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的《奉天時報》赫然登出「武漢兵變,革命黨起事,新軍第二十一協協統黎元洪做了大都督,宣稱立國號為中華民國,廢宣統紀年。」
「賣報賣報,武漢三鎮全部落于革命黨之手,原湖廣總督瑞革職留任,革命軍勢力向湖北各地擴張,兩湖大亂。」
「賣報賣報,朝廷已調集重兵前往湖北鎮壓,奉天各地安寧,惟銀號多有擠兌,米價亦有所上漲!」
趙爾巽反應也不慢,密飭民政司、營務處、巡警局「不動聲色、廣布偵探,防患未然。……切勿稍涉大意。」
湖北革命的局勢就象一張報紙沾上了水,慢慢地擴散開來。13日,漢川響應,成立漢川軍政分區;14日,黃岡巡防營軍變,各地動蕩此起彼伏。載灃吃不消了,不得不接受內閣建議,重新起用袁世凱。他本不願將這個對頭請出來,但已別無他法,同時他還起用岑春 為四川總督。
清政府想用袁世凱來救命,老袁卻有自己的打算︰朝廷給了我權,但只是一個小小的湖廣總督,還要「會同調遣」軍隊,等于要听命于蔭昌。想俺老袁早就是直隸總督、北洋大臣,後來又做外務部尚書、軍機大臣,這官給的也太小了吧!照平時行情,給蔭昌做個副手也不打緊,反正關系也很鐵;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再不待價而沽那也太傻了。打定主意,還要再估估價。
次日,他就復奏「舊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老袁算是把這個借口用足了,載灃肯定想抽自己嘴巴,什麼借口不好想,偏找這個),但老袁狡猾就狡猾在這里。後面還留個尾巴「一等稍可支持,即當力疾就道,借答高厚鴻慈于萬一。」(言下之意是你載灃價碼開得還不夠,我老袁要再掂量掂量)。袁世凱作勢不出,北洋軍自然也不肯賣力作戰,革命黨趁機修整。經過擴軍,居然募集到了近兩萬人馬。
17日,蔭昌的先頭部隊到了漢口附近,但他們怎麼也走不動了。奧秘?奧秘還是在袁世凱那里,馮國璋帶領軍隊開拔前抽空去了老袁那里一趟,得到了「慢慢走、等等看」的錦囊妙計,頓時心領神會,然後就出現了士兵個個叫苦連天、趕也不動的局面。
蔭昌那個急啊。就差直跺腳啦,連連發電報給京師,載灃知道是袁世凱在搗鬼,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地下了一道諭旨︰「漢口事情緊迫,迅速調治,力疾就道。」老袁接到電報大樂,哎呀!你也急啦!那我提提條件吧︰「鄂省兵叛庫失。凱赤手空拳,無從籌措,請俯允就地招募12000名防軍,撥銀400萬兩。」
第二天又電,請求調已經開缺或革職的王士珍、倪嗣沖、段芝貴等北洋舊部開往前線听候差遣;調北洋系另一員大將、署理江北提督的段祺瑞以及第四鎮統制吳鳳嶺帶得力將官趕赴湖北。
載灃批示「全部照準!」。當年為了削弱北洋勢力,載灃忙乎了快三年才將這些人全部清理出去,現在不到三天全部歸位,載灃吐血都沒地方哭訴。
