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燈火忽明忽暗。
我透過殿外的流蘇珠簾，隱約看到寧玉宸背對著我，長身玉立，卻有一絲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徐德忠站在我身後，低低地喚了一句，「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寧玉宸沒有說話，仍舊背對著我。
徐德忠見狀也不敢多言，只是訕訕地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御書房的門。
御書房內靜得出奇，我輕輕的喘氣聲與寧玉宸略顯粗重的呼吸聲混作一處，還有更漏滴答的聲音。
仿佛過了很久，久到我站得都有些累了，寧玉宸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涼月，你又調皮了。」
只這一句便險些勾出了我的淚，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可是卻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我。
眼前甩下來一本冊子，我只消一眼，便看出來了，那是那份軍事機密文件。他到底是發現了，並且清楚這件事與蘇語若無關，是我卑劣的栽贓陷害。
我根本就沒有想要解釋，我知道，以他的睿智清明，不需要我多說一個字他便能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通通了解。
果然，不待我再言語，寧玉宸便用一種極為哀傷的聲色低聲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肯原諒我。可是，我總以為，只要我對你足夠好，只要我一心愛你，你總有一天會如從前一般，接受我。所以，盡管我知道你此番來南楚必是抱了不一樣的心思，盡管我知道你近來總是去望月亭是為了在那盆蘭花下藏著寫有南楚皇宮情報的密信給北梁，盡管我知道你重返南楚後宮對我的種種態度亦真亦假，我都不願拆穿你，只要你高興，怎樣都可以。」
雖然心里清楚他已經掌握了一切，我還是不由得一凜。這個溫潤的男子，太可怕了。
「可是，這一回，我無法再縱容你。你可知道，這一封軍事密件一旦傳到北梁，北梁大軍一旦攻入南楚，所造成的後果不僅僅是了結你我之間的恩怨情仇，更是會令南楚無數將士無辜犧牲，無數家庭殘破不堪。涼月，在我的印象中，你並不是這樣的女子。」
聞言，我的淚順著眼角滑落，我努力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寧玉宸，你也說，我不是這樣的女子。可是，就是你們害的我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從前，我只是個無憂無慮、有些刁蠻跋扈的驕傲的公主，後宮里的妃嬪因著父皇疼愛我而對我敬而遠之。後來，寧昭天殺了我父皇，奪了我的二姐，害了我的四弟，讓我慕容家受盡屈辱。直到在你的府里，你視我如至寶，我嫁給你，對你付出真心，你卻說要讓我生不如死。那一刻，我真的心灰意冷了。寧玉宸，我們都回不了頭了。如今，我有北梁的唐錦羽在等我，你有後宮三千佳麗不能割舍，我與你，都不可能回到從前了。我幫助北梁送去南楚的情報，這樣被千夫所指的行為，為的是什麼？我不過是為了恢復我慕容家的尊嚴，僅此而已。對于慕容家，你們寧氏永遠是逆臣賊子，永遠都是。盡管你封我為後，可我仍舊覺得恥辱。」
我的話艱難地說完，又是一陣令人感到可怕的寂靜。
良久，寧玉宸輕嘆了口氣，喚道，「徐德忠，皇後慕容氏通敵叛國，其罪當誅。將她送去天牢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