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幾年你去哪里了,我總是很難打探到你的消息,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三個人一起在餐廳吃飯,易雲煜做主位,景年和段與江坐在對面。
「我在英國的一個醫療站,隸屬易家。」
景年看來易雲煜一眼,然後笑而對段與江說︰「你終于做著你喜歡的事情。」
景年這麼一說,段與江也無限感慨︰「是啊,當初就是因為這件事情離開他的呢。」
段與江嘴里的那個他自然指的就是君自謙。
說道這件事情也有六七年了。
當時段與江剛剛畢業出來,君自謙又剛剛繼任君承的總裁。
可是說,他是歷史上最年輕的總裁。
但是大家並不看好他。
‘
董事會的股東個個想看他笑話,他的身邊也沒有貼心的人。
君自謙急于培養自己的勢力,便要求段與江加入君承。
段與江天生就是個搞學術的人,學的還是醫學。
他從小就對這個感興趣,簡直是個天才。
他堅決不願意。
接踵而至矛盾叢生,最終十幾年的兄弟之情終究成陌路,段與江離開了君家,從此再沒有了消息。
想到過去,總是格外的悵然。
「景年,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段與江問出口以後才發覺這根本就是多此一問,若是過的好,怎麼會在這里。
「還不錯,除了易大少爺沒有人發現我是女子的身份,幸好當年你走的時候給我留了足夠的藥,否則,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景年半開玩笑一般的語氣。
「怪我不好,我以為你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誰知道還和小時候一樣讓人不放心,我到現在還記得你騎自行車,腳能卡在車輪里,睡覺能從床上滾到床底,走路走的好好的還能撞上電線桿……」
「大哥,你怎麼專記我小時候的糗事,都多少年了。」景年埋怨。
段與江愉悅的笑起來︰「你在我心里當然還是個孩子,那時候你真的很可愛,就是冷奕那塊冰,也肯對著你笑,只是現在,倒像是沉穩的多。」
景年淡淡的笑了,是啊,原來她也有那麼沒心沒肺的歲月。
在他的面前毫無偽裝,整天傻呼呼的干些傻事,也不用擔心別人冷嘲熱諷的目光。
只是,他走了之後,她便失去了所有的屏障,就好像一個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屋子倒塌了,那麼她只能建立一個堅硬的外殼,將自己保護起來。
「這麼想著,那時候的事情真是令人懷念,沒想到你也和他鬧翻了,那麼他的身邊也只剩下映柔一個人了吧。」
鬧翻了,遠遠比這個嚴重的多。
但是,這些事情景年並不想多提。
于是便轉移話題︰「這些年,你見過三哥嗎?」
「沒有,他被領養之後就搬遷去了加拿大。」
說來,他們四個之間第一個離開竟然是冷奕,他被他的爺爺找到,听說是個軍人世家,頗有威望的大家族,認祖歸宗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
「哎……」
兩個人齊齊嘆了一口氣,歲月流金,總抵不過滄海桑田。
「你們兩個是打算徹底將我當做透明的是嗎?」易雲煜終于不滿的開口。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他竟是一句也插不上話。
「我們敘舊,你要湊什麼熱鬧。」景年白了他一眼。
易雲煜委屈的不得了︰「好啊,景年,你大哥回來了,你就不理我了,是不是?虧我還對你朝思暮想,一心一意,你就這麼對我,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段與江對易雲煜的控訴有些困惑︰「你們兩個?」
易雲煜將椅子拉到景年旁邊,一把勾住她的肩膀,笑意盈盈︰「我們兩個很般配吧。」
景年拍掉他的手︰「離我遠一點。」
菲佣端著一碗飯後甜湯過來,介時景年正在和易雲煜拉拉扯扯,打打鬧鬧,菲佣一個閃避沒有來的急,整碗的湯全部潑到地上,連透明的玻璃碗也碎了一地。
濺起來的碎片正好在景年的手臂上劃開一個口子。
細細的血就從里面滲出來。
易雲煜立刻大發脾氣︰「滾!」
隨即抓住景年的手臂︰「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景年倒是笑笑︰「大驚小怪,小事而已,何況我大哥是專業的醫師呢。」
果然