黎元洪也是聰明人,眼看革命形勢越來越好,他決定下注了。而且要下就下大的——自己坐莊。17日,在閱馬場的中央搭起了一座高聳的帥台,四周軍隊林立。黎元洪全身軍服(早上才剛剛剪了辮子),腰懸軍刀,到台前下馬,威武地被簇擁登台。台上放著黃帝牌位,劍、旗分立兩側。由譚人鳳授旗、授劍,居正宣講革命意義,黎元洪宣誓,並且以大都督地身份宣讀了《祭告天地文》(這家伙一轉眼變成革命元勛了)。黎元洪一邊慷慨激昂地讀。一邊悄悄地注意著下面的反應,只听下面歡聲雷動,「黎都督萬歲」都喊出來了,他這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這莊看來是坐穩了。同日。駐漢的英、俄、法、德、日各國公使照會軍政府。聲稱「現值中國政府與中國國民軍互起戰爭,各領事等嚴守中立。」承認革命軍為交戰團體。
接到這個通告。黎元洪的膽子又大了一些,原本幾天黎元洪都以「領事團禁止在距租界十里內開戰為理由」拒絕,現在打算放開手腳大干。18日凌晨,第二協第三標統帶姚金鏞等率領步隊一標、炮隊一隊渡江,會同另一標標統林翼支的部隊沿鐵路線向劉家廟進攻,拉開了漢口保衛戰地序幕。
駐守在劉家廟的主要有張彪的殘部和河南軍一部(蔭昌的先頭部隊),共兩千人,在江中軍艦的炮火掩護下拼命進行反擊。十點整,革命軍發動進攻,接連打了幾次都被清軍擊退。下午兩點,革命軍得到了漢陽第一標和武昌第四標的支援,準備再次發動進攻。此時正好一列滿載清軍援兵的火車向車站開來。吸取了上午的教訓,革命黨也學乖了,沒有選擇硬踫硬地正面攻堅,反而埋伏在鐵道旁的稻田里準備打伏擊。林翼支派出一百多人,和鐵路工人一起,拆毀了一大段鐵軌,然後就靜靜地躲在田里。
「嗚!」火車從遠處呼嘯而來,「不好」司機發現前面有一段鐵軌居然不知去向,連忙拉動了制動手閘,然而,巨大的慣性帶著火車繼續往前跑,越來越近了,司機害怕地閉上雙眼,「啊!」的一聲,淹沒在火車月兌軌傾覆的「轟隆」聲中,還沒等里面的清軍爬出來,革命軍的火炮就打了過來,「轟轟」地在各節車廂附近炸響,最早爬出來地幾個倒霉鬼就這樣為皇帝盡了忠,現場一片鬼哭狼嚎聲。正在驚魂未定間,又是喊聲震天,原來革命軍端著刺刀沖過來了,旁邊還有不少工人、農民拿著鐵鎬、扁擔也跟著殺過來,一時間殺聲一片……
清軍不僅被消滅了四百多人,而且整整一標的槍枝彈藥落于革命軍之手,極大的鼓舞了士氣,早上進攻車站失利的陰影一掃而空。第二天清晨。第二協在協統何錫藩的帶領下,終于全部渡過了江,現在革命軍不僅在士氣上,而且在兵力對比上佔據了優勢,力量得到加強的革命軍經過激戰終于佔領了劉家廟,並一直追擊到三道橋附近。
清軍丟下了十多列軍需火車。馬百余匹、糧食、子彈、背包、雨衣等大量軍用物資都被遺棄在了火車站。革命軍將所有的戰利品裝上車,車頭插著十八星旗,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回了漢口。武漢三鎮張燈結彩,慶祝勝利,黎元洪親自到車站迎接凱旋歸來的部隊。軍政府派出了歡迎樂隊,列車一開進站台就開始高奏凱歌,鐵路兩旁擠滿了狂歡的群眾,漢口商會還備辦酒肉到前線勞軍。向士兵們身上披紅掛彩。《大漢報》出了號外,大街小巷到處傳揚著勝利地信息。
袁世凱在干什麼呢?老袁躲在自家地養壽堂里飲酒、賞花、听戲。這家伙不是要來了銀錢和大批將校嗎?怎麼還沒動靜?沒錯,他就是做個姿態而已。
