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舍得回來呀!不是在外頭風流快活,玩得樂不思蜀?你還知道回府的路怎麼走嗎?是不是要人帶路你才不會一路走到蓬萊仙島?」
廳堂大位上坐了一位面相威嚴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留著兩撇胡子,神色冷峻地瞧著剛進門的獨生子。
「爹。」龍問雲以眼角偷瞄了一眼在座的女乃女乃,期望女乃女乃能幫他說話。
「真難得,還記得我是你爹,沒說我是路人,把我從家里趕出去。」龍非不豫地擰起眉,對兒子的不長進十分不悅。
「爹,你兒子聰明過人,怎會錯認自己的親爹?我是去為你和女乃女乃買餅,這才耽擱了返家時辰呀!」他嘴甜地討好道,不忘站到女乃女乃身後替她捶背。
「餅呢?」听到兒子有孝心,龍非的怒氣稍減了一些。
「餅……」龍問雲干笑著僵了臉。「沒買到。」
「沒買到?」甫平緩的濃眉又揚了起來。
「都是那個姓柳的臭丫頭,滿鋪子的餅不去買,偏要和我搶最後一包,我要用十倍的價錢跟她買,她還擺譜反給我臉色瞧,下一回再讓我瞧見她,準整得她哭爹喊娘……」他越說越生氣,渾然沒發覺老爹的臉黑了一半。
「荒唐,堂堂龍府的大少爺居然在大街上跟人搶餅,而且對方還是個姑娘家,你要我把老臉往哪擱,自個丟臉就算了,還要讓人笑話我龍非不會教兒子,竟教出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才高興是不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呀!
龍問雲滿不在乎地聳肩,讓爹罵個過癮。「喝口茶吧,潤潤喉。」罵多了口會渴。
「喝什麼茶,你真是氣死我了,成天正事不干一件,只知道吃喝玩樂,一身酒氣的又是上哪兒胡鬧了?」這兒子要怎麼教才會成材,他真是對不起龍家列祖列宗!
龍問雲漫不經心的回答,「和朋友喝點小酒去,順便聊聊賺錢大事。」
不提朋友則罷,他一提那幾個損友,龍老爺肝火更旺了。
「沒腦子的混賬,我出門之前說了什麼,你居然一句也沒听進去?你那些不三不四的豬朋狗友懂什麼賺錢之道,一個個獐頭鼠目眼神不正,你竟還跟他們一起鬼混!」枉他這兒子一臉聰明相卻無識人之明,好的壞的都分不清楚。
「爹,你要是不高興罵我就好,是我沒給你掙面子,惹你發火,干麼扯到他們身上,遷怒于人?」人家待他以誠,他花點小錢回饋有什麼不對,兄弟間相挺不就是一個義字?
龍問雲不喜歡他爹老批評他視為知己的朋友。娘早逝,爹又長年不在家,身為獨子的他在家寂寞得很,若沒有那些朋友作伴,三天兩頭邀他出外游玩,他一個人悶在家里早晚悶出病來。
「你還頂嘴,我說一句你頂十句,你要反了嗎?看來不請出家法不行,再不教,我龍府就要敗了,劉管家,給我取家法來。」不打不成器!
