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瓊尼是個看似魯莽。實則細心的人物。他根據自己的經驗,料定鄂木斯克潛伏著中國人的間諜,因此,他加大了戒備的力度。但是,他畢竟是作戰單位,不是情報單位,在鄂木斯克亂哄哄的局面下,他只能穩定秩序,不能徹底排查,更談不上將中國人的「情報網」連根拔起,因此,他采取了不同的策略。
按理說,防諜這種任務應該有專門的機構負責,放在布爾什維克,那就是有現成的機關——契卡。但是,在內戰當中,布瓊尼已經見識了契卡的「威力」,作為一員不是根正苗紅的將領,他本人對契卡抱有很強的戒心,他不但懷疑契卡的用途,更懷疑契卡的操作手法。
在這一點上。伏羅希洛夫和他有著共同語言。作為政治委員,伏羅希洛夫了解到的情況比布瓊尼更多、更全面,也知道更多的細節和黑幕——契卡在內戰中甄別了很多的內和間諜,但也冤枉了不少的好人。雖然契卡的頭頭捷爾任斯基不承認,但不代表伏羅希洛夫沒有鑒別力。當然,他也能理解契卡的苦衷,時間太緊,情況險惡,沒有證據表明是無罪的就做有罪推定,甚至于僅僅有口供就定罪,也成為一種常態。但是,這對于正常秩序的穩定是有幫助的,一般老百姓也不害怕契卡,因為八竿子打不著,唯獨對于大人物則不是個好兆頭。所以,契卡就是一柄雙刃劍,用得好可以安定秩序,用的不好就會影響團結。如果引進契卡,則必定在中高級軍官團體中造成人心惶惶,影響部隊的士氣和戰斗力。
所以,權衡利弊之下,還是不打算引進契卡了,退一步說,契卡來之後能弄成一個什麼樣的局面還不清楚。即便要來,也等這場戰役打完再說。
不過,不引進契卡,並不代表不進行戒備。布瓊尼很謹慎,在他的盤算之下,騎兵軍的真實意圖被隱藏了起來,甚至于向俄共中央發電的內容,也是注水以後的電文——誰也不敢保證譯電員,秘這些崗位就沒有間諜的可能。而且,有關命令看上去一以貫之地傳達到位,只有團以上寥寥數十人才知道真實的動向。
在這一點上,蔡鍔就被布瓊尼的電文所迷惑了,他不知道布瓊尼的套路和招數,也不知道其中的彎彎曲曲。因為從作戰意圖、偵察結果和截獲電文對照起來看,似乎是一致的。一邊是大本營各位大佬的諄諄告誡,一邊是言之鑿鑿的證據和情報,他犯了難,該听信哪個?
在紅軍中,也存在著不同的意見和看法。鐵木辛哥、羅科索夫斯基回到部隊後,迅速傳達了有關指示,要求不折不扣地執行,各級軍官紛紛領命而去。緊接著是召開各團正職(包括團長和政治委員)才能參加的會議。但是到了最後,全部人員都散去之後,師長鐵木辛哥發現師部里還剩下一個人——朱可夫。
「朱可夫同志。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麼?」鐵木辛哥奇怪地問道,「我以為你早就回去安排部隊了。」
「命令我已經傳達了下去,讓同志們做好準備,我找您有點事。」
「咦?」鐵木辛哥奇怪了。
「師長同志。」時任騎兵營長的朱可夫漲紅了臉(由于穿越者的存在,歷史發生了輕微的擾動,十月革命提前,朱可夫的職務比原本的歷史時空要高一些。雖然只是一個營長,但因為團長缺位,他身上還掛著代理團長的職務),「我能不能找您談談這次戰役的事情?我有些疑惑。」
鐵木辛哥很喜歡這個作戰勇敢、打仗頗有頭腦的年輕軍官,他臉上掛滿了笑容,說道︰「當然可以,朱可夫同志,我很歡迎。」
「師長同志,我大膽問一句,這個作戰計劃是不是就是這樣,還會不會有任何變動或者……」朱可夫說到這里,語氣忽地低了下去,小聲地說道,「我對這個計劃覺得很難理解。」
「為什麼呢?」鐵木辛哥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沒錯,剛才召開的秘密會議上,他重新傳達了布瓊尼擬定的真實作戰意圖,朱可夫雖然掛著代理團長的頭餃,但畢竟不是團長,沒有資格列席,因此並不知道內幕消息。
「您看,剛才您在布置作戰任務的時候,將部隊做了如下的部署。」一見鐵木辛哥並沒有什麼不悅的面部表情。朱可夫的膽子又大了不少,他拿過一張白紙,簡單地勾勒了示意圖,「按照您的部署,部隊會成為一個張開的手掌而不是捏緊的拳頭。師長同志,我們騎兵歷來是紅軍的先鋒和尖刀,如果不能集合起來使用,威力就會大打折扣。」