載灃又傻啦(條件我都答應你啦,收了錢你也該辦事啊,江湖道義還是要講的啊,怎麼能光收錢不辦事呢?大家講道理嘛!!),趕緊找保舉袁世凱出山的奕商量。後者也莫名其妙。袁世凱不領情,前方軍情吃緊,告急電報象雪片一樣地飛來,他只好派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微服前往河南請袁世凱出山。徐滿口答應,領了命就開路。載灃松了口氣,總算還有辦事麻利的。
徐世昌心里偷笑︰我跟老袁,那是天大的交情了,二十年前就是朋友,一直就當他地軍師,你們讓我去啊!?正好。我找他商量商量如何對付目前這個局面。
「菊人兄,可把你盼來了!」袁世凱滿臉堆笑。
「慰廷啊,你的這出戲唱得很不錯嘛!」徐世昌上來就調侃他。
「哪里,哪里,確實是足疾在身,行動不便啊!」
「算了吧,枉我親自跑一趟,你一點誠意也沒有!」
「菊人兄說笑啦,瞞誰也不敢瞞你啊!」
「那你說說,究竟還有什麼條件?」
「條件嘛。都在這里」袁世凱拿出早已寫好的一張紙,遞給了徐世昌。
「哦!?」徐世昌倒吸了一口冷氣,「慰廷你這胃口還真不小吶!」
「一切拜托菊人兄啦!想你足智多謀,一定行!」
「我就試試吧」徐世昌嘆了口氣,「又要我給你唱雙簧!」
告別了袁世凱。徐世昌一分鐘也沒有停留。立馬命令他的專車趕回北京去,到了殿里。對著載灃、奕還有一幫文武大臣、滿族親貴,裝模作樣地擺出了一副失望而生氣的樣子,說︰「這袁世凱真是不識好歹,他竟然還敢跟我提條件,說讓他干也可以,可必需听從他地意見。」
「那你說說,他是什麼條件?」載灃听見條件就感覺不妙。
「回攝政王,我看還是趕緊讓蔭昌督帥趕赴前線去吧,沒有袁世凱不見得就不能打仗。」老狐狸還要把這雙簧唱足。
「那你倒是說呀,他究竟什麼條件?」奕也急了。
「條……條件共有六款……」徐世昌故意裝做吞吞吐吐的樣子,「一、明年召集國會;二、組織責任內閣;三、開放黨禁、四、寬容革命黨;五、授以指揮前方軍事的全權;六、保證糧餉地充分供給。」
「這袁世凱!」載灃氣極,「竟敢要挾本王,這些條件,本王絕不答應!」
不要說載灃反對,所以的朝廷要員都反對,如果真接受了袁世凱地條件,奕地內閣總理大臣自然是做不成了,連攝政王都得回家抱孩子去。這兩位尚且如此,其余滿族親貴下場可想而知,所以竭力反對。
徐世昌還要討句乖賣好︰「我早說了,這些條件不提也罷,趕緊讓蔭昌進軍!」心里卻在笑,不答應啊,不答應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進軍啊!進軍啊!蔭昌在河南信陽倒是接到了催促的命令,可老袁早就給帶兵地北洋系將領打過招呼了,讓他們按兵不動。不要听從蔭昌的指揮,秘訣還是「慢慢走、等等看」。只見軍隊在信陽和湖北孝感間踱步,早上往前走三十里,下午又退回來二十里,磨磨蹭蹭,一點也不著急。美其名曰「步步為營、穩扎穩打」。蔭昌在孝感急得滿頭大汗,卻有力使不上,不禁在心里暗暗咒罵,當然,他不會罵袁世凱,他只罵中樞地那幫人︰他***,再不進軍,湖北就要養成氣候了。載灃啊,奕啊,你們怎麼還不答應老袁的條件啊?還舍不得你們作攝政王的威風,舍不得做總理的錢罐子啊?等真要亡了國,不要說這些條件,恐怕你們都要跟著倒台。到時候,你再想做攝政王恐怕也只能在自家做了。你再想撈錢能撈到冥鈔就不錯了!
