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內，宮里傳出兩個駭人听聞的消息。
曾經備受聖寵的貴妃娘娘慕容涼月一夜之間瘋了，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女兒——明珠公主被賜死了。
有人說明珠公主是貴妃娘娘和先皇所生的孽子，也有人說，貴妃娘娘不守婦道，勾/引昭華公主的駙馬爺，還有人說，皇後娘娘嫉妒貴妃得寵，故意陷害貴妃私通敵寇。
直到唐錦羽下了封口令，這件事在表面上才算平息。
唐錦羽下朝後，便匆匆趕往梨妝宮。
素清和思思見了唐錦羽紛紛行禮請安，盡管素清有些不情不願，因為她怨恨唐錦羽的殘忍與狠毒，唐錦羽雖然看到了，但也沒有計較。
他只是關心地問道，「涼月她，還好吧？」
「托皇上的福，娘娘還沒死。」素清冷聲道。
「你——」，唐錦羽不禁惱了。
思思見狀，趕忙道，「回稟皇上，娘娘這幾日真的很不好。她神志不清，胃口不好，整個人又瘦又頹靡。」
唐錦羽聞言，蹙眉推開了殿門，里面背對著他而坐的便是人們傳聞瘋了的貴妃娘娘。
她披頭散發地坐在那里，嘴里振振有詞。
走近了，唐錦羽才听見她在說些什麼。
「念玉乖，娘親給你唱歌謠……」。
待看到涼月懷里抱著的枕頭時，唐錦羽的心驀地一縮。
她將念玉的小枕頭當做是孩子，抱在懷里哄著逗著。
實在不忍看到涼月這番模樣，他將涼月扳過身子，一字一頓道，「慕容涼月，你清醒一些，念玉已經死了！」
聞言，涼月的歌聲倏地一停，她茫然地抬起眼楮，看著唐錦羽。
半晌，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不，我的念玉沒死，我的念玉沒死！」
「她死了！就是我，就是我殺了她！」唐錦羽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涼月。
「你殺了念玉，是你殺了念玉，我要殺了你為她報仇！」涼月瘋了一般撲過來，對著唐錦羽胡亂廝打。
她的這點力氣對于唐錦羽來說不算什麼，唐錦羽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任由他打罵。
在這之前，他又多恨她，他待她那麼好，她卻仍舊不忘舊事，與寧玉宸或是其舊黨聯絡，她是想要他死。
當著她的面殺了念玉，他都覺得不夠狠，直到她瘋了，半瘋半傻地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模樣，他才後悔了。
他心疼她，一向都是這樣。
可是，她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目的還是要了他的命，奪了他辛辛苦苦得來的江山。
他很惱火，可是，每每看見她如今瘋瘋癲癲的模樣，他都心軟了。
他寧願她提劍指向他，也不願她失去了自我，沒有了從前的那份嬌蠻與聰慧。
想到這里，唐錦羽不禁按住涼月胡亂揮舞的雙手，看著她，眸光中含有某種痛意，不是沒有猜想她會不會是裝瘋，可是他接受不了如今的涼月，所以，即使是賭博，他也搏一把。
他按住涼月，對她柔聲道，「涼月，你的孩子——沒死。」
涼月安靜了下來，像是看一件新奇的事物一般看著唐錦羽，偏著腦袋想了半晌，又狠命地搖著頭，「不會的，不會的，我的小念玉死了啊，她的確死了啊，你騙我，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唐錦羽一聲怒吼，「念玉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涼月放佛沒有听見他的話一般，自顧自地坐在床榻邊上，拿起枕頭抱在懷里，繼續哄著，「念玉莫怕，莫怕，娘親哄你睡覺。」
「慕容涼月，你听清楚，我只說這一遍，念玉不是你的孩子，你當日生了個男孩，我命人帶走好生看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若有異心，我便拿他來威脅你。至于念玉，她只是個死囚之女，本來已經要在娘胎里跟著娘一起去死，因為你，我才留了她一命，誰知她命不好，跟了你這樣狠心的娘。」
其實，唐錦羽這話里有實話，也有假話。
譬如，他並非是想留著孩子威脅涼月，而是一旦涼月產下男嬰的事情公之于眾，這個孩子就必死無疑。他這麼做，是想保全涼月孩子的性命。
涼月聞言，好似沒有听見一般，抱著枕頭上了床，嘴里念叨著，「來念玉，娘親陪你睡覺。」
