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汐寧心中一怔,暗暗道︰乖乖,原來是問罪來了。
雖然她不知道這件事情是怎麼傳到皇帝耳中的,但既然他都來問她了,肯定是要坦白從寬了。
頓時低下頭,老老實實地道︰「是寧兒魯莽了,請父皇恕罪。」
北堂宏沒有說話,只是微眯著眼看著文汐寧,之前對于這個文相三女的情況,還真是不了解,只知道她寡言少語,生性軟弱,心地卻是極好的,所以他才會將她指給北堂朔,可是現在看來,他還真是選對了人。
一般這種情況下,一個女子早該嚇壞了吧,可是她卻不卑不吭,也沒什麼恐懼,就這麼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這幾日的事情,雖然他人在宮內,可每一件事情他可是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了。
朔王府書房夜戰裴敏兒,回門之日將嫡姐踹進池塘,跟文相斷絕關系,在街上救了小男孩,大鬧夢璃閣,最後跌落醉芳居,害得北堂朔受傷。甚至連北堂朔裝傷,文汐寧雨夜出走被北堂瑾帶進府,以及北堂朔學游泳溺水一事,所有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但他還是忍不住試探她,「如果你有充分的理由,朕就自然不會怪你。」
「我希望他能變得強大起來。」文汐寧揚起下巴,毫不猶豫地道︰「皇上您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我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在他的身邊,只有他自己變得強大了,才能一直平安無事的。」
御書房內一片寂靜,北堂宏靜靜地看著這個女子。
蝶兒已經走了十二年。
這十二年里,他盡可能想給與朔兒最好的,可是鞭長莫及,他總有顧不到的時候。
而且朔兒雖然傻了,卻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就算受了欺負,也總是默默地受著,因為他不想讓自己操心。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朔兒他過的並不好,但他除了是一個父親之外,還是一個君主,所以他無奈。
只是現在,終于出現了一個懂得疼愛朔兒的人了,這個人,就是站在眼前的文汐寧。
而且她居然能讓那麼怕水的朔兒跨進水中,那已經是相當不易的事情了,這是不是就說明,朔兒也已經接受了她呢?
「寧兒,听父皇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文汐寧看著北堂宏,此刻的他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君王,而只是一個心疼著自己孩子的父親而已,點了點頭,「好。」
然後北堂宏的聲音在御書房內緩緩響起,他說的很慢,文汐寧听得很仔細,听到最後,她的眼中已經是一片迷蒙,就連北堂宏的身影都變得模模糊糊。
原來,北堂朔那麼怕水,居然是有原因的。
原本廖北國的皇後是北堂朔的母親,而身為嫡子的北堂朔一出生便是準太子,從小也一直以太子的標準來培養的。而他也不負眾望,小小年紀的北堂朔就表現出了超人的能力,才8歲,就已經是文武全才了。
北堂宏決定在他八歲生辰之日正式冊封他為太子。
皇後依照廖北國的習俗,在冊封前十天帶著北堂朔去齊雲山上的護國寺為民祈福。
護國寺位于齊雲山頂,齊雲山下是流通廖北國和祁南國的臨江,滾滾江水,浪濤洶涌。
悲劇就發生在祈福回來的途中。
從山腳通往護國寺的路是一條湊夠峭壁上修出來的盤山大道,雖然險峻,但卻很好走,也從未出過什麼意外。
然而就在載著皇後和北堂朔的馬車行到半山腰的時候,忽然發生了山體滑坡,大量的石頭狠狠地砸向馬車,直接將一大半的護衛還有皇後的馬車砸落了懸崖,掉入了滾滾的臨江之中。
護衛們竭力搶救,卻只救到了已經停止了呼吸的皇後,而北堂朔卻被江水沖走了。
皇後沒能活下來,但是北堂宏卻沒有放棄失蹤的北堂朔,不但派人在沿江兩岸尋找,甚至還貼出了尋人啟事,可是一直杳無音訊。
就在北堂宏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農夫帶著北堂朔出現在了宮城門口,那時,離北堂朔失蹤已經過了整整三個月。
原來北堂朔掉落臨江之後沖到了一個偏遠的山村,被一個恰巧經過的農夫給救了,但因為那里實在太過于偏遠,搜索的人沒有搜過去,直到兩個多月之後,一個從大城市回村的人偶然看到了北堂朔,這才知道他就是皇上在全國尋找的小皇子。
于是,農夫帶著北堂朔千里跋涉,終于在半個月之後到了廖城,尋到了宮城門口。
北堂朔找到了,但是卻變成了痴傻兒。
北堂宏集結了宮中所有的太醫會診,都齊齊搖頭,在掉落臨江的時候北堂朔被撞到了頭,而撿到他的農夫是在偏遠的山村,沒有條件給他醫治,這一拖,就錯失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北堂宏很是痛心,但總算還是保住了命,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就這樣,北堂朔的智力永遠停留在了八歲,而他的太子之位,也失去了,但北堂宏卻沒有馬上立另外一個兒子北堂瑾為太子,一直拖到了現在。
北堂宏講完了,御書房內一片寂靜。
文汐寧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多了兩道淚痕,看向北堂宏,他的眼中也已經是淚光閃閃。
動了動有點干渴的嗓子,文汐寧幽幽道︰「他一個人在臨江之中,一定是經歷了常人所無法想象的痛苦和恐懼,所以,他才會那麼怕水的吧。」
「是啊……」北堂宏深深地嘆了口氣,「掉落臨江之後的情況無人知曉,甚至連皇後都沒能跟朕說上一句話,朕悔啊。」
心到傷處,北堂宏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文汐寧連忙扶住了他,「父皇……」
「朕沒事。」北堂宏虛弱的笑了笑,拍了拍文汐寧的手,低頭,卻看到了地上掉著的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