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幽?!你怎麼會在這里?」
虛軟的身子忽然被人扶起,身後襲來的男性氣息讓闌幽緩過神來,在這張卓朗的臉龐上的神情總是真實而溫暖的。
蕭…蕭宸燁……
不似闌幽的有些慌張,剛剛還很失態的秦妘馨卻表現得很從容,面對這位不速之客,她只是矜持的一笑。
「一直不太清楚蕭少主被皇上調派到哪里守衛去了,原來竟是在這里守著城門呢∼之前見面都太匆忙了,今日幸會了。」
蕭宸燁眸光微滯,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隨意的一笑而過︰「哪里,我真不知道我的這些小事能讓秦姑娘這麼掛心,如今能有守城門這個閑差,我也樂得自在。」
雖不清楚以前蕭宸燁被招入宮中,是擔任什麼職位的,但明顯比現在要好的多,無論如何,讓堂堂一個韞風城的少城主去做一個守門的,都是一種羞辱。
而這種羞辱,全是因為她。他應該是為了替她求情的事情,觸怒了皇上。
越是這麼想著,闌幽就越是心疼他的笑容。
「哦,是嗎?那我應該為你感到高興才是。」
「哈哈,算是吧∼」
蕭宸燁對秦妘馨笑著,卻始終握著闌幽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他話題一轉︰「秦姑娘,我有段時間沒見著闌幽了,想和她說說話,這人我就先帶走了,可以吧?」
秦妘馨眼眸一轉,肯首淡笑︰「也好∼你們想要敘舊,馨兒豈有阻攔之意呢∼」
于是,闌幽就被蕭宸燁拉走了,見此,柳芸頗有些疑惑。
「小姐,你就這樣讓他們走了?你帶花闌幽出宮不是還有其它目的嗎?」
「沒關系,蕭宸燁的出現,說不定正是此行的最大目的。」
柳芸點頭,再道︰「那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里?小姐。」
「福寧宮,是時候該去看看姑姑她了。」
闌幽隨蕭宸燁來到城中的一家茶館內,坐在二樓的雅席那里,正巧能遠觀到對面的弄香樓。
「闌幽,你能沒事,我……」
蕭宸燁看著闌幽,眼波動蕩,張了張口,太多的感情一時間沒法表達出來,長臂一伸,直接緊緊抱住了闌幽。
闌幽腦中轟然一片空白,暖波一陣陣的襲上心頭,最先因恐慌而發顫的雙肩也很快被平撫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很高興很高興!」
感受著他激動的心情,闌幽卻生出一種比愧疚更深的負罪感。
蕭少主,請不要這樣,奴婢受不起,也不配。
闌幽在他的背後用指尖輕輕滑動著,蕭宸燁的身子倏地一動,放開了闌幽,眼神略顯黯淡。
「闌幽,喊我宸燁,你絕對配得上。」
不,蕭少主,請離奴婢遠一點,奴婢如今已是個不祥之人了。
「我不要!」蕭宸燁叫道,一下子按緊了闌幽的肩頭,正臉直視著她,「闌幽,你的自尊自傲哪里去了?」
自尊自傲?現在的她,還能有資格去擁有嗎?作為一個奇跡而活著的她,每一天都像是偷來的。
闌幽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那種東西,奴婢是沒有的。
「你有的!」感到肩頭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闌幽見到了蕭宸燁罕見的凝重神情,「相信我,你絕對有的。不要忘了,在弄香樓你是那麼的厲害,那麼的風采出眾。」
闌幽心頭一滯,如今想起那些事,似乎是隔了好久的往事,太美好,卻太不真實了。
「你從來沒問過我,第一次帶你出宮,為什麼要去弄香樓那里……」蕭宸燁的聲音低了下去,見闌幽依舊沒什麼回應,只是兀自說了下去。
「我是明白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的,可在我眼里,那里面全部都是些可憐的姑娘罷了,她們本質上和什麼大家閨秀是沒什麼區別的,不管別人怎麼說,從小就是這麼堅信的。所以,一直喜歡去那里和她們一起玩,欣賞她們每個人的才能,但也因此,老爹常常責備于我,說我不務正業,打罵之事時有發生,哈哈∼不過,我越長大,人就越聰明了,就不怕他了。」
闌幽看出,他表面上說得神采飛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悵與悲傷總是能從字里行間流露出來。
