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驚,本以為是作了惡夢,但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大嬸已經沖了出去。
他趕忙胡亂地把衣服穿上,緊跟著跑了出去。
大嬸對于對付狼群應該很有經驗了,只見家!」口的籬笆上已經插上了數支火把,火光熊熊燃燒起來,將眼前照得通明,而少年站在籬笆之後放眼看去,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在十幾丈外的地方,有無數綠螢螢的光點正在閃閃爍爍。
那就是狼群?他自小生活在京城之中的大戶之家,對于這種可怕的群居動物一向只是耳聞,不曾親睹。此時遠遠看到狼眼幽寒,縱使他平日鎮靜大膽,現在也嚇得渾身微顫,一瞬間,小時候讀過所有關于狼的故事全都涌上心頭。
他記得書上說狼是怕火的動物,所以他站到一株火把後方,好不容易稍微心安了一點。回過頭去,發現大嬸手中也已攥著一支火把,戰戰兢兢地守在家門口。
「大嬸,這里經常有狼群出沒?」他小聲問道。
大嬸直勾勾地看著狼群,「草原上狼本來就多,否!」我男人怎麼會靠獵殺牠們養家糊口。可是這些年住在這里的人越來越多,狼群也不太靠近了,沒想到今天狼群會突然出現。」
「有沒有向其他族人示警的方法?」
她登時一震,叫道︰「對了!我都忘了這件事!」她連忙將火把往少年手中一塞,返身跑回屋去。
不一會兒,大嬸拿著一支牛角做的號角跑出來,放在嘴邊用力地吹起來。號聲低沉,聲音卻隨著草原的風傳得很遠,聲音飄出的剎那,少年立刻察覺到狼群變得躁動,那些閃爍的綠光不僅沒有後退,反而有逼近的跡象。
他心中驚駭,難道這些狼群是被那些捕狼人驅趕之後,胡亂逃竄到這里的?若真是如此,這樣的求助號聲牠們應該也早已熟悉,會不會反而激怒狼的血性,引起進攻。
想到這里,他一把奪下大嬸的牛角號,喊道︰「先不要吹號了!我們再布一圈火圈,那些狼才不能靠近!」
兩人迅速將所有眼前能收集到的柴火在身前擺成一個圈子,因為柴火不多了,所以少年讓大嬸和他一起背靠著牆壁堆放柴火,這樣可以省掉一半的木柴。
他們才剛放置完畢,就有一只膽大的餓狼聰明地穿過兩支篝火的空隙,縱身越過低矮的籬笆,跳入院中。
听到大嬸驚呼一聲,少年果斷地抽出腰上掛著的一柄匕首,橫在身前。
那頭狼直勾勾地和他對視,少年屏息凝視,腳步卻不敢移動半分。一人一狼僵持了不知多久,另一只狼也跳了進來,逼向大嬸。
少年高聲喊道︰「大嬸,快把你面前的火堆點燃!」
安必花大嬸顫聲道︰「不行,你還沒有過來呢!如果我把柴火點燃了,你不能跳進來怎麼辦?」
「快!否!」狼群一多就更難對付了!」少年拉高的聲音或許因為著急,帶著幾分尖銳的淒厲。
安必花顫抖著用手中的火把點燃了身前三尺開外的柴火堆。柴火極易燒著,火勢一起,兩只狼都敬畏得後退了幾步。
少年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了,否!」一旦柴火燒完,到時候自保都難,更不要談救下那位大嬸了。
他悄悄彎下腰,伸手去模地上的石子,一只狼看到他的動作,以為有可乘之機,便飛撲上來—此時少年已經抓到幾顆碎石子,屈指彈出,正中餓狼的頭部頸部,狼負痛落地,抖了抖身上的長毛,再次撲上來。
牠的行動,似是在給狼群做訊號,另一只狼也在少年的背後伺機而動。兩只狼同時自前後夾擊撲攻少年,少年身法輕盈,在雙狼之中縱身一躍,避開攻擊的同時,反手一扎,匕首扎到一只狼的後背。