,段與江已經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紗布和消毒水。
他抓住景年的手臂包扎,可是手指剛踫到她的臂腕,他面色一冷,隨即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
易雲煜的臉色也跟著冷下來︰「怎麼了?」
段與江立刻調整姿勢,中指按住景年的脈搏,良久,他不可思議的說了一句︰「你懷孕了?」
景年和易雲煜均是一怔。
這件事情只有易雲煜和景年知曉,沒有想到竟然被段與江無意間發現了。
景年差點忘記了,段與江從小就自學中醫,這種事情,他手指輕輕一踫就明了了。
段與江的表情難得的凝重︰「孩子的父親是誰?」
景年並不打算瞞他,剛要說出事情的時候,易雲煜一把將她擁進懷里︰「當然是我。」
景年還沒有反應過來,易雲煜又說︰「其實,我們打算馬上結婚,正好你當見證人。」
景年徹底了愣了,竟然也忘記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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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麼要騙我大哥?」
晚上的時候,易雲煜一個人在露台上,景年在她的旁邊。
「因為你大哥也喜歡你。」易雲煜無奈的笑了笑。
景年倒是不以為意︰「你太不懂我大哥了。」
易雲煜說︰「我不懂什麼?」
「他只是喜歡我,他不愛我,因為我比不上他心中的摯愛。」
倒是易雲煜有些困惑︰「我和他相處這麼多年,除了你,從來沒有听他提到其他的女人。」
景年笑了︰「他的摯愛不是人,而是他的事業,他的醫學,我大哥是個可以為了這個廢寢忘食,犧牲一切的人。」
否則,當初他也不會離開。
易雲煜想了想,似乎覺得有點可信︰「是啊,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木頭。」
景年笑著說︰「我記得大哥高中的時候,有很多女孩向他告白。可是,每次,他總是盯著人家的臉看半天,然後淡淡吐出一句「你有病。」」
大多數女孩都會被他氣跑,留下來的通常會回他一個巴掌,然後再扔給他一句「你才有病。」
每次,大哥回來總是很委屈的對我說︰「我說的是實話啊,那個女生兩眼間過度紅潤,是心火過盛,大約是失眠,心煩,若是嚴重的話,還會精神失常……」
每次景年總是無語的很,哪有人向他告白,他就色診看人家是不是有病。
「所以,大哥骨子里是個醫痴,他只是愛護我,卻並非男女之情。」
「听你惆悵的語氣,你好像很喜歡他。」易雲煜悶悶的問。
「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喜歡他,但是他離開了以後我才知道,那只是一種依賴。」景年神情惆悵。
「原來你真的和他有一腿。」易雲煜不高興了。
「易雲煜,你真的很幼稚,我要是真喜歡我大哥,我可能在這里和你說這些嗎?」
「既然你不喜歡你大哥,你喜歡誰?君自謙?」
這個名字從易雲煜嘴里說出來以後,景年就覺得心里一痛。
她從來不敢承認,她也不想去剖析。
她轉身欲走,卻被易雲煜拉住了手臂︰「還是被我說中了。」
景年有些氣憤,明明剛剛他們還在談心。
「不要你管。」景年氣急的去掰他的手。
「景年,嫁給我!」
毫無預兆的易雲煜月兌口而出這樣一句話。
景年怔住,目瞪口呆的看著易雲煜。
她看到了易雲煜眼底的一絲疲倦。
「景年,我愛你,我自己也無法明白我為什麼那麼愛你,我不想讓你回到君自謙的身邊,因為我知道你愛他,現在你們之間有桔梗,可是終究有一天這個結會打開,終有一天你會原諒他,但是,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邊。」
易雲煜的一番話說的坦誠而無力,景年竟會覺得有絲酸楚。
「我和他之間的結永遠不會打開。永遠不會的。」
易雲煜忽然將她抱在懷里︰「景年,我愛你,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子如此動過心,看不見你的時候就會心疼,就會想念,一天有幾百次都覺得自己要瘋掉,就算是我自私,我希望你能在我的身邊,我們一起期待小生命的誕生。」
景年有些僵硬的任他抱著。
易雲煜這樣的大情聖,這種話不知道對多少女孩子說過。
但是景年卻能听出稍許真心。
