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羽今夜翻了鳴鳳殿的牌子。
宋靈兒本以為他會陪伴在慕容涼月身邊，畢竟，那乖張嬌蠻的公主受了欺負，定不會善罷甘休。
唐錦羽沒有同往常那樣，來鳴鳳殿用晚膳。
而是在快要歇息的時候才過來了。
宋靈兒吩咐小翠準備好茶水，鋪好被褥，又簡略地一番打扮，等候著唐錦羽。
唐錦羽進來的時候，殿門大敞，晚秋的瑟瑟涼風隨著他的步伐涌入了寢宮。
宋靈兒只著了單薄的錦緞中衣，不由得抱起肩頭，睜著大眼楮望著唐錦羽。
唐錦羽進來時候的臉色並不好看，他斜睨了一眼小翠，小翠識相地退了出去，還不忘為兩人關上殿門。
唐錦羽自顧自地坐在貴妃榻上，端著茶杯，一杯又一杯地喝茶。
他在等，等宋靈兒主動說話。
宋靈兒不似慕容涼月般倔強，不消半晌，她便忍不住從床榻上坐起身，有些哀怨道，「你今天怎麼了？」
唐錦羽放下茶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倒是說話啊！」宋靈兒騰地起身，跺了跺腳，有些惱了。
「你告訴我，涼月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系？」唐錦羽終于開口，但這第一句話便是向著那個女人，宋靈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自己的怒火。
「沒關系，我說沒關系，你相信嗎？」原本還嬌媚的聲音頓時冰冷如寒冰。
唐錦羽低低嘆了一口氣，「我只不過不相信王昭儀會如此愚笨。」
「王昭儀與涼月姐姐在入宮之初便有嫌隙，狩獵那日又是王昭儀派人送來的糕點，問題出在她那里一點都不奇怪。莫非皇上心疼了，不想懲罰王昭儀了，又怕對涼月姐姐無法交代，便跑到我這里興師問罪來了！」
宋靈兒的話語向來都是不留情面的，她不在乎權勢與地位，她只在乎唐錦羽這顆心。
「夠了！我沒有說過懷疑你，只是照例詢問一下罷了。當日出宮的妃嬪只有你們三人，給貴妃下/藥不是件小事，我當然要查清楚。」
唐錦羽頓了頓，緩和了聲音，「你也不要多想，我知道，你若是想害涼月，早就害了，犯不著等到那個時候。」
宋靈兒本來就很委屈，听到唐錦羽這句話立刻紅了眼眶，淚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她雙手掩住臉，輕聲抽泣。
肩上驀地一暖，唐錦羽抱住她，邊哄邊安慰，直到好一會兒，宋靈兒才止了哭聲。
兩人躺在床榻上，什麼也沒有發生，宋靈兒背對著唐錦羽，顯然還是沒有消氣。
唐錦羽無奈，只得低低嘆了一聲，回過身從背後抱住她，兩人便這樣雙雙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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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著耳畔宋靈兒的呼吸聲漸漸平穩，唐錦羽緩緩睜開了眼，披上外袍，他打開殿門，走了出去。
門口守夜的侍衛見唐錦羽走了出來，立刻迎上去。
唐錦羽抬起手示意他莫要跟著，自己一個人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原來，他來了祠堂。
推開祠堂的殿門，唐錦羽緩緩走入里面，站在一個人的牌位前，神情有些哀傷。
「母妃……兒臣來看你了……」。
他虔誠地為母妃上了一炷香，而後跪在祠堂的軟墊上，看著靈牌，放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地窩在母親懷里撒嬌。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助，他像個孩子似的，抱著頭低喃，「我以為自己不會被感情所左右，可是，為了涼月，我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線。我以為我可以很好的處理靈兒的事情，可到頭來自己卻越陷越深。這一次，我不知道她們誰說了謊。涼月很可能用這出苦肉計讓我懲罰王昭儀，並與靈兒產生隔閡。她還可以一舉將我信任的御前侍衛總領逐出宮去。」說到這里，唐錦羽驀地想起，那日他與她下棋，她笑著說自己棋藝不精，還問當前的局勢如何，唐錦羽想都沒想就回答了她——一石三鳥。
對了，就是一石三鳥！
如若真的是涼月自導自演的苦肉計，那麼他該如何處置她！
但看涼月無辜的眼神，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會是她，她雖然有時狡黠了些，但到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況且，她的心里還有著寧玉宸，她怎麼可能冒這樣的險。