龍老夫人這時終于開口了,「拿什麼拿,想把我的心肝打死呀!劉管家,別听老爺說瘋話,你去囑咐廚房炖一鍋人參雞湯,給我的乖孫子補一補。」小孩子愛玩是天性,動輒打罵只會把孩子的心打遠了。
劉管家看了自家老爺一眼,見他滿臉莫可奈何地一頷首,這才退出大廳,吩咐下人準備雞湯。
龍非十分苦惱。老人家疼孫無可厚非,但寵過頭就不行了啊。
「娘,妳不能老寵著他,妳看妳把他寵成什麼樣,早出晚歸不務正業,整天跟著一群無良朋友在外游蕩,妳再慣著他,咱們龍府這偌大家業就後繼無人了。」他憂心忡忡的道。
「爹,你真神了,孩兒真的有個朋友就叫東方無良,他家開綢緞莊的。」買布會算他便宜,他不少上好的衣料就是從他家經營的鋪子買的。
龍問雲自鳴得意,以為佔到了便宜,殊不知對方是刻意提高了價格再打折,算下來仍比實際價錢高兩成,若是會殺價的人可能都能用一樣的錢買兩匹布了,他被他的好朋友坑了。
龍非听了氣得吹胡子瞪眼,怒拍幾案。「那是他家的嗎?分明是他堂叔的鋪子,跟他半點也沾不上邊,他自己沒半點本事,你听他滿口謊言。」人心險惡,這笨兒子怎麼就學不會。
「咦?有這回事?」他怔愕。
「哼!沒這回事我敢這樣說嗎?你上街隨便找個人問問,要有出入,老子讓你當。」龍非氣到口不擇言。
「好,我這就去問個清楚。」龍問雲順口接話,根本不在意他爹的話,只高興有了出門的理由。
他在家根本待不住,一有機會就想往外溜,他正愁沒借口,剛好爹一時口快,讓他捉到話柄,他頓時眉開眼笑地打算再出門。
「乖孫兒,先把雞湯喝了。」老像猴兒似的,一刻也不安分,身子不補壯點哪有力氣玩樂。
「女乃女乃,我回頭再喝。」他現在有要緊事要做。
「等一下,你又想上哪去了,我難得回來一趟,你不在跟前盡孝道?」龍非罵歸罵,心里還是疼著這個兒子,想與他多聚聚。
「爹,不是你讓我去探探朋友的底嗎?我听你的話也是盡孝嘛。」他裝得很無辜,一副「是你讓我去的,怎麼又反悔了」的模樣。
看著兒子的無賴樣,龍非內心感慨萬千,只覺要找個人來管管他。「你今年幾歲了?」
他一臉狐疑,怎麼爹突然講起他年紀,但還是乖乖回答,「二十有三了,爹。」
龍老爺思忖了一下。「我在你這年紀都當爹了,我看你該娶房媳婦了。」
一听到要替孫子娶親,龍老夫人的眼楮都亮了,開始想象抱曾孫的情景。
「什麼,要我娶妻?」龍問雲兩眼瞠大,嚇得不輕。
「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為龍家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先成家後立業,定定你的性子。」龍非已有打算。
「爹,我哪里老大不小,還不急,我想多玩幾年……」多個妻子難免綁手綁腳,說不定連和朋友喝個酒也要管東管西,他才不要。
他不提「玩」,這事還有轉圜余地,可龍老爺一听就想到兒子平時的放浪行徑,痛心之余決定不再縱容他。