她一直以為易雲煜對自己的那份特殊只是因為一種興趣,因為自己與眾不同,因為自己明明是一個女子,卻偏偏女扮男裝,因為自己曾經拒絕過他,讓他這個大情聖覺得挫敗,因為他在自己的身上砸了很多心血,如同對待自己的珍品,可是怎樣想,她都覺得易雲煜是一時新鮮。
他以前也跟她求過婚,可是這次不同,他的話語間竟然透著淒惶。
景年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但是直覺告訴她,一定要拒絕。
「對……對不起。」景年推開她。
此時,她是真的有些亂了陣腳,尤其看到他一瞬間被利劍刺穿一般受傷的表情。
她不願再看他的眼眸,轉身︰「易雲煜,我配不上你。」
景年心煩意亂的回到房間。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無法控制的事情總是一件一件的朝著她砸過來,此刻的她就像是浮萍一樣,任憑波濤洶涌,卻毫無招架之力。
床上扔著她的手機。電池板還散在旁邊。
有一瞬間,她竟然很想听到他的聲音,特別特別想。
她鬼使神差的將電池裝上去,然後撥通了君自謙的電話。
對方仿佛就在等這個電話似地,下一秒就接起。
「你在哪里?」平靜自制的後面景年卻听出那極力壓制的怒氣。
景年不說話。靜靜的听著對面越來越沉重的呼吸。
「你現在到底在哪里?」
景年任舊不說話。
那邊似乎終于沉不住氣了︰「該死的,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限你十分鐘內出現在我的面前。」
多麼霸道的聲音,她听了十幾年的語氣。
她的嘴角竟然微微的勾起,那個人曾經是她的一切,她的世界,她唯命是從的人。
「初雪,你到底在哪里,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很擔心你,有什麼事情你回來說,好不好?」對面忽然變了聲音。
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妥協和慌亂。
「你現在在哪里,你告訴我地址,我馬上去接你。」他的聲音是如此的焦急,還帶著一絲哄騙。
景年鼻子一酸,眼淚就要砸了下來。
真是沒有出息,現在怎麼越來越愛流眼淚了。
「君自謙。」景年終于開口。
對面的那人確是仿佛松了一口氣,輕輕似是呢喃了一句︰「你沒事就好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溫柔而嗔怪的語氣,就像以前自己貪玩把阿娘曬得草藥全燒掉了,怕被罵,晚上躲著不敢回家,被找到的時候,卻被一把抱在懷里,哭著說︰「丫頭,你沒事就好了。」
景年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掉了下來。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好的讓她難受。
明知道這個一個假象,明知只是一個溫柔的陷阱,卻任由自己沉淪。
「你在哭嗎?初雪你到底怎麼了?」
「君自謙,我們的契約提前結束,我不會回去了。」景年擦干眼淚,聲音恢復了冷漠。
對面沉默了良久,隨即就冷哼出來︰「你現在在易雲煜身邊是不是?」
看,這也是君自謙,變臉永遠比翻書還快。
前一秒還深情款款,此時已經冷若冰霜。
不過景年更習慣他這個樣子,這樣有些話她才說的出來。
「君總,我要結婚了,我今天只是打電話過來告訴你我們終止合約,鑰匙我也不要了,我們好聚好散,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兩個再也不要彼此打擾。」
景年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反正就是一口氣說出來的。
她的視線落在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或許,她真的累了,糾纏在這些復雜的愛恨情仇里面,累了,負擔不起了。
對面又是沉默良久,久的景年以為君自謙早已經將電話掐掉。
但是里面厚重的呼吸聲有讓她無法忽視。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希望我們後會無期。」景年打算掛掉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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