狼負痛回頭就是一口,少年的匕首還扎在狼身未及拔出,被結結實實地咬到,登時手腕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大嬸看得肝膽俱裂,大聲喊道:「少年人,籬笆上的火把是可以用的!」
經大嬸一提醒,少年果斷伸出左手抓住籬芭上的一支火把,橫掃向兩只狼頭。
那只背上還插著匕首的狼,因為身上有傷行動不便,一下子就被火把撩到了頭部,毛發燒起之時,狼痛得嗽嗽尖叫,聲音之慘烈,令少年听得心中也是五昧雜陳。
但此時性命偵關,他哪里敢怠慢,手中火把當做一支火刀,搞起來劈向另一只狼。那只狼沒有受傷,十分機敏,見力敵少年有困難,同伴又受了傷,返身就跳出籬芭牆之外。
少年喘口氣,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將手腕草草包扎起來,但還來及休息,就覺得外面狼嚎一片,此起彼落,在這夜色之下竟讓人心驚膽戰。
大嬸忙喊道:「壞了,這群狼要一起沖過來了,這些火把只怕檔不住它們。」
少年喊道:「先回屋!將所有!」窗緊鎖起來」
大嬸回答:「右邊的窗戶壞了好久,關都關不住了!」
少年心下一嘆,看來今日真要血戰一場了。
他一腳踢翻還在原地打滾的那只傷狼,拔出匕首又補了兩刀,然後瑞飛燃燒的柴火,將安必花大嬸從火堆中拉了出來,一把推到!」內去,自己也跟著進了!」,將!」從里頭拴死。
那扇無法關閉的窗戶,少年人從屋內找了把破凳子,試圖堵在窗口。凳子剛剛放過去,就有一張血盆狼口咬了進來,原來那些狼群真的已經跨過籬芭,沖入院子里了。
少年揮起匕首刺穿那狼的眼楮,狼慘叫著掉落窗戶,但外面的狼嚎之聲響得更加淒厲了。
「這樣僵持下去可不好!」少年頓足道。他听說狼是頗有耐心且難疆的動物,若是在這里和它們耗上幾天幾夜可就更不好辦了。
他一眼看到屋內也在燃燒的柴火,抽出其中一根放在窗桶,讓火頭朝外,這樣就沒有狼敢從窗口進入了。
但僅僅是這樣的應對之策依然不夠,屋內的柴火同樣有限,若是燒盡了,他還有什麼退敵良策?
正在他窮極思考之時,忽听得外面傳來尖銳的哨音,緊接著是無數的馬蹄聲,和許多人呼喝吼叫的聲音。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安必花大嬸卻流著淚顫聲說道:「咱們的救星來了。」
少年神思大振!知道必然是有人听到狼嚎之後互相通風報訊,趕來救援。那前來施以援手的「救星」,至少應有十幾人,馬蹄的聲立甲由這而近,緊接著就是無數支飛箭破空而來的聲音,有些飛箭甚至釘在了!」板和窗框上。
少年拉著安必花大嬌向後退,以防被飛箭誤傷到。
外面只听得馬嘶狼嚎、人喊箭飛,不知道是怎樣驚天動地的一個場面。屋內的兩人都撐緊了拳頭,手心中早已是冷汗滲滲。
終于,一切漸歸平靜,外面開始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些狼皮真是上好的貨色,若是剝下來草去賣錢,應該能賣得不少銀子呢。」
「哈哈,你真是被錢財迷了心竅,還不快看看有沒有人被狼傷到!」
有人敲!」,安必花大嬸哆嗦著打開房!」。
外面有兩位仙蘭人身背箭囊,好奇地問道:「大嬸,家中人沒事兒吧?」
「沒事兒,多虧今夭有位小兄弟留宿在我家,否!」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她終于笑了出來,把少年從身後拉出來,「難得他小小年紀,一身的好功夫,又機智得很!哎呀,哈格桑也在這里」
少年一震,舉目向那火把耀眼處看去一歐陽靖正站在籬笆前听著屬下清點死狼數字之後的回享。火光之下,他的黑衣帶著肅殺之氣,背後的箭囊早已空空如也,不知道有多少只狼是死在他的飛箭之下?
