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做常樂。
顧名思義應該要很知足才對,事實上,她對一切現狀都很知足,即使她有一個很悲劇的家庭。
何謂很悲劇的家庭?
話說從頭,她那個錢多到放把火都燒不完的富豪爸,當年還是風流瀟灑堪比一線玉面小生的翩翩貴公子。
未能免俗地,家大業大的貴公子最後還是走上商業聯姻之路,迎娶家世相匹配的大企業公主羅莉莉。
一切看起來風風光光順理成章,壞就壞在,這個攜帶龐大利益的企業公主羅莉莉,早在過門之前就懷了一個月的身孕,而且也毫不諱言的一開始就坦白,還打算就這樣帶球嫁給她的富豪爸。
她的富豪爸心里那個苦啊!為了薄薄一片價值萬金的面子,加上兩大企業結盟之後將會帶來更多財富的無限商機,只好悶頭咬牙就將羅莉莉給娶進門。
王子與公主的天作之合造就了未來二十八年相敬如「冰」的無感婚姻,老婆懷了別人的種,對外必須絕口不提,兒子生下來還得掛在他名下,成為名正言順的未來接班人,看倌們,你說悲劇不悲劇?
等等,還沒完,更悲劇的還在後頭呢!
自古以來,富豪配狐狸精小三就是百演不爛的陳年老戲碼,于是當年在一場無心的邂逅下,兩人天雷勾動「欲」火大戰三百回合後,她的狐狸精風騷媽就跟了富豪爸,然後華麗麗地懷了她這個私生女。
富豪爸跟原配從新婚之夜就分居到現在,沒有一天同房過,這幾年在外頭買豪宅養小狼狗,礙于價值千萬的面子,兩人死也不肯離婚。
最悲催的就是,人家正宮臨走前還撂下話,就是到死也不準這個私生女入岑家的戶籍,一方面是擔心岑利陽的真實身分會曝光,一方面也是慎防將來有天私生女會公然爭奪遺產……無論如何,最終還是顧慮到面子上。
羅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就算二十多年的婚姻只是貌合神離,羅莉莉也不願意讓外界知道丈夫在外養女人,這對貴婦來說是何等大的丑事啊!
可憐她那個媽,只能永遠被當成「狐狸精」,想當正宮的心願這輩子恐怕是別指望了。
至于她這個同樣注定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從小就敏感早熟,很早認清自己的存在就是破壞他人家庭的活生生證據,所以她知足常樂。
她啥都不敢強求,更別說是奢求,大學畢業後就考進從事外銷醫療器材的康齡公司,佔了個涼缺,當起公司中地位最低微的客服人員,每天過著上班下班的規律生活,閑來無事就看看BL養眼強身,再不然就是上專欄敲敲腐文,意婬自家大BOSS,天天菊花朵朵開。
她知足而且常樂,除了有一點──
身為資歷不算深卻也不淺的腐女,她可能是腐得不夠徹底,竟然愛上人生中第一個被她意婬的腐對象。
更悲催的是,這個很適合當女王攻或強氣攻的男人,就是跟她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在名義上算是她哥哥的岑利陽。
除了岑家人還有忠心家僕,對外沒什麼人知道這件事,也沒人知道她就是富豪岑威的私生女,全多虧了她平時灰不拉幾的偽裝太成功。
任誰也想不到,大富豪的私生女平時穿著平價衣,臉上戴著一副厚眼鏡,出入也只搭大眾運輸,連一輛二手小車都沒有。
那些愛扒糞的狗仔也以為她只是家僕的眷屬,根本不放在心上,住了好幾年,卻連半個鏡頭都沒賞給她。
道不盡悲催身世,理不盡人間慘事,總歸一句──悲劇啊!
※※※
常樂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出房間跟那位已經外派德國兩年沒見的「哥哥」一起吃晚餐。
管叔已經敲門催了好幾次,她也裝死裝得很徹底,索性連房間的燈都給關了,躲在被子里用平板計算機看網上連載的BL專欄,順便幫自己的灌灌水。
就算心中菊花朵朵開,很想再將那個睽違兩年未見的絕世耽美妖孽欣賞得仔細點,她還是裝死不肯出房間。
畢竟兩年不見,他一聲不響的回台灣,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不知該用什麼心態去面對他……
對那尊妖孽來說,她只是無關緊要的多余品,必要時候可以「舒緩身心」,平常根本就是無視她的存在。
常樂的嘴角浮上一絲苦澀,內心頓時充滿糾結。
雖然之前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已經六年,但是在僕人眼中,兩人根本是互不相往來,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會打,是直接呼嘯而過的那種冷凍關系。
在被富豪爸接回來之前,她是跟狐狸精媽住在豪華公寓里,富豪爸還派了御用大總管管叔照料她們母女倆的生活起居,直到她念大學的第一年,原配搬離開,她們才被正式接回家中。
岑利陽沒跟正宮一起搬走,繼續住在這里,和她們這對入侵他人家庭的母女共同生活。
從見到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戀……
搬入百坪豪宅的那一天,岑利陽就坐在客廳的意大利進口沙發上,記得那時候的他穿著一件V領斜紋針織衫,很清爽的海軍藍,修長的下半身則是一件名牌牛仔褲,襯出高尚又不失年輕的好品味。
他也有輕微的近視,看書時會戴上斯文的金邊眼鏡,但是擋不去他秀正端麗的皮貌。
岑利陽應該感到慶幸才對,幸好他不是岑威的種,免去了遺傳到發線高又肚子微凸的悲催基因。
他舉止優雅有禮,一看就是出自富貴名門的現代版王子,臉上那雙墨瞳深若黑水晶,每每望之,心神都要被卷入那兩團黑渦里。
美麗,精悍,優雅,高傲,內斂……啊啊啊!這根本是最優質的強攻!
