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明德堂內依舊是燈火通明。
其中的一間單人包廂之內,一個身影低著頭走了進來,全身被黑衣所包裹,頭上戴著一個蒙著黑紗的斗笠,神秘而又冷冽。
負責診療的大夫進了門之後,見他正靜靜地坐在桌前,見慣不慣地陪笑著走了上去,直接道︰
「請讓老夫為您診脈吧。」
黑衣人沉默著將手伸了出來放在桌上,而那大夫也在他邊上坐下,認真地替他號著脈。
微微攤開的掌心里,有著厚厚的繭子,還有一些紅瘡。
大夫微閉著的眼忽的睜開,又仔細地號了一下,眼中閃過的一絲驚喜。
號脈的手放開,然後撩起了他的袖子,手臂上也滿是紅瘡,有的已經開始潰爛流膿。
大夫皺了皺眉問道︰
「請問全身都長了嗎?什麼時候發現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一道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都長了,昨天晚上發現的。」
大夫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嘆口氣道︰
「哎,拖的時間長了點,若是在化膿前就來看,那麼很快就會好的。」
一听他的話,黑衣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
「你的意思是?現在很難治療了?」
大夫嚇的後退了一步,連忙安撫道︰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治是不難治,就是需要的時間長一點,您放心吧。」
黑衣人重新坐了下來,大夫松了口氣,繼續道︰
「這個瘡呢,一般需要七到十天的時間才能退去,但是我們這有個特效藥,是抹了馬上見效的,一般的患者都買了先把臉上的瘡去掉了,然後身上的,就用別的藥慢慢消去。這臉上的嘛……嘿嘿,您懂的。」
這話當然能懂,畢竟嫖**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當然不想讓人知道啊。
可是這次的事情一出來,要是頂著一張長滿紅瘡的臉出去,擺明了就是在告訴人家自己去過尋香閣。
所以,這面子上的事情,自然是最最重要的。
「我全身都要用那個特效藥。」
黑衣人的聲音中是不容拒絕的生硬和威嚴。
但是大夫只是笑了笑,滿是抱歉地道︰
「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這個藥有限,我們醫館是限量供應的,不然大家都要全身的量的話,別人就沒得用了。」
「啪……」一個金燦燦的元寶被拍在了桌上,那聲音更加的冷冽,
「這個夠不夠?」
這大夫顯然是老江湖了,微笑不減,淡淡地道︰
「買抹臉上的藥量,差不多。」
「那你要多少?」黑衣人的語氣中滿是不耐煩了。
可以那大夫依舊毫不在意,擺了擺手,吐出了四個字,
「千金不賣!」
空氣好似在瞬間凝固,黑衣人的手緊了又緊,片刻之後將手中的金元寶往前一推,才咬牙道︰
「趕緊抓藥去。」
「好,老夫這就去。」
拿過金元寶,大夫轉身走了出去,在關上門的瞬間,嘴角扯起了一絲得意的笑。
拋了拋手中的元寶,抓藥去了。
屋內只剩下了黑衣人一個人,一道深深的嘆息之後,他伸出手,緩緩地拿下了頭上的斗笠。
原本該是英俊的臉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紅瘡,雖然還沒化膿,但樣子很是慎人。
那張臉,分明就是裴洛奇的。
顫抖著雙手捂上臉,裴洛奇的心中滿是悔恨。
他做夢都想不到,一時的沖動,居然會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自從敏兒的紅瘡越來越嚴重,自從听說了尋香閣姑娘們也長了類似的紅瘡,自從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被傳染,他就開始害怕了。
果然,在昨夜就寢的時候,他發現了身上出現了一個一個的紅瘡。
早上起來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巨大的恐懼將他籠罩,他怕的不是身上的這些東西,而是怕被敏兒知道之後,起了疑心。
所以一整天,他都躲在了外面,直到晚上的時候越看越嚴重,無奈之下只能道這里來治療。
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也長了這個東西,絕對不能。
裴洛奇陷在無限的哀傷和後悔之中,卻沒發現牆上的一副繁瑣的山水畫上,那黑乎乎的石頭後面,一雙眼楮正在忽閃忽閃,片刻之後,眼楮消失,畫恢復了平靜。
大夫拿著藥敲了敲門,進去的時候,裴洛奇又重新戴上了斗笠。
而與此同時,一只白色的信鴿自明德堂射出,撲扇著翅膀朝著朔王府飛去。
朔王府的書房內。
沐離風正躺在里間的床榻上,雙手交疊放在腦後,翹著二郎腿,好不自在。
為了躲避他那老爹的嘮叨,他只能在這里避難了。
而且這里多方便,想要回去的話,直接就可以從暗道到自己的房間了。
眼珠子微轉,打量了一圈,想著自己當日就是從這里將裴敏兒帶走的。
癟了癟嘴。
哎,要不是自己多事,今天就不用躲在這里了啊。
不過……這樣跟朔和那女人並肩作戰的感覺,真的是相當的不錯。
嗯,他很享受。
就在他閉目回味的時候,一陣翅膀撲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沐離風猛地睜開眼,靈活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打開了窗戶。
原本在外面盤旋著的白鴿一下子落在了他的手上。
拿下鴿子腳上的信箋,沐離風展開一看,頓時樂了。
而朔心閣里,北堂朔和文汐寧正想就寢,門卻被輕輕地敲響。
兩人互望了一眼,滿臉的疑惑,文汐寧猶豫了下,走上前去開門。
「小炎?」
見到門口站著的人的時候,文汐寧怔了怔,自己好像已經冷落他好多天,內疚頓時涌上心頭。
可是還未等她開口,楚炎沉默著把手中拿著的一個包裹遞到了她的面前。
文汐寧眼中的疑惑更甚,看了看楚炎,再看看手里的包裹,然後緩緩地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