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參崴陷落的消息。很快就風一樣地傳遍了。
鄂木斯克的全俄臨時政府內亂成一團,現在的戰略形勢對白軍異常不利,西面,是布爾什維克的大軍逐步壓過來,東面,沿著西伯利亞鐵路的戰略要點悉數為中國人所控制,簡直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西伯利亞地域雖然遼闊,但各種戰略物資和工業品均嚴重依長途供給。雖然原本儲存了一批,但內戰爆發後,物資供應逐漸斷絕,即便有,也優先送到東線去了,因此絕大多數城市遭受著食品短缺之苦,生活必需品十分匱乏,現在情況就更明朗了,臨時政府與協約國之間的聯系幾乎已經被中國人掐斷,掙扎在奄奄一息的邊緣。
不僅經濟上陷入窘境,在軍事方面的情況也不樂觀,盡管高爾察克召集起了一支相當的力量,包括哥薩克。但是在他的旗下,從忠于國家無私的愛國者到無惡不作的匪徒無所不包。缺乏嚴密的綱領和組織,各派力量同床異夢。此外,在軍需方面,由于運費路線的漫長,諾克斯爵士許諾過的裝備和訓練也都遠遠不能跟上。從這些因素看來,高爾察克政權的危局是難以被克服的。
所以,海參崴的陷落,幾乎是在全俄臨時政府棺材上釘下的第一個釘子。
高爾察克平心靜氣地听著下面爭吵,好半天,才有人看著這位面色平靜如水的執政官,問道︰「最高執政閣下,您對目前的局勢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辦法有很多……」高爾察克的表情極為痛苦,「但是,對一個生病的人來說,無論是截肢還是動手術,都是極為痛苦的……」
「您的意思是?」大家似乎都猜到了一些,但又不敢確定,現在爭吵是無濟于事的,眾人從一開始的暴怒中逐漸開始清醒過來——是該找個出路了,不然鄂木斯克政權只能死亡。
「我已經緊急約見了英法各國的代表,他們認為,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們即便想援助我們,也要通過西伯利亞鐵路才能辦到,而這條鐵路,目前已經一半控制在中國的手里了——他們明確表示,不會為了這個緣故和中國打仗。」
「您的意思是。需要我們自己打通交通?」
「這是辦不到的。」角落里有人嘀咕一聲,「現在我們兵力分散在高加索、頓河、烏拉爾地區,先不說能不能將他們匯聚起來對付中國人,哪怕能,也不能這麼做——布爾什維克會把我們全部撕成碎片!」
總算還有清醒和理性的人,高爾察克嘴角出一絲苦笑——俄羅斯民族為什麼只有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才能爆發出睿智來呢。
「現在我們面臨月復背受敵的局面,我們必須和其中一方妥協……」高爾察克加強了語氣,「要麼,我們投降布爾什維克,要麼,我們對中國人做出讓步,只有這樣,才能改變悲慘的現狀。」
投降布爾什維克是不可能的。姑且不說布爾什維克會不會接受他們的投降,便是投降了,以布爾什維克的作風,他們也不見得能有什麼好下場。于是,前一個選擇立即被否決掉了。
剩下來,便只能和中國方面達成妥協。在高爾察克剛剛抵達的時候,曾經有過一陣討論,但當時壓倒性的意見就是決不能對黃皮猴子讓步,所以沒有人會想到這點。現在山窮水盡。中國的壓力隨時會傳遞過來,哪怕再不情願,也只能接受了。
「中國方面的要求是……」高爾察克噙著熱淚,將秦時竹當初和他談話時講的要點再次重復一點。出人意料的是,現在,下面沒有人高調地站起來拼死反對,最多的是沉默,偶爾還有一些咒罵。
部長會議主席佩佩利亞耶夫適時站了出來,表態支持高爾察克的意見,說道︰「我的心情和諸位一樣沉痛,在俄羅斯面臨內外交困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做出必要的讓步——現在的讓步是為了更好地將來,我提議,對最高執政的建議進行表決,如果符合法定多數,我們就立即辦理。情況緊急,容不得無記名投票了,我們現在進行舉手表決吧……」
舉手表決的情況顯示,有60的人贊同對中國妥協,有30的人棄權,還有10反對,但即便是反對者,情緒也沒有那麼激烈……
「那麼,先按照這樣的情況和中國人進行交涉,只要能打敗布爾什維克,鞏固俄羅斯內部,中國的仇我們早晚可以報。」
幾乎在國防軍東線兵團接收海參崴的同時,龐大的日本艦隊也抵達了海參崴的外圍,在外圍還滯留著一些英法的軍艦。看到日本軍隊的到來,便通報了有關海參崴方向的消息。現在英法也是舉棋不定,所以這些軍艦只能遠遠看著監視著海參崴,而不會參與其中——天知道如果的太近的話,中國方面會不會派遣航空兵進行打擊!