一看到岑利陽,她整個靈感就像開鑿的天然地泉,源源不絕的狂涌而出,以他為藍本的那篇同人文,連載不到半年,點閱率就快破萬。
她還一圓了出書夢,成為茫茫書海中的一枚腐女小作家,名氣不大不小,卡在中間剛剛好。
總之,她的腐女生涯,可以說是從見到岑利陽的那天就踏上不歸路,從此就是腐到深處無怨尤……
常樂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腦海還在意婬岑陽利那張絕美皮相,沒法兒,腐女死性難改嘛!
睡得太熟,連有人開了門進她房間都沒听見,她的頭還悶在被子里,嘴巴因為蒙住,發出唏哩呼嚕的呼吸聲,像貓兒打盹兒。
那人直接不客氣的掀開印花蠶絲被,切開燈源,眼神直刺刺的垂視好夢正酣的她。
睜了睜眼,她看見在夢里像野獸般推倒嬌弱受的那個女王攻,居然就真實的站在床邊。
岑利陽挑起清雅的眉眼,一副傲嬌貌,看得甫睡醒的常樂十指發癢,真想快點坐到計算機屏幕前敲她的同人文……
「為什麼不出來吃晚餐?」岑利陽面無表情的問。
「我不餓。」剛才都餓暈過一回,也不差再多餓幾個鐘頭。
「我一回來妳就關在房里不出來,是想給我難堪還是表演不和戲碼給其他人看?」
多奇妙,兩人之前同住一個屋檐下六年之久,講話次數卻是寥寥可數,一講話,連稱謂什麼的都直接省略了。
他們的關系很微妙也很尷尬,很多事情都是各自心照不宣。
「我沒這個意思,你多心了。」常樂不安的推推鏡架,覺得現在的自己很需要喝上一杯淡定紅茶,平息心里的騷動。
「出來吃飯,管叔在監視。」岑利陽淡淡的勾起唇,墨瞳在房內轉了一圈,看見牆面貼得滿滿的耽美男男海報,直接無視略過。
常樂懷疑他是喝淡定牌女乃粉長大的,連那麼肉欲露骨的果男海報入了眼都可以面不改色,厲害厲害。
「你……是爸把你找回來的?」常樂好奇。
「出來吃飯。」岑利陽只扔下這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走出她貼滿果男海報的驚人閨房。
傲嬌女王攻下達命令,把常樂這個無可救藥的腐女萌得死去活來。
出了房間,來到廚房,常樂意外看見足以容納二十人共食的餐桌上還坐了別人。
走近一看,厚重鏡片後的雙眼瞬間大亮,那是一名西裝筆挺的菁英男,長得眉清目秀,膚白文弱,活生生就是個天生好「受」!
要死了,這畫面真的好萌啊!
內心歡呼大叫的同時,常樂徹底的「腐」了。
「常小姐。」手中拿著一迭文件的菁英男看她入席,拘謹禮貌地打了招呼。
「你好。」常樂不認得他,但是顯然對方知道她的來歷,顯見這人跟岑利陽肯定「關系匪淺」。
管叔替她添了飯,她低頭默默吃著,餐桌上很安靜,靜到她一度吞咽困難。
實在是靜到整個人都鬧慌,常樂只好食不知味的開始在腦中幻想讓人興奮的激情H文。
主角不必說,自然是眼前這兩位外型很萌的攻與受。
但是,故事要怎麼開始呢?對了,當然要激情一點,才不枉費眼前難得一見的傲嬌女王攻和天生好受共享晚餐畫面──
話說,受不了特助惹人憐的模樣,女王攻終于決定主動出擊,好好「愛惜」讓人心癢的絕世好受。
傲嬌女王攻岑利陽推開椅子站起身,以修長的食指勾起正在報告企畫案執行進度的特助,性感撩人的薄唇湊近他紅潤的嘴,吮了一口……
「啊!」常樂想得太興奮,鼻血很不爭氣的當場流下來。
兩個正在談論攻勢……呃!不對,是談論公事的男人同時轉過頭,前者泰然無感,後者訝異。
管叔已經抽來面紙先讓她擦掉血跡,她用面紙壓著鼻腔口,還沉浸在先前的幻想中,腦中裝的全是男男相關的黃色廢料。
耳邊嗡嗡叫,也听不見那兩個攻跟受到底都說了什麼,她的腦海畫面還停留在那超激情的男男H上。
常樂,妳夠了!出息一點好不好?別老是見到岑利陽就這麼沉不住氣,不是大白天作起春夢,就是意婬他到自己狂噴鼻血。
長點志氣吧!哪有人會把自己很有愛的男人當作BL性幻想對象……
岑利陽看似平靜無波的眼,飛快閃過一抹亮光,快到讓人無從發現,眉間也隱隱皺了一秒。
特別是在目光觸及她鼻間的熱血時,他的眸似乎瞇了一下……唔!是她看錯了吧?
這個平常在眾人面前把她當透明人對待的男人,怎麼可能因為她流了幾滴鼻血就特別注意她?
傻逼啊她。常樂在內心自嘲,低頭繼續扒她的飯,盡可能的放空腦袋,不要再意婬前方那兩個萌死人不償命的攻與受。
晚上十一點左右,洗完澡,擦好乳液,照理說,通常這個時間的常樂應該早早換了睡衣休息。
但是一想到對門房間的主人今晚在家,她就怎麼也睡不著,只好隨手抄起一本齊齊擺在床頭書櫃的小說看著。
看著看