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多牧曲終(上)
听著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李邢後悔不跌,沒能帶攝像機來拍下這一刻,這胖子連腸子都悔青了……
「感謝神醫!神醫萬歲!」黃嘉石川河二人也加入了贊美人群,沖到凌光身旁,兩人一左一右扶起了他,舉起拳頭向空中上下揮舞著,搞得凌光面紅耳赤,口中不斷道著「別這樣…」,可惜,他的聲音已完全被淹沒了。
李邢見這情景,趕忙招手喚黃嘉二人到他身邊,此刻,凌光只可以獨美,誰也不要妄想站在他身旁分享這榮耀。
在人群的山呼海嘯中,凌光被多牧人擁簇著回到了原屬丁目的別墅。
李邢,凌光,娜娜三人被安排去了別墅渡夜,當然還有哈薩。石川河黃嘉等幾位有頭臉的人物被安排去了吉家父子的住處,那也是好大一棟房舍,在這房內,還有被戴上手銬已成階下囚的大小安多。至于那些保安人員,有留宿娜娜家的,也有被安排去別家的,此時的多牧居民,對于這些外來的客人,不僅不再排斥,相反還歡迎之至。
回了丁目別墅,凌光給哈薩上了些消炎止痛的藥,本以為哈薩今夜可能無法入眠了,不想他睡得很安逸。
李邢過來轉了一圈,同凌光閑扯一會兒,挨不住困意上樓休息去了,這頗通養生之道的胖子,每日睡覺都是定時定點的,今天已經晚很多了。
待診室只剩凌光同娜娜兩人時,不,還有個已入夢鄉的哈薩。本該有很多話講的二人,真可以靜下獨處了,凌光卻又發覺,與自己同樣經歷了這驚心動魄一天得娜娜、再說什麼都是多余的,有些事情留在心底回憶就夠了,一切只在不言中。
夜半時分,二人坐在哈薩床邊,你手牽我手,靜靜地听著窗外的蟬鳴。
次日正午。
凌光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發現自己趟在那張曾一睡七日不醒的病床上。
「哎——呦」凌光身了個懶腰,又習慣性地打了個招呼,「早。」
「還早?太陽都升到最高點了,你可真能睡。」小木棍早就醒了。
「那我昨天累了麼。」凌光打哈切,翻身下床。
「你有我累?」小木棍玩笑地問他。
凌光撓了撓頭,也不穿鞋子,踩到地上做了幾下伸展運動。
「我昨天不是睡在椅子上麼?怎麼進來了?」
「李胖子早上叫人抬你上床的,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這老小子倒挺夠意思。」凌光笑道。
穿起鞋子,凌光推開房門,這才看到外間診室已聚滿了人。
娜娜坐在哈薩床邊細心地為他削著隻果,李邢陪哈薩閑聊著,黃嘉石川河還有幾位西裝革履的男士坐在一旁用心傾听,並不插口。
「都這麼早啊。」凌光笑著打了個招呼。
眾人見他醒了,除了李邢和娜娜外,紛紛站起身來同他打起招呼。哈薩看到他,強撐著身子也想起來同他打聲招呼,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被李邢又按回了床上。
「凌教授辛苦了,昨晚休息得可好?」黃嘉問道。
「不錯不錯,真沒想到閉眼後還能再睜開,回想昨天恍如隔世,當時我以為自己要一睡不醒了。」凌光樂呵呵地開著玩笑。
眾人發出一陣哄笑。
「哈大哥,今天感覺怎麼樣?」凌光坐到哈薩床邊,接過娜娜手中的隻果,想都不想地咬了一大口。
「呀,你怎麼這麼貪嘴。」娜娜沒好氣地嘟囔一聲。
「怎麼?不是給我的?算了別說這個了,哈薩哥,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凌光再咬一口,大半個隻果被他兩下入肚。
「好,好,沒什麼不舒服,就是傷口有些疼。」哈薩嗓音雖然沙啞,但精神看上去還是不錯的。
凌光本想問問大家為什麼都要聚在這里,不給病人養病的空間和休息的時間,最終還是忍下沒有開口。
「本來想起床活動一下,李先生不批準,要我臥床多休息幾天,你知道的,我這人動慣了,讓我就這麼躺在床上,比什麼都難過……」哈薩望著李邢輕聲笑了笑。
「呵,既然我們院長都發話了,哈大哥您就再休息兩天吧,元氣恢復前,多休息,省得過後落下什麼病根兒,不上算哪。」