「我們該怎麼辦,閣下?「
「陸軍那幫傻蛋,又將事情弄得一團糟……」
這次出兵俄國,陸海軍照例又各自持有不同觀點,不同的是,這次海軍主張對華強硬,而陸軍則態度曖昧。長州派在遼東之戰之後,雖然嘴上一直嚷著要報仇,但心底知道,國防軍實力非同一般,沒有幾年的積累,單憑短短2年多的恢復,是不足以壓倒對手的——第一次失敗還可以說是輕敵,如果再拜,陸軍的人都要丟得一干二淨了。
對海軍的意見,長州派不是沒有考慮,但經過再三斟酌,還是否定了這個意見。薩摩派認為,中國出兵俄國。侵犯了協約國的利益,只要能將中國打成反協約國的標牌,就有機會上下其手。但與樂觀的薩摩派不同,陸軍認為,英法是不會真的吧中國當做同盟國來對付的,如果與英法走得太近,則必然又是海軍得勢。現在的軍費分布,已經在向海軍傾斜了,如果再贊同海軍主導的方針,陸軍永無出頭之日。
對陸軍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坐山觀虎斗。一方面出兵,伺機攫取俄國遠東部分的權益,另一方面則貫徹中國的用兵情況,如果中國推進順利,則日本可以進行合作,共同壓榨俄國,如果中國推進困難,則日本可以和俄國合作,共同對付中國。
方針俄國和中國都是日本的敵人,巴不得他們的力氣消耗得越干淨越好。
當然,具體到事情上,還是有一致性的,海參崴作為重要的戰略據點,最好能掌握在日本手中。但是,及至日本出兵,中國已經將海參崴團團包圍,這便讓長州派有些猶豫,一猶豫就耽擱了時間。後來,中國人雖然圍城,但又不發動進攻,這個消息又刺激了日本人的野心,剛剛大軍出動,這邊中國人又攻破了海參崴,讓巴巴前來的日本艦隊吃癟,當真是郁悶之極。
「中俄傷亡各為多少?海參崴目前城防如何?」
「俄國傷亡萬余,支那……支那幾乎無人傷亡,海參崴城防依舊。」
「這怎麼可能!難道中國人都不會死不成。」
「閣下,這是最新的情報。」
電報上寫得清清楚楚︰支那在進攻海參崴時動用了毒氣彈,成效極大,幾乎不損一兵一卒拿下海參崴,切切!
那麼,到底是登陸還是不登陸呢?算了,這些先匯報給東京大本營,由後面定奪,艦隊先在外海駐留,不要輕易進港。
「今天,朱爾典緊急約見。說鄂木斯克方面要求談判,準備接受我們的條件,希望能……」陸征祥滿面春風,果然是手中有實力,說話有底氣,以前中國老是被別人逼著簽城下之盟,現在終于反過來了,他這個外交總長當得甭提有多開心了。
「你以為呢?」
「不必談判,直接掩殺過去,鄂木斯克風雨飄搖,經不起大軍雷霆一擊。」
「不!」秦時竹擺擺手,「高爾察克政權現在不僅不能倒,我們還要給他們輸血。」
「總統?」陸征祥以為自己听錯了,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會不會多此一舉,我們消滅了白俄政權,與赤俄以西伯利亞為界,豈不是更好?」
「還是要留著白俄對付赤俄。」秦時竹意味深長地笑了,「這樣掩殺過去,豈不是大大便宜了赤俄?他們給德國人老大的甜頭,對我們卻是敷衍了事,豈能這麼便宜?」
說起這事,陸征祥也是大有不快,原來他個人較為同情赤俄,想著均為革命政府,可以坐下來解決帝俄時代遺留下來的問題,哪里知道布爾什維克的那個布哈林根本就難以談判。秦時竹現在這麼一點醒,他突然明白了——這還是總統養寇自重的套路。
「告訴朱爾典先生,我們願意談判,不過鑒于上次不愉快的結果,我們要提高報價,濱海各省,以西伯利亞為界,以東直至北冰洋都應該歸還我國——俄國對上述地方並無歷史控制依據,另外由于我們進行了額外的軍事活動,花費大大增加,需要俄國做出經濟補償——黃金100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