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會畢,葛洪義對秦時竹說︰「老大,你這個煙幕彈放得好啊!既顯示了隱隱約約的態度,又沒有公開說明,讓兩邊都有個想頭,我猜俄國方面、庫倫方面乃至袁世凱方面都會好好琢磨吧?」
「政治嘛,就是虛虛實實,一味說真話哪能成事?孫大炮他們就是不懂這一點才屢屢吃虧上當。」秦時竹微微笑道,「他和黃興給我拍了不少電報,讓我下定決心,不怕犧牲,也讓我應付過去了。」
「他們倆站著說話不腰疼,成天就是空口白話,什麼正事也干不了。這孫中山要不是有個孫眉這樣的大哥給他籌措軍費,早就玩完了,哪里的革命元勛做?」
「這話倒未免刻薄,有本事籌措資金的人多了,能真心干革命的人卻不多。孫中山是個革命家,卻不是政治家,起碼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秦時竹問道,「再過兩天就是國會選舉了,各地布置的如何了?」
「基本準備就緒,我已以北疆內務委員會名義下發文件到各省內務廳,讓他們派出警力,務必維持現場秩序,凡高聲喧嘩,擅自散發傳單,擅自鼓動游行,擅自組織集會者,一律以擾亂選舉秩序之責處分。是選民的取消選舉權,是候選人的連帶取消候選資格。」
「很好,各省都不能出亂書,若是有人膽敢拉票、賄選,威脅、收買選民,一律嚴肅查處,不得姑息。」
最近以來,秦時竹的主要工作,一項是布置征蒙事宜,另一項是安排國會選舉。
在議會選舉中。《選舉法》限制了相當一部分工商資產者的選舉權,關于財產限制,一共是兩條,滿足其一即可︰一條是「年納直接稅二元以上」。另一條是「有不動產資本500元以上」,並且聲明所謂直接稅是指地丁、漕糧兩種。參議院發表此財產資格限制後,遭受各方非議,尤其以工商界議論最多。當時民族資本相對弱小,要達到不動產500元比較困難(畢竟這僅僅是指房屋的價格),而商戶雖然納稅,但如果不計算在直接稅里面,等于是卡住了很多中小工商業者的參政權。北疆工商界得知消息後,以各省工商聯合會名義向秦時竹請願。要求保障工商實業界的選舉權。秦時竹表示同意,復電參議院,要求將此規定擴大為「年納稅二元以上」。參議院當時並沒有通過此條修正意見。
秦時竹大怒,宣布︰「北疆各省,已基本取消漕糧(北方本來就少)。地丁業已減免大半,若空口此限制,是欲取消數十萬北疆商戶之選舉權耶?」
由于北疆方面已就工商業發展專門規定了營業稅、所得稅(因為厘金取消,征稅方式也有所改變),參議院不得不讓步,承認︰「……鑒于北疆各省已設立商業直接稅,準其沖抵直接稅此條。」
一時間,各省工商聯合會對此深表感謝,特意捐助人民黨競選經費10萬元。
北疆抗議的另外一點是軍隊沒有選舉權。各部隊聯合請願,向沈陽大本營通電︰吾等軍人。執干戈以衛民眾,今反不能投身選舉,是何故?國會立法,牽涉四方,若有糾紛,當仁不讓。值此多事之秋,議院一面要求軍隊維護安定,守衛疆土。另一面又欲封殺軍人選舉權。是何居心?吾等忠于國家,非是一小撮議員之工具。更非只會服從命令卻不知思考之工具……
殺氣騰騰!意思是打仗地時候你要靠軍隊了,選舉的時候怎麼就不給軍人以權利?若是都選擇了胡作非為的議員,誰能保證不將軍力亂用?這條意見,自然是秦時竹授意安排的,北疆國防軍與他處不同,幾乎所有中級以上軍官都是人民黨黨員,絕大多數軍人如果不是黨員,便是人民黨地同情者或者,近20萬人的選舉權(21歲以上),自然不容小看……