李邢此時也笑道︰「怎麼樣哈薩先生,凌醫師可是我們市一醫內外兼修(內科加外科)的專家,我老頭子的話你可以反對,對你的主治醫師可得要言听計從哦。」
「哈薩先生放心吧,有李院長和凌教授為您制定調養計劃,相信不出三天您便可下床活動自如了。」抓住機會的黃嘉趕忙大拍二人馬屁。
眾人皆附和地一片贊揚。
凌光心道這伙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哈薩還能休息嗎,可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大家抱著關心來探望哈薩,總不能通通攆走吧,眼珠子一轉,呵呵笑道︰「大家吃過早飯了嗎?」
娜娜噗嗤嬌笑,「都該吃午飯了。」
「對對,我是說午飯,都還沒吃吧?」
娜娜正要說「我去準備」,凌光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擠了擠眼,先一步開口道︰「我請大家吃飯去。」
李邢好奇道︰「多牧也有餐館?」
「有,色香味全,保你們吃了流連忘返。」凌光笑眯眯道。
「好呀。」黃嘉拍手慶道,「印象中凌教授對食物沒什麼特別得偏好,能讓您贊不絕口,看來大家今天有口福了。」話畢,黃嘉後悔了,這不是明擺著說他總跟凌光混在一起大吃大喝嗎,況且大家都能猜到,肯定是他不停地宴請凌光。余下眾人都不說了,但有李邢在場,這話當眾宣出總不太好听,雖然李邢對他們這些個道道兒再清楚不過,但知道跟听到那是兩回事。
氣氛瞬間尷尬起來,凌光反倒沒覺出什麼,只對娜娜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你先帶院長他們過去,我給哈薩哥處理下傷口,隨後就到。」
「對,走,越說我越餓了。」李邢哈哈一笑率先站起身來。
「嗯!說得我也迫不及待了。」黃嘉趕忙跑去為李胖子打起門簾。
娜娜想留下陪哈薩,凌光說了句「你就放心吧」,硬把她推了出去。
阿布爺爺面館。
凌光、李邢、娜娜還有阿布爺爺四人一桌,邊吃邊聊。
在座都是吃慣山珍海味的老食客了,對著陸續不斷上桌的面條,無酒無肉,都感難以下咽,但看李邢凌光吃得那麼開心,也就只好當做珍饈般大口嚼起來。
「沒想到啊,看來我老頭子真是不中用了,發生這麼多事,我連一點忙都幫不上,甚至事發時我還懵懵懂懂以為又再搞酬神儀式。」阿布爺爺嘆道。
「都是有驚無險,多虧院長及時趕到,如今也算皆大歡喜吧。」凌光嚼著面條,含混不清地說道。
「皆大歡喜嗎?」阿布爺爺搖了搖頭,再緩緩道︰「多牧這躺大地震,也不知是福是禍,要想恢復元氣,怕是需要好長一段時間了。」
眾人不知說什麼好,還是娜娜樂觀,拉起阿布的手,充滿自信道︰「爺爺放心吧,多牧絕對可以恢復過去的光彩。」
李邢也點頭道︰「痛則通,眼下是多牧重生的大好時機,吉家父子被捕那一刻,多牧才算真正的撥雲見霧,你們的生活從這一刻起將真正由你們自己做主!」
阿布點了點頭,咀嚼一番李邢的話,又想起了什麼,禁不住問道︰「吉芹父子現在怎麼樣了?」
李邢笑道︰「那就要問昌處長了。」
後桌一直傾听他們談話的一人,听到這里,施施然站起身來,坐進凌光這桌,笑著道︰「李院長說得不錯,老先生有什麼想問的。」
凌光定楮一看,原來是昨天向吉家父子出示拘捕令的那位中年男子。
阿布︰「請問這位先生是」
「老爺子客氣了,小姓昌,昌若懷。現供職雲南省公安廳緝毒科,是李院長的朋友,說起來這次真要好好謝謝李先生,要不是他們提供準確的線報,讓這一大批原料運出多牧,要造成多大的社會危害呀!吉家父子已經被我們暫時拘押在他的住所,待回去後再順藤模瓜,將多牧所有的余黨以及他們的下線一網打盡。」
「我看多牧好些人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們利用的,所謂不知者不怪,這方面是不是有轉圜余地呢?」李邢出聲幫忙。
「這個自然,大家可以放寬心,我們當然會將事情查個清楚仔細,更不會只照死規矩辦事。」昌若懷給李邢遞了個信息,意思是你老的面子兄弟我賣定了。