唐錦羽的心狠狠地一抽，她真的是瘋了，不然神智清醒的她斷不會听聞自己的親生子還活著也無動于衷的。
走出梨妝宮，唐錦羽的心情很沉重，他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素清，放低了聲音道，「涼月她，有勞你多多照顧了。」素清是與涼月最親近的侍婢，他無法對她不好。
素清聞言，有些詫異的抬起眼，卻很快反應過來，「照顧娘娘是奴婢的本分，恭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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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錦羽晚上翻了鳴鳳殿的牌子，小翠高興地道，「娘娘，這回那個妖女瘋了，
皇上總算看到您的好了。」
宋靈兒不悅地斥道，「你懂什麼？皇上此時來這里怎麼會有心情尋歡作樂，怕是要來興師問罪的。」當時涼月那樣求她，她無動于衷，反而要求皇上處決念玉，她知道，涼月定是會恨慘了她，可是，她不能看著唐錦羽彌足深陷，看著唐錦羽辛辛苦苦打來的江山拱手讓人。
是她自己造的孽，她願意一力承擔。
唐錦羽來時，看到的便是一臉冷靜的宋靈兒，皇宮真是個磨練人的地方，想當初，靈兒在他心里永遠是那樣活潑可人，毫無心機。
如今看來，她也變了。
而他，也變了。
兩人自從涼月瘋了以後便很少見面，以免尷尬。
于是，此時此刻，兩人不覺有些別扭。
還是唐錦羽先開了口，「靈兒，你還好吧？」
靈兒有些訕訕地笑道，「宮里錦衣玉食，吃穿用度皇上皆是不少臣妾的，臣妾還有什麼不好。」
他和她之間很少用「朕」和「臣妾」，因為他覺得自己愧對于靈兒。而通常靈兒自稱「臣妾」的時候，唐錦羽都意識到，她不好，她的心情很糟。
揮手屏退了宮人，唐錦羽不禁雙手抱頭，坐在貴妃榻上。
「靈兒，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那樣脆弱，如同一個孩子一般，靈兒不禁微微動容，輕輕嘆了一口氣，走到他身後，手指撫上他的額頭，輕輕按摩。
「因為涼月姐姐的事情煩惱？」
「靈兒，對不起。」唐錦羽閉著眼痛苦道。
靈兒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嗎？我最怕听見你跟我說對不起。你若是與我吵，與我鬧，甚至要懲罰我，我都不怕。我最怕你說對不起，因為你一旦說了這三個字，你就與我越來越遠了。」
「不是的，靈兒，你別誤會！」唐錦羽趕忙睜開眼，解釋道。
靈兒笑著搖搖頭，「涼月姐姐那邊怎麼樣了？」
「除了那天發現的紙條，再也搜不出任何關于寧玉宸的消息。」唐錦羽沉聲道。
靈兒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你怎麼那麼確定那紙條上的字是寧玉宸寫的？」
沉吟了良久，唐錦羽才緩緩道，「當年寧玉宸為了登基為帝，和我結成聯盟，我們曾裝作秦楚樓的客人會面，他有時會給我書信，所以我認得他的字。」其實，當年讓唐錦羽把從六皇子府逃出來的涼月接到北梁後宮，是寧玉宸的意思，他要謀權造反，留著涼月在身邊多少還是有些危險的。他不會讓涼月身陷險境，所以他選擇了將涼月暫時拱手讓人。他要唐錦羽發誓，在北梁期間，不許踫涼月分毫。
唐錦羽喜歡涼月的事情，寧玉宸當時也知曉，只是他相信涼月對他會死心塌地，所以才放心把涼月交給唐錦羽，熟料唐錦羽竟然利用了這一次機會，攛掇涼月幫助他奪得寧玉宸的天下。
世事難料，寧玉宸當時想必也沒有想到，他的一念之差，會釀成今日之禍。
想到這里，唐錦羽又陷入了沉默，每當他流露出那種淡淡哀傷的眼神時，靈兒都知道，那定是與那個女人有關。
半晌，靈兒才輕聲問道，「昭華公主還有柳尚書的婚事都近了吧？」
唐錦羽半天才回過神來，點點頭，「容軒與我交情甚篤，可奈何他只是一介尚書，我給不了他和虞小姐一場盛大轟動的婚禮。」
靈兒想了想，又道，「不如公主與柳尚書兩對新人一同成婚，將兩場婚禮辦成一場，皇上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柳尚書的婚事與皇家一樣了嗎？」
唐錦羽的眸中露出贊賞的眼光，拍了拍靈兒的手，「還是你心思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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