秦時竹將意見轉發參議院,並附個人意見︰愚意軍人不應有被選舉權,但應授予選舉權。
參議院又以軍人不得干政為由拒絕,特別是國民黨、共和黨議員反對尤為強烈,因為他們手頭並沒有多少掌握在手里的軍隊,倘若軍隊參與選舉,自然不利。
就這樣,你來我往,口水戰、電報戰打得不亦樂乎……
12月5日,軍隊強烈抗議︰听聞欲圖選舉權,需繳納二元之直接稅。吾等軍人,以熱血和生命保家衛國,今反不能參加選舉,難道熱血和生命不如價值兩元之稅重要?我等願登車上路,來京與各位議員共辯長短……
大本營里,秦時竹和蔣方震、張紹曾正在商議軍隊選舉權一節︰
蔣方震皺眉道︰「如此抗議,是否稍嫌過分?縱然做戲,也不必如此逼真。」
張紹曾道︰「不然,大帥此舉,是為軍隊名分考慮,參議院一味考慮地主利益,整體偏向此階層,倘若不予糾正,將來政治必然難以改良。」
「可軍隊只有選舉權,沒有被選舉權,也沒有什麼價值。」蔣方震拿著報紙,「你看,南方又有人在攻擊大帥軍閥習氣暴露。」
「誰說沒有?」秦時竹虎著臉,「數十萬將士,枕戈以待,能不給他們選舉權?」
「听我命令,以大本營名義回電參議院︰中國民國之締造,乃數十萬將士拋頭顱、灑熱血而成,如此激蕩情形,猶在昨日,今民國新定,共和已立,僅僅一年,諸泡便急于取消軍人選舉權,是何用意?若是過河拆橋之作為,竊為諸泡痛惜之……」
「再復電陸軍部和袁世凱,諸公手下,亦有數十萬將士,今北疆舉動,非為北疆國防軍一家,乃是為全國軍人從長計議。軍人廝殺疆場,奮勇拼搏,為的是一共和、民主之中華民國,難道此等國家。就如此對待有功之人?」
回復完電報,秦時竹笑著說︰「方才百里說我做戲,不錯,說對了!不過,這戲不是演給議會看的,是給俄國人看的。」
「啊!」張、蔣二人大吃一驚。
蔣方震馬上反應過來︰「大帥智慧,我等不及。」
張紹曾茫然不知所措︰「百里兄,何也?」
「此番動作,表面上是為軍隊爭取選舉權。實際上整個北疆各省議會選舉都在我們掌控中,從政治來講,我做北疆巡閱使。握有最高權利,掌控軍警,不怕別人說三道四;從民心來講。我們在北疆廣泛推行善政,惠及百姓,人民黨必然能夠勝出;從經濟和宣傳來講,人民黨也擁有足夠的實力,根本不要多此一舉。但我就是要給俄國人,給袁世凱造成假象,我現在忙著和國會扯皮,沒功夫應付蒙古的事情……」
「大帥,您這是既迷惑了敵人,也迷惑了自己人。這煙幕彈放得……嘿嘿。」張紹曾終于想明白了。
「不然,我猜大帥還有另外一層用意。」蔣方震意味深長的說,「千萬不要忘了,我們大帥還兼著人民黨主席地職務。」
「百里你看得很不錯。」秦時竹笑了,「這是連環計。我這個提案一出,京城必然亂套,議員們肯定對人民黨有所指責,就是本黨的議員可能也不理解。我就是要在他們反對我最厲害的時候。宣布已經出兵外蒙,不日可下庫倫。看他們怎麼辦?到底是反對選舉權還是反對出兵?」
「大帥地政策,實在是高,高啊!」
段祺瑞和袁世凱收到電報,也不敢怠慢,連忙開會研究,自然這也少不了趙秉鈞。
「大總統,這秦時竹不知道又搞什麼鬼?一個勁地要為這個,為那個爭取選舉權。」段祺瑞拿著電報,「前不久是工商業者,參議院已經讓步,今天又是軍人,他究竟想弄出什麼名吧來?」