「這就好,這就好。」阿布爺爺點了點頭,難得擠出一絲笑容。
凌光忍不住插口問道︰「為什麼還不把他們兩父子押回去候審呢?」
昌若懷很是無奈地道︰「我們也著急,可還有一條漏網之魚,我們要在多牧再搜查兩天,待一干人等全部落網,才好回去交差。」
凌光知道他是在說丁目,本想問他為什麼這麼死板,先押兩人回去不好嗎,旋又一想,明白了他為何一臉難色。
人是在他眼皮低下溜掉的,他不能將丁目歸案,回去後免不了要受責備,多留兩天,即便找不到丁目,回去也好有話交代,起碼能證明他還是用了心的。
「我想去看看他們,唉……還是算了吧。」阿布爺爺忍不住說了一句,旋又擺了擺手。
一碗面條,眾人整整吃了一中午才算結束,說是凌光請客,最後當然還是阿布爺爺出的血。
凌光一面照顧哈薩,一面幫著昌若懷挨家挨戶山里山外搜尋著丁目的蹤跡,雖然大家都知找到丁目的幾率微乎其微,但有些事情,哪怕明知是無用功,也還是要做的。
凌光就在這忙碌中又渡過了兩天。
這日正午,凌光、李邢等人齊聚銀湖送昌若懷幾人回家,黃嘉留了下來,石川河同昌若懷一道先走,定了五日後一齊過來接李邢等人,這時間也是凌光給哈薩定下的康復期。石川河還留下了幾名保安人員,明面上是繼續搜索丁目的下落,實則是怕李邢他們有什麼差遣。
機師早早上了座駕,昌若懷同凌光他們一一握手道別,並問李邢道︰「院長真的不用留架飛機?萬一有個什麼急事也好派上用場。」
李邢搖頭笑道︰「到時候派幾輛車來就可以了,飛機停在這兒太扎眼,每天的費用又那麼高,沒必要、沒必要。」李胖子沒說實話,這些個小錢兒他怎會看在眼里,其實他有個習慣,如非逼不得已,他一般都拒絕乘坐那些天上飛的玩意兒……
「那好吧,我先在這里代表省廳、代表我們緝毒科謝過大家,等回去後一定為大家補上一頓。」昌若懷笑道。
「這算是慶功宴吧。」凌光打趣一聲。
昌若懷點了點頭,「那父子倆基本是跑不了了,不管他們交代不交代,我們都顧足夠的證據起訴他們。」
凌光呵呵一笑,「我忘記子彈每顆是多錢了,八塊還是十塊?看起來這父子倆也沒錢交納了,不如由我代勞吧,總不能老虧國家麼。」
眾人大笑,昌若懷甚至連眼淚都快笑下來了,忍不住道︰「凌教授真懂開玩笑。」
「走!別磨磨蹭蹭的!」
眾人談笑風生間,幾名保安壓著狼狽不堪的吉家父子過來了。
看他們一臉憔悴、衣衫不整、神情萎靡的樣兒,凌光心嘆世事多變。就在幾天前,這二人還是那麼得意氣風發,那麼得不可一世,可如今已落為了階下囚。
走過凌光身旁,吉芹死盯著他,嘴角抖了抖,想說什麼卻沒有說,翻了翻眼楮,又再閉起,那一眼,可能是他瞧多牧的最後一眼。
再看看吉姆利,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英俊的容貌早已被蓬頭的垢發遮蓋,已淪為喪家之犬的他還是不願消停,一見凌光就破口大罵。
听著他的吠聲,凌光突然間很同情他,本有無限前途的族長繼承人,卻行差踏錯淪入今日境地,想想他幾天前還叫囂著要殺自己時的那副神態,至今仍歷歷在目。
「還敢罵!」保安一拳揮到他小月復上,疼得吉姆利爬倒地上,五官扭曲。
娜娜側過頭去不忍再看。雖然他很憎惡吉姆利,雖然搞到如斯田地都是那吉家父子咎由自取,可畢竟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多年,人皆有惻隱。
等吉姆利被保安人員提起來後,面目更加猙獰可怖。
「你們這對狗男女,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吉姆利被推上飛機後還在不斷地咒罵著。在他來前,凌光本已想好了很多話,準備最後再揶揄他一番,但看他落至如此下場,不僅生起了同情之心,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那些揶揄的話也被他咽了回去,棒打落水狗不是他的性格,即便那人曾想生啖己肉。
「我們回去吧。」凌光握起一臉黯然之色的娜娜小手、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