「你不急我急,爹都這把年紀了還能等幾年?你一天不定下來,我就一天無法心安……你娘死前還說要給你找個好女孩,我卻連她的遺願也辦不到。」
「爹……」龍問雲臉一黑,差點要哀嚎出聲,老拿他死去的娘大做文章,爹不累他先累了。
龍夫人死時龍問雲尚且年幼,壓根不記得她的長相,不過大人們老在他耳邊提說他娘溫婉嫻靜、賢淑大方,是地方上有名的大美人。
龍問雲承繼她的美貌,長得朗眉星目,五官端正,俊逸的臉龐跟龍夫人十分神似卻多了股爽朗的英氣,相貌出眾。
听多了一面倒的贊譽,龍問雲也與有榮焉,一心想當個不辱娘親美名的乖兒子,好讓她九泉之下沒有遺憾。
可是他爹動不動便以此為要脅,只要他一不順父意,爹就搬出來說嘴,好像他不听話,娘親夜里便會淚眼汪汪地站在他床前,無聲地責怪她自己,他從小沒有娘教才變這樣。
每次一想到這里,他就會毛骨棟然,忍不住瞧瞧四周是不是有詭異的白影晃動,也漸漸感到心煩。
「雲兒,這次不是女乃女乃不幫你說話,而是你爹說得對,你是時候成親了,女乃女乃也等著抱曾孫哪。」外人眼中嚴苛又不易親近的龍老夫人,唯有對孫子才會百依百順,這次也難得堅持己見。
「女乃女乃,你怎麼也這麼說?」他不滿地況下臉,覺得每個人都在逼他做不想做的事。
「女乃女乃是為了你好,若沒個妻子在身旁,將來我和你爹不在了,誰來照顧你?」她一想就沒法安心,語氣滿是關懷憂心。
「女乃女乃會活得和烏龜一樣長壽,一輩子疼愛孫兒,不吉利的話我不听。」龍問雲故意裝得孩子氣,哄她開心。
「說女乃女乃是烏龜,你這孩子真是沒大沒小,都是女乃女乃寵壞你。」她邊說邊輕拍孫子手背,滿臉寵溺。
他得寸進尺的撒嬌。「那女乃女乃再寵我一回嘛!不要趕鴨子上架,逼我娶沒見過面的女人。」
「我……」
龍老夫人才要允許他自個兒找對象,只要在她要求的期限內找到孫媳婦人選即可,可是一旁的龍非看到見子的舉動更覺實在不象話,霍地大聲一喝阻止了她欲出口的話。
「不行,三個月內成親,人選我替你決定。」如果,由著他胡鬧,這個家早晚會垮。
「爹,是我要娶媳婦不是你要挑繼室,總要我看得順眼才行,要是相看兩相厭,閨房失和,你的孫子、女乃女乃的曾孫可就生不出來了。」爹有張良計,他有過牆梯,看誰能勉強得了他。
眼看父子倆又要起爭執,龍老夫人趕緊出聲打圓場。
「別惱別惱,乖孫,女乃女乃保證給你挑個溫順又乖巧的大戶千金,你說東她不敢往西,你要她坐著她不敢站,這樣好嗎?」以夫為天又守三從四德的姑娘才夠格當她孫子的好娘子。
這些條件也正是她擇媳的標準,當年的龍夫人正是因為個性溫婉才入了她的眼,請媒人上門提親,她不希望媳婦太強勢,把兒子壓得抬不起頭。
如今孫子的婚事她亦有相同想法,容貌好不好看是其次,她在意的是性情,能對她言听計從,事事順服的閨女才是好媳婦人選。
「溫順又乖巧?」龍問雲臉上的抗拒少了些,暗自思索娶親的優缺點。
早娶晚娶都要娶,身為龍府獨子,娶妻生于是他不能拒絕的責任。
順女乃女乃的意思,娶個不敢管他的溫婉女子倒也不壞,至少以後他仍是想上哪就上哪,和朋友徹夜狂歡也沒人管束!