「你看到參議院地情景了嗎?秦時竹的提案,只有人民黨議團是持肯定態度地,其余三黨皆反對。」袁世凱模了模下巴下的胡須,「人民黨現在居于少數,但還這麼一馬當先,我真是有些佩服。」
「難道秦時竹想通過選舉成為第一大黨,然後組建責任內閣?」趙秉鈞心里一寒,這就意味著他的總理夢要泡湯。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光這麼做沒用啊!北疆各省的議員名額,本來就是他們的囊中物,換而言之,有選舉權的多十萬,少十萬都沒有關系,實在是犯不著和參議院較勁,特別是沒有意義的較勁。」段祺瑞百思不得其解,「秦時竹此人,凡事都為自己打算,沒有好處地事情他是不干的,其它方面,凡是能過去的,都是馬馬虎虎,這次怎麼一反常態?連續兩次逼宮?」
「老夫經營半生,對他地舉動實在是看不懂。」袁世凱搖頭晃腦,「後生可畏啊。不過這對我們也是個提醒,他有軍人選舉權,咱們北洋的軍隊也可以參加選舉嘛,大家公平!」
「對對,可我們沒有被選舉權啊。」段祺瑞嘆了口氣,「讓我們選誰去?」
「這好辦,咱們研究一下,那些可靠的人就安排在軍隊選區中,一定要保證當選。搞民主,他秦時竹會玩,我袁世凱也會玩。」
這麼一說,趙秉鈞和段祺瑞連聲說好。
12月6日,華夏社東京消息︰旅日神戶華僑千余人集會籌商對待《俄蒙協約》辦法,議決成立「征庫籌餉協會」,當場認捐,並電袁世凱、秦時竹表示皆願節衣縮貪,按月接濟征庫軍費。同日,俄公使庫朋斯齊拜會袁世凱,面遞俄國第二次正式通牒,稱《俄蒙協約》乃劃清俄國對于內政自主之蒙古政府權利及俄人在蒙古之權利地條約,若中國政府承認此約本旨,俄政府決不阻撓中蒙結約。他之所以這麼有底氣,原因是昨天看到了秦時竹關于軍隊選舉權的通電,他對周圍的人輕輕地哼了一聲︰「中國人都是些混蛋,到現在了還在內部爭斗不休。」
有人提醒他,前兩天秦時竹發布了具有警告意味的通電。
「什麼通電?中國人就是善于裝腔作勢,口頭上越是叫嚷得厲害,實際上越是沒用,咱們不理他,趕緊讓袁世凱承認。只要中央政府一簽字,他秦時竹再嚷嚷,也不過是個地方實力派而已。」
12月8日,參議院正式討論開會研究秦時竹的提案,眾人紛紛表示反對,有南方派議員表示︰「值此多事之秋,秦時竹不把精力用于經營邊疆,鞏固國防,反而肆意以通電要挾參議院,名曰為民請命,實際不安好
有人附和道︰「其人一貫如此,將北疆利益置于國家利益之上……」
參議院吵吵嚷嚷,沒個定論,議長吳景濂不得不下令中止辯論,各自分議團討論,然後再議……這當然也是秦時竹事先布置地。
秦時竹卻和各地民政長有條不紊地開始了巡視選舉工作。北疆地選舉過程從整體來看,還是相當科學的︰先是按照縣為單位劃分選區,參議院雖然還沒有同意軍人地選舉權,但秦時竹已指示各地選舉委員會先編列進去,但暫時不開始選舉,從6日開始的選舉首先從那些沒有軍隊駐防地縣開始。
為了加強保障,一縣開始選舉,要從鄰縣抽調警力,內務廳直屬的特警也隨之到來。照例是選舉委員會宣布有關適宜,介紹一下候選人,然後用規定時間讓候選代表對選民講一通話,然後讓民眾投票。等投票完畢,當場封閉投票箱,然後轉到下一個選舉點,等該選區全部結束,就當眾打開封條,宣布選舉結果,以示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