「說實話,我喜歡闌幽,從第一眼看見你就很喜歡,所以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分享我的快樂,我也想讓你活出自我,活得快快樂樂。」
他坦誠真切的眼神如此毫無掩飾,清澈如泉水,透過他的眼底,闌幽仿佛能看見自己若怔若忡的眼。
喜歡?第一次見面他將她錯認為宮女時,也這麼說過,現在想想,這可能是他尊重女性的一種表現吧。
「幽奴……」
低沉輕冷的聲音飄來,闌幽的耳膜仿似頓時就被冰凍,不知為什麼,她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了,只是定在座位上。
「幽奴!本皇子暫時不在,沒想到你就到這里逍遙來了。」
胳膊一陣劇痛,闌幽一瞬間被司空暝強拉起來,他冰至極點的目光徘徊在闌幽的臉上,唇線抿得薄不能見。
福寧宮,秦妘馨
在柳芸的陪同下,見到了久違了的貞德皇後。
貞德皇後艷容不改,高高的發髻上戴著金鳳釵,衣裙大紅色與明黃色相映,裙裾上還用金線勾勒出華貴的牡丹,身旁還守著李嬤嬤,隨時听候她的差遣。
「姑姑,多日未見,听說您先前身體抱恙,今個兒我特地帶了很多補品來孝敬您,您可要保重鳳體。」
秦妘馨客氣的淺笑著,提著一籃補品的柳芸順勢在一旁行著禮。
貞德皇後隨手一擺,臉上沒有笑意,話中甚至有些不悅︰「東西放一邊吧,馨兒,本宮為什麼會身體抱恙,這個原因你該是最清楚的了,不是嗎?」
秦妘馨點頭︰「嗯,就是因為我幫了暝哥哥而已。」
「而已?」貞德皇後蹙緊眉頭,氣場立刻提升數倍,讓除了秦妘馨之外的奴婢們都不由的緊張起來。
「難道你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嗎?司空暝觸怒皇上,理當重罰,你卻公然站在他那邊,幫他留下花闌幽!你該是知道花仲影為了月兌罪,甚至還把祈王的死因牽扯到翊冰和本宮身上!」
「馨兒自認為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更何況當時那種情況,不是有那麼多人都在為她求情嗎?同時也包括景王他自己。」秦妘馨淡定自如,對著氣憤的貞德皇後反而是口若懸河。
「另外呢,馨兒是不確定景王有沒有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對于姑姑您,我可是一清二楚。」
秦妘馨一面笑著,一面示意柳芸呈上一些紙信給她端詳,貞德皇後的眸光一觸及到上面的文字,眼里便似著了火一樣,臉色青而沉,尖長的指套直指秦妘馨。
「除了你,其他人都給本宮退下!」
驟然間,奴僕們紛紛離散,整個福寧宮的大廳,只剩下笑顏依舊的秦妘馨靜靜的凝望著貞德皇後。
沉寂了很久,貞德皇後將手中揉成一團的紙信狠狠砸向秦妘馨︰「你竟敢調查本宮!」
秦妘馨微微偏了偏身子,躲了過去,平靜道︰「其實馨兒也很意外,原來姑姑背後竟做了這麼多自私自利,見不得光的事情,不知被外界人士得知會如何呢?呵呵∼看來要當一個好皇後真是不容易。」
「本宮可是你的姑姑!」貞德皇後怒斥。
「正因為您是我的姑姑,我才對您手下留情的。」
貞德皇後心思百轉,面色陰晴不定︰「馨兒,你將來可是要坐上這個位置的人,你最好分清楚什麼是對的,什麼錯的。」
「皇後我自然要當,但我有我的方式,並不需要取悅姑姑您的。」
「馨兒!」貞德皇後氣極反笑,「呵呵∼很好,你不愧是秦家的女兒,很好∼很好∼」
「姑姑,來日方長,望以後您能多多助我。」
司空暝出現後,二話不說便把闌幽直接拉走,根本沒有顧及對面驚愕著的蕭宸燁。
一路被他拖拉著,直到回到承宣宮。這樣強硬的方式,一直都是他的作風。
「暝主子,雲塵應該通知過您了,今天是秦姑娘帶幽姑娘出去的。」
見司空暝臉色不對,雲塵猜出了幾分,急忙上前解釋,雪溪雪芷得知闌幽被司空暝帶回宮中,心中亦是焦慮,擠在一群看熱鬧的男僕丫鬟中察看著情形。
「我知道。」
司空暝應聲,只看了雲塵一眼就拉著闌幽沖進了書房,那個常人不得隨意進入的地方,從來都是專屬于他的地盤。
司空暝重重的甩開她的手,這一刻的果斷決絕,讓闌幽忽然忘了上一刻他還是緊緊握著自己的。
轉身坐上華椅,他隨意的翹著雙腿,隨手端起一杯茶慢慢喝著,好像看不見那個被遺棄在小角落的闌幽一般。
回想著在茶樓里所見所聞的一幕幕,司空暝的眼底漸漸幽暗,拿著杯子的五指慢慢並攏,心緒煩亂無比。
「啪!」猛地,司空暝摔碎了茶杯,地面上隨即就遍布了很多凌亂的碎片,或細或小,或尖銳或粗大,泛著光芒,狼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