形勢是不等人地,但偏偏出現了內爭。清廷內部存在斗爭,革命黨內部也有分歧。在初戰告捷後,圍繞著武漢保衛戰怎麼個打法,年輕的革命黨人(少壯派)主張出擊北進,乘勝進攻,原新軍的一些中、高級軍官卻主張防守,這兩種意見始終沒有得到統一,結果就是攻既不力,守亦不固。最後。勉強確立了防御為主的的戰略決策。單純防御使得革命軍未能及時佔領各戰略要地,將戰線推向北方,在三道橋附近,革命軍遭到了清軍地反撲,損失慘重。
湖北大亂,秦時竹也沒有閑著。自從上次開完動員會,穿越七人組已各就各位,通過電報來進行彼此聯絡,秦時竹地電台就設在他的軍營里,奉天城里由葛洪義居間調度。除了牢牢掌握三電公司這個信息樞紐外,《奉天時報》也是中心陣地。被秦時竹派到上海的柳亞子、浙江的邵飄萍已開始向東北源源不斷地傳遞消息了。
21日,《奉天時報》登出了《談鄂》文章,秦時竹粗覺奇怪,這並不是柳、邵、馬的文風。仔細一看署名。大笑起來——上面赫然寫著「陳布雷」的大名(這是筆名),他以武昌起義為主題。連續撰寫評論,按日登載。他大喜過望,火速發報︰「《談鄂》一文甚好,望亞子休辭辛勞,繼續刊登,希將該文作者羅至帳下,切切!」發完了電報,秦時竹心里樂不可支︰哎呀,這下可有秘書啦。老蔣啊,對不起啦,我先下手為強嘍!(這時候的蔣介石還是陳其美手下的小嘍羅呢,他要是知道秦時竹惦記著他,肯定要打不少噴嚏)。
王雲山轉了一圈又給他送來一堆情報,這兩天,最忙地人就是他和電報員了。
「步槍6000桿、子彈200萬發、各類炮36門已全部送至部隊駐地,繼續加緊生產。」這是何峰地電報。
「部隊一切正常,軍心安定,密切關注事態發展。」這是陸尚榮的電報。
「軍火已妥善安置,前日馮如等新造成飛機兩架,一架為轟炸機,實用升限2500米,最大航速140公里每小時,可攜帶4枚5公斤重炸彈,續航時間2小時,作戰半徑100公里;另一為戰斗機,雙座,後座操作一機槍,備彈800發,實用升限2800米,最大航速175公里每小時,續航時間2小時,作戰半徑130公里;請予命名。」這是夏海強的電報,秦時竹略一思索,提筆寫道︰「聞新飛機投入使用,甚慰!可各命名為鵬、隼,當否?請自斟酌!望不辭辛勞,加緊訓練、裝備。」
夏海燕的電報是︰「各家家眷均已安全撤離,妥善安置于太平鎮。」
回答完了各式各樣的電報,秦時竹抬頭一看,掛鐘地指針已越過一點了,剛伸了個懶腰,王雲山又走了進來。
「還有電報嗎?」
「沒了,我來看您睡下了沒有?」
「正準備睡呢,時候不早了,你也歇著吧。」
王雲山走到秦時竹身邊,悄悄耳語道︰「禹先生來了。」
「快請他進來!」秦時竹心里一驚,這麼晚了禹子謨來干嗎?莫非公司出了要緊事?
「哪里,哪里!」秦時竹一邊說,一邊朝王雲山使了個眼色,後者就出去安排崗哨了,「這麼晚不在家好好休息,跑我這有何貴干啊?」
「那秦大統領不呆在家里和老婆孩子同享天倫之樂,反而住進了軍營,又是為何呢?」禹子謨笑著還擊。
「今日公務繁忙,天色已晚,在軍營住一宿也不礙事!」
「復生休騙我,我早去過你家,听府上下人說你已在軍營住了有些日子,豈是今天一夜?」禹子謨笑道,「夫人亦去了太平鎮,可瞞不得我。」
「現在時局不穩,蓉兒又想她母親,正好讓她回去探親。」
「那陸尚榮、葛洪義等人地家眷也全去了太平鎮,他們難道都回娘家?」
「你消息可真靈通!」面對禹子謨咄咄逼人的攻勢,秦時竹只能用笑聲加以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