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宮。
子時已過。
寧玉宸喝了一杯接一杯,蘇語若勸了許久也沒有作用,索性拿了翡翠杯,與他共飲。
一杯烈酒入口,蘇語若看著衣衫凌亂,酒氣燻天的寧玉宸,不禁苦笑。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個清朗翩翩的公子。記得兩年前,她與丫鬟在京城最富盛名的皇家金店里挑選首飾,身後撲來一陣蘭花的香氣,不甜膩卻清新怡人。轉過頭,入眼的便是一襲月白色繡墨竹長衣,腰間別著雅致的玉佩。那個清朗俊秀的男子噙著溫潤的笑容,對著她對面的店主淺笑著道,「老板,不知這家店可有梨花樣式的朱釵?」
她听他這般說,便知道,他是要買首飾送給心儀的女子,心下不覺有些失落。正當她失神時,又听他道,「不知老板可否教在下如何制作這個款式的朱釵,在下想親自為娘子做一支釵。」
他的話久久環繞在她的耳畔,她當時就在想,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博得如此優秀的男子的青睞。看那男子的穿著必定非富即貴,若要親手制作朱釵,怕是要吃不少苦頭。那男子溫柔的眸子,從那時起,就深深地印刻在了她年少懵懂的心間。
所以後來,縱使知道他已有妻室,她仍舊多方打探,終于得知他便是很少露面的六皇子寧玉宸。
于是,當一道聖旨宣她入宮時,她並沒有尋常女子的糾結與無奈,反倒是激動萬分,她終于可以以妻妾的身份侍奉他左右了。
然而,進入後宮她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離譜。那樣一個用情至深的男子又怎會輕易移情別戀?他平日里來到羽化宮,多半是與她飲茶下棋,偶爾聊聊她家鄉蘇州的趣聞而已,從未留宿過。
那晚,他風塵僕僕地來,她以為,她終于等到了他的凝眸,卻不想,他卻對她說,讓她配合他演一出戲。
他告訴她,如若皇後過來,她定要與皇後疏遠一些,皇後送來的東西也莫要親自去接。她本以為他這般是為了自己好,如今才恍然明白,他不願面對慕容涼月竊取機密的事實,他讓她推拒慕容涼月,其實是在給慕容涼月機會。可是,那個傻女人卻沒有明白,硬是將藏有軍事機密的文件放入了她的衣袖。
她清楚地記得,當慕容涼月走後,他接過她手中的機密,一語不發。良久,他才緩緩道,「今夜之事不許與任何人透露。」他還是在給那個女子機會,他還是希望那個女子會向他低頭。
可是,事與願違。近來,他頻頻來羽化宮酗酒,也對蘇語若說了些後來的事情。慕容涼月不肯服軟,固執依舊,他要是再一次縱容,便是他自己都無法面對南楚的子民了。
他說,他很痛苦,比他當初喪失母妃還要痛苦。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自己的母妃為何會慘死在皇宮之中,因為,他不想為了一個已死之人傷害他心愛之人。
可是,他心愛之人卻誤會他了許久,久到他們之間隔了一個北梁太子,久到他們之間隔了他的後宮三千佳麗,久到他們之間隔了一座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