲煜很快就追了過去。
自然還是易雲煜更勝一籌。
當然晚上也並不需要景年洗碗,兩個人在露台上吃燭光晚餐。
背後是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那純粹的藍色與月華融為一體,顯得夢幻而浪漫。
或許是氣氛太美好,或許是眼前的人過于美麗。
易雲煜忽然開口︰「景年,嫁給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