她若是想要榮寵，只要對他稍微一低頭，他肯定立馬給她無上的權勢。
可是，她沒有。
她每天窩在梨妝宮里，伴著孩子，擺弄花花草草，根本就是與世無爭的模樣。
可若是靈兒做的，他的內心里也接受不了。
在他的印象中，靈兒雖然有些嬌蠻，卻听話可人的很，他甚至很喜歡她。
那時沒有涼月的時候，他簡直就想呵護她如至寶，放在手心里捧著。
如今涼月成了他的貴妃，兩人有名無實，靈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依然無人能比。
他就算
再愛涼月，也絕對不會允許涼月傷害她。
可是，如果她傷害了涼月，他會生氣，可到了懲罰她的時候，卻會舍不得。
就像剛才，他原本想對她發脾氣，想要刨根問底硬是讓她說實話，可是，當她淚眼汪汪強忍著怒意捂著臉的時候，他竟然滿心的心疼，不願意再去深究事情的真相。
既然已經有了王昭儀當那個替罪羔羊，他願意給靈兒一次機會。
只是，如果再有下一次，他斷不會饒恕她。
她可以嬌縱，卻不可以使這些極其卑劣的手段。
唐錦羽猶自低語，沒有感覺到祠堂外一閃而過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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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來臨。
今年的初雪來的猛烈，北風呼嘯，吹落沉在樹枝上的皚皚白雪，如雨般簌簌而下。
我抱著暖手爐倚在貴妃榻上，兀自出神，連思思喚了我幾聲都沒有听到。
「娘娘？娘娘？」
我才悠悠回過神，看向她，「什麼事？」
「奴婢只是想問娘娘冷不冷？若是冷了，奴婢便再加些炭來。」
我緩緩站起身，輕搖了搖頭，「梨妝宮里的份例不多，我們還是能省就省吧。」
思思聞言竟紅了眼眶，是啊，她本是堂堂君主的貼身丫鬟，後來派到我身邊，過不了那樣的好日子。
「你若是覺得跟著我苦了，就跟唐錦羽說，回到他身邊吧。如今我這樣，也著實沒有什麼你可以提防的。」我走到妝台前，回過身對著思思說。
思思見我這般說，倏地跪了下來，「娘娘，娘娘不要誤會，奴婢雖然曾經跟隨過皇上，可是奴婢在娘娘身邊也有很長一段時日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奴婢心甘情願跟在娘娘身邊，求娘娘不要趕走奴婢。」
我打開妝台下的桐花鎖抽屜，拿出一個錦盒，里面躺著寧玉宸送給我的梨花珠釵。
無事時，我總是喜歡拿出來細細的看，深深地思念。
如今，盒子里不僅有朱釵，還有他的那一句「美人如花隔雲端」，我都珍藏在一起，當是我們最後的回憶。
「罷了，許是我對唐錦羽冷淡了些，他也不再來找我。宮里的人向來都是見風使舵，見我不得寵，自然不會給梨妝宮里多送炭，這個冬天，我們怕是很難過了。你起來吧，若是不怕在我這里吃苦，就留下吧。」
「奴婢謝謝娘娘，謝謝娘娘！」
我淡淡地點頭，把玩著朱釵，思思和素清見慣了我睹物思人，也不好說些什麼，生怕惹我傷心，于是對視一眼，紛紛退了下去。
本想著安安靜靜地待上一陣子，偏生有人來打擾。
听著殿外的吵鬧聲，我不禁微微蹙眉，「素清，什麼事？」
「回稟娘娘，是昭華公主來了。」
昭華公主？我站起身，「快請公主進來。」
思思看了茶，昭華卻沒有接。
我瞥了一眼，示意思思和素清帶著宮人退下。
「昭華公主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今日有何貴干？」我見她來勢洶洶，我也只好語氣不善了。
「本公主是來警告你，我就要和楓哥哥成親了，你不要再和楓哥哥糾纏不清。」昭華公主道。
聞言，我輕笑了一聲，本來到嘴邊的話也變了味，「他那活生生的一個男人，想著哪個女人，本宮管得了嗎？就是公主你，也未必管得住吧。」
「你——你無恥！」昭華指著我的鼻尖，有些氣急敗壞。
我忽然覺得好笑，剛才我本來想解釋，我和白雲楓沒有半點關系，可是眼前的公主盛氣凌人，我實在是難以忍受。
「我無恥？試問公主又如何？與人暗結珠胎難道就純良了嗎？」我冷笑著道。
「你明知故問，要不是為了楓哥哥，我才不會幫你！」昭華險些道出了宮闈秘事。
我伸出食指抵住她嬌女敕的唇，「有些話公主還是不要亂說的好。本宮和白駙馬沒有任何關系，本宮自問當日沒有半點對不起皇上，白駙馬更是對皇上忠心耿耿。如今皇上因為那日之事多多少少對白駙馬有些嫌隙，公主你作為駙馬的新婚妻子，應該信任他，照顧他，而不是來我這里興師問罪，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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