也許是因為大嬸的那一聲喊,也許是因為下意識地向這邊環視,歐陽靖的目光恰好與少年對視上。
少年頓時心頭激蕩,喉頭硬住,竟忘了自己來時,在心中想過千百次的那些話語該從何說起。
歐陽靖緩步踱近,方才听到安必花的話,他笑道:「英雄出少年,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可以智斗群狠了。那只被利器扎死的狼是你的了,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
少年尷尬地說:「我不是要殺狼謀利,是為求自保才殺狼的。」
歐陽靖來到面前,少年才察覺到兩人的身高竟然如此懸殊,他悄悄踱起腳尖才能勉強和他的下巴齊平。
歐陽靖在近距離看到少年時,也覺得心頭有種異樣的感覺。他身材縴瘦嬌小,一雙明眸在火把下燦若星火,肌膚如王、雙眉秀長,無論怎麼看,都古怪極了。
他低下頭,看到少年的手腕上綁著一條手帕,他托起他的手時,听到少年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條手帕本是雪白絲綢質地,看上去很是名貴,但如今大都被鮮血沾染,不能再用了。
「受傷了?」他沉聲問道。
「嗯,被狼咬了一口。」少年低聲呢喃,不敢再抬頭看他。
他凝視少年片刻,倏然將他的肩膀扯過,丟上馬背。少年楞了一下,歐陽靖已經翻身上馬,坐在他身後,雙臂環過他的身體,拉住馬緩,聲若寒潭,「別動!苞我回去,有話問你」
駿馬揚蹄,少年身子一晃,跌進他懷里。眼看著自己被他強行帶走,不知前途如何,更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對自己發難,心中忐忑不定,說不清是喜是憂……
南圓羽香的主門前,眾多騎士急馳而歸,歐陽靖跳下馬背的同時,將少年也扯了下來,他沒有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拉著少年直接進入一間空房,房門一關,虎目精光,一瞬不眨地盯著少年——
「知道我要問你什麼嗎?」
「我怎麼會知道?」少年胸口跳得激烈,但努力讓自己神色平靜。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問了一個看似愚蠢的問題。
少年契然一笑,「當然。您是仙蘭人口中的『哈格桑』,這一路我不知道听到多少人提起您的名字。
「那你知道做一個『哈格桑』,最重要的本事是什麼嗎?」
「什麼?」少年眨眨眼,「帶領族人沖鋒陷陣,英勇殺敵?」
歐陽靖冷笑一聲,「最重要的是要先能分辨出身邊之人是敵是友!」
他大手撫上少年的頭頂,突然抽落了發替,本來盤得好好的發髻一散,長發披瀉之時,他親眼目睹少年的表情由鎮定自若到驚慌失措,知道自己沒有猜錯,瞬間將少年推到牆角,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卸掉少年腰上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處。
他逼問道:「你是誰?為何女扮男裝潛入我蚩南土地?」
她烏黑的雙眸泛著光澤,歐陽靖起初以為那是恐懼,但是很快地就發現,那竟然像是一狡默?
望著她眼中若隱若現的笑意,歐陽靖聲音一沉,「別以為你可以一笑帶過。在仙蘭,像你這樣女扮男裝獨自出門,是可以被判死罪的!
她嘆口氣,無視頸下的鋒利匕首,說道:「我不是仙蘭人,我是昊月國的人,仙蘭的法律與我無關。」
他反笑道:「縱使你是昊月人,但你現在是在仙蘭的土地上。」
「是仙蘭的土地,還是昊月的土地?哈格桑應該很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她竟寸步不讓,針鋒相對。
那咄咄逼人的樣子,歐陽靖從未在任何女人身上看過,他訝異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撒下匕首,「說!你是誰派來刺探我仙蘭軍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