只要不像那個姓柳的潑辣女,誰都可以……咦!他怎麼會突然想到那個比男人還凶悍的母老虎,他腦子有問題嗎?龍問雲想甩掉腦里浮現的影子,但是他越想趕走那可惡的身影,那身影就越清晰,她一揚眉、一瞪眼的模樣仿佛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他瘋了嗎?居然把她記得那麼清楚,連她揮舞著手臂嚇唬他的表情都無一絲遺漏。
什麼比馬還大的狗,哪天他買一頭回來嚇她,看她還敢不敢說他孤陋寡聞。
他也一定要娶個柔傾听話的妻子,然後帶到潑婦面前炫耀,讓她看看什麼才叫女人。
一想,龍問雲得意的揚唇,二話不說的答應了成親一事,隨即轉身出門,大步的找朋友玩樂去。
全然不知在他走後,爹對他娶親一事有不一樣的看法。
「一定要夠悍才能壓得住問雲,最好是家中長女,有主見、夠獨立,能明辨是非,不怕得罪人。」若再加上懂得做生意,頭腦聰穎就更完美了。
「哎呀!你別嚇我,我才想替雲兒找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閣秀,你可別亂來,壞了我一番心意。」
是簡家千金乖巧,還是張家小姐溫馴呢?說到選孫媳婦,她腦子里一堆人選,正搜索枯腸地想著該挑哪一個。
「娘,以問雲的個性,太溫和的不適合他,只會被他吃定,婚後他八成照樣沒規沒矩的在外玩樂,不會想做點正經事。」要下猛藥才能一改他輕浮的性子。
「可是我答應他要給他挑個溫順可人的媳婦,你這不是為難我,讓我出爾反爾?」她有些不高興,微板起臉。
「讓他娶妻的用意是少和不好的朋友來往,才有時間學著管理龍家的生意,娘,我也有年紀了,咱們還能護著他多久,他若無法獨當一面,以後這個家要交給誰?」龍非語重心長道。
「這……」她明白兒子的想法,有些動搖。
「我們倆能再活幾年?能再陪他三十年、五十年嗎?娘若真的疼孫子就要找能干的媳婦,我們管不住就讓她來管,至少等我們都不在了,也不用擔心他敗光家產,落有去路邊行乞的下場。」
為人父母不容易,用心良苦只為孩子的將來。
想著孫子花錢如流水的紈褲習性,老夫人神色黯然。「好吧,就照你的意思,過兩天找媒人來讓她好好地找一找,悍一點無妨,但品性要好,得對長輩孝順,友愛手足啊!長相也不能太差,不然雲兒抵死不洞房,誰生個曾孫讓我抱……」
龍問雲以為他的婚事疼他的女乃女乃會順他心意安排,殊不知悲慘的命運才要開始,他此生注定與怯弱的妻子無緣,只能娶到悍妻。
「什麼,嫁人?!」
是她听錯了還是女乃女乃瘋了,居然在采收春茶最忙的時候,突然丟出這句匪夷所思的話?嗯,這背後的原因教人費思量。
莫非是她太忙了,忙得忽略了對老人家的關注,所以女乃女乃才心血來潮想插手她的親事,讓平淡無奇的日子過得熱鬧些,多點喜氣?
或者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只是想讓家人多關心她,別忘了要常常對她噓寒問暖?
不管是哪一種,柳依依都沒心情多想,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不想嫁。
至少不是現在,再過個兩、三年,等仲齊能接手茶莊的工作,她再嫁也不遲。
「我已經透過媒人跟對方說好了,你嫁人後還是能抽空回來幫幫家里,只要夫家的事處理好,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柳依依的臉像苦瓜,全擠成一圍了。「女乃女乃,你在找媒人前怎麼沒先知會我一聲?要出嫁的人是我,你總要經過我的同意嘛。」
「何必問你,你肯定是打死不嫁的,女乃女乃太了解你心里在想什麼。」柳老夫人慢條斯理地飲著西湖龍井,色綠味醇,香氣清新。
俗話說「龍井茶葉虎跑水」,杭州西湖的虎跑泉水清味甜,用來泡茶更顯茶水的清香芬芳,是愛茶者的向往。
「既然知道我肯定不嫁,女乃女乃干麼多此一舉找媒人說媒,你說是哪戶人家,我自個兒上門去退了這門婚事。」她忙得要死,哪有閑工夫成親。