說到這里,他再看了一眼鐵木辛哥,發現對方仍然不動聲色,既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也沒有任何不高興的表情,而且,連深入想一想的神情都沒有。
朱可夫有些著急,他以為自己的話鐵木辛哥听不進去,當下也顧不得太多,說道︰「而且,我還听您說了其他兄弟部隊的部署,這樣一來,我們的兵力雖然擴大了搜索面,防御寬度有所擴大,但是兵力也分散了很多。」
「朱可夫同志,難道你不知道敵人飛機的威力麼?部隊集中起來。容易成為敵機的靶子。」鐵木辛哥饒有興致地听著朱可夫講解——對的,他看出來的問題是對的,這里存在著一些問題。但是,恰恰是這樣的問題蘊藏著作戰機會。
「更讓我不能理解的是,我們在中路暴了一個很大的空當。」朱可夫指了指中間的鐵路,「鐵路是交通命脈,我不能理解的是,縱然我們不能利用鐵路作為快速推進的通道,也不能夠這樣毫無遮攔地讓出來,給中國人提供進攻通道——我相信,中國人一定會看到這個薄弱之處。如果他們沿著這個通道殺過來,怎麼防御?」
足足等了半分鐘,依然不見鐵木辛哥有什麼表示。
朱可夫急了︰「師長同志,請原諒我剛才說話的魯莽,我說的是,萬一,萬一怎麼辦?」
「不,朱可夫同志,你的觀點很對,倒是我們疏忽了。」
疏忽?朱可夫有點不敢置信,這可是一次重大的戰役啊,怎麼可以如此疏忽呢?
還沒等他回神過來,鐵木辛哥又笑著問他,「你說,你能發現這個破綻,中國人能發現麼?」
「這……」朱可夫臉色大變,難道這是軍長定下來的策略,可是,這個策略很不保險啊……
「事實上,我們的策略是這樣的。」鐵木辛哥見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便覺得沒必要在對朱可夫隱瞞真相,說道,「朱可夫同志,你看,現在我們四個騎兵師,如同四個伸展開來的拳頭,在側翼掩護著步兵部隊前進——你不要懷疑,在作戰上確實如此。但是,正如你看到的問題,我們在中間暴了一個很大的缺口,在鐵路沿線附近的兵力很薄弱,如果中國人抓住這個機會,非常容易長驅直入,直接攻擊鄂木斯克……」
「是的,我對這個情形非常擔心。鄂木斯克是我們目前唯一可以依賴的基地,我們的後勤,我們的物資都在這里。如果這里被中國人佔領,則我們必然會遭到失敗。而且,通過進攻鄂木斯克,中國人可以很方便地將我們分割開來——我唯一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我們不能發揮騎兵的機動優勢,襲擾中國人的運輸線和補給線呢?」
布瓊尼開始皺起了眉頭,對朱可夫合盤托出這次戰役的實際思路,已經是他的極限,因為消息可以傳遞到團一級,朱可夫雖然只是一個營長,但畢竟還掛著代理團長的名義,鐵木辛哥也不懷疑他很快就能晉升真正的團長,將這些消息透給他,雖然有一些麻煩,但交代起來還是勉強可以過關的。但是,速戰速決,轉道中亞的消息卻是要求嚴格保密的,除了集團軍的首長和幾個騎兵師的師長,誰都不知道這些消息。鐵木辛哥膽子再大,也不敢把這些消息走漏風聲。不然,將來排查起責任來,不但鐵木辛哥自己吃不了兜著走,朱可夫也會受到牽連。契卡雖然大多數時候不見得會較真,但一旦較真起來,可是沒完沒了,鐵木辛哥可不想給自己惹來麻煩。況且,部隊還有政治委員在,即便契卡不介入,黨要是一腳,也夠嗆。
到了師長這個階段,鐵木辛哥可不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腦子里有更多需要盤算的東西,政治,政治正確是第一位的!
想到這里,他耐心地說道︰「朱可夫同志,我已經對你解釋過了,再後續的行動,是最高軍事機密,不要說你,連我也不完全清楚,你只要按照命令嚴格執行就好。你要記住,布瓊尼同志帶領我們打了很多次,從來沒有讓我們白白犧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