一听孫女要親自退婚,她一口茶噴了出來。「丫頭呀,這事可不能由著你胡來!梧桐花城里敢娶你的也只有這三尸了,過了這個村就沒了下個店。」
這丫頭還真是鷺世駭俗,膽子大到連婚約也想自己上門去解除。
退婚這事對男人來說無傷大雅,頂多流言傳個幾句也就不了了之,可是對女子名聲的殺傷力卻很大,街坊鄰居會議論紛紛,各種退婚原因的臆測會傳得極其不堪,到最後想嫁也嫁不掉,這丫頭也太不知事情嚴重性了。
柳依依臉一垮。「我沒那麼差吧女乃女乃,光是有茶莊、茶園、茶鋪當陪嫁,多得是人搶著娶,不會嫁不出去的。」
「但事實就是沒人敢娶呀,你都十七了,你自己說說看,從你及弄到現在有幾個媒人來喝茶?」一提到她家閨女,每個媒人都搖頭嘆氣,直道無能為力。
一個也沒有……「不嫁人也不會少塊肉,仲齊還小,絲絲才八歲,而女乃女乃你也需要人照料,我嫁了誰來照顧你們?」
「我這幾年身體好多了,還有體力可以幫忙照看里外,仲齊再過兩年也長大了,不需你操心,絲絲是比較粘你沒錯,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也要早點習慣沒你在身邊的日子。」不能讓一家人拖延她找到幸福的日子。
「女乃女乃,你講點道理,哪有人說嫁就嫁,茶圓的茶要采,茶莊的進出貨要管,茶鋪子的帳要算,你看我要忙的事還這麼多也分攤不出去,根本是分身乏術了,哪有時間忙婚事,你就行行好,放過我這一回。」她都一個頭兩個大了,女乃女乃還來添亂。
「對呀,你沒什麼時間,所以你趕緊把這些事安排給人來接手,省得到時你手忙腳亂,連嫁妝都準備不齊。」要不是對方的家世不錯,足以匹配她聰慧的孫女,她也舍不得她太早嫁。
「女乃女乃……」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女乃女乃未免太固執了。
「姊、姊!妳在不在?絲絲她……絲絲不見了,我找不到她……她明明在我旁邊……可是不見了……」
帶著驚惶之色的柳仲齊哭喪著臉,邊跑邊喊的沖進正廳,他衣服上有跌倒弄髒的痕跡,整個人慌亂失措地像丟了魂似的。
柳依依和她女乃女乃也沒心思再談婚事,急忙追問︰「說清楚,絲絲怎麼走丟了,你不是帶她到廟口看廟會嗎?」柳絲絲今年八歲,天真又單純地相信世上沒有壞人,全是好人。
一看到姊姊,忍了許久的恐懼終于讓柳仲齊哇地哭出聲。「絲絲說要吃麥芽糖,我叫她在廟前的算命攤等我,黃大仙是熟人,我拜托他幫我看一下絲絲,我以為不會有事……」
誰知道他一回頭,便看見黃大仙正在替夏家嫂子算命,而原本蹲在桌旁玩沙包的絲絲卻不知哪去了。
「你這糊涂蟲,連妹妹也能看丟,我實在……懶得罵你了,快去找人!」女乃女乃你看,有這樣的弟弟妹妹我怎麼放心嫁人,柳依依離去前埋怨地瞟了女乃女乃一眼。
帶著家丁們一出柳家,她沒等身後的弟弟跟上來,便快速的往前沖,她一直跑,一直跑,不曉得疲累似的拉起裙擺往廟口跑。
算命的黃大仙被她狠罵了一頓,羞愧得抬不起頭,人是在他跟前不見的,他于心有愧,所以攤子放著也一起尋人,一群人高喊著絲絲的名字。
廟會人很多,想找一個小姑娘不容易,不管大家怎麼找,把廟前廟後和附近幾條街都走遍了,還是不見人影。
他們開始害怕,害怕一輩子就見不到可愛的妹妹了。
柳依依急得快哭了,發亂了,眼眶紅了,指甲扎入掌心的肉里,的痛比不上心慌。
「依依,我看你去報官吧,由官府來找比較快,萬一絲絲被壞人帶走……」柳依依一瞪眼,黃大仙不敢再說下去。
「不會的,絲絲只是迷路了,她不會有事,不會……」她慌得自言自語。
「姊姊!你看,那個穿銀錦長袍的男人,他懷里抱著的小女孩是不是絲絲?」
柳仲齊慌亂得四處張望,目光突然定在某處。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楚。
「哪一個?」為什麼人這麼多,擋得她什麼也看不見!
「如意酒坊扁額下站著的那個,他在模她的臉。」他語氣很急。
「等一下,我看到了,淡紫色羅裙……絲絲今天穿的也是……」好呀!敢拐騙她妹妹,那家伙死定了。
不分青紅皂白,柳依依一沖過去便伸出粉拳朝背對著她的男人揮去,裙擺撩起,腳也踹了過去,又打又捶的連番攻擊。
「你這人口販子!快把妹妹還給我,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最後一擊,戳眼、擊胸、踢下陰。
「什麼鬼呀!誰偷襲我,不知道我是龍家大少」哇!好陰險,這人居然要他絕子絕孫行
龍問雲驚險地閃過她的陰招,東躲西躲地不讓拳頭落在身上,出生至今二十三年,他還沒被人打過,被打還真痛。
「咦!是你,錢多到沒處花的敗家子?!」
他定楮一瞧,登時眼角抽擂,雙眼射出怒火。「怎麼又是你,沒教養又沒女人昧的潑辣女!」
「你說誰沒教養?」果然是活膩了的公子哥兒。
「誰是錢多到沒處花的敗家子?」銀子多犯法嗎?他祖上積德。
「是你。」
「是你。」
兩人像狹路相逢的仇人,你瞪我,我瞪你,互看不順眼地想在氣勢贏人。
幼稚的行徑令旁人不禁莞爾,若非氣氛太過劍拔弩張,大概會有人因此笑出聲。
「姊姊,你的眼楮為什麼瞪這麼大?」一道軟綿綿的童音好奇地問道。
「絲絲別吵,姊姊正在救你,等我把這個壞人解決掉。」她看向柳絲絲,忽地一蹙眉,怎麼妹妹完全不害怕,莫非這男人還沒下手?
「姊姊,這里有壞人嗎?」在哪里在哪里?她好想看一看壞人長什麼樣子。
「他呃」柳依依指著龍問雲,猶豫著要不要讓妹妹提早面對事實——
世上真的有壞人!
「你說大哥哥呀?他對我很好,剛剛有個兩眼長這樣的叔叔要我跟他走,我不肯他就凶我,是龍哥哥朝他踹一腳,叫他有多遠滾多遠,不許再出來騙小孩。」柳絲絲笑得很純真,兩只小手放在眼角往上拉,表現出橫眉豎眼的樣子,看起來卻是討人喜歡的俏皮。
「呃?你是說他救了你?」不是吧!他有那麼好心?
「是呀,龍哥哥還買糖給我吃,糖粘牙了,他用小指幫我摳……」她笑咪咪說道,完全不知道大姊差點要把大恩人哥哥給送進街門,罪名是誘拐女童。
啊!弄錯了。頓時感到尷尬的柳依依默默接過妹妹,圓又亮的眼珠子始終盯著地上。「呃!謝……我……你我妹妹她」
「你到底要說什麼,干脆點,扭扭捏捏的真不習慣,既不賢淑又不溫泉,你裝什麼嬌羞樣。」龍問雲也贊扭的故意粗聲粗氣道,沒瞧見她凶悍的樣子有點不習慣。
她一听,候地抬起頭,氣呼呼地指著他鼻頭。「你不知道隨便抱走別人家的小孩是有罪的嗎?我們找得快急死了,你還悠哉悠哉地逛大街,你跟豬換了腦袋呀!
笨到同情你都覺得浪費。」
「你這個瘋女人,我哪曉得她是誰家的小孩,她自己又說不清楚,直比著大廟,我沒丟下她你就該偷笑了,還罵我是豬?!像你這麼凶,肯定嫁不出去!」誰娶到她誰倒霉。
「嫁不出去也不會賴給你,你管好自己就成了!」
兩人又開始互瞪,可是心里卻雙雙起了微妙的感受,一個心想:他雖然是紈褲子,但是又有好心腸;一個暗付︰好個悍婦,可是對家人極好。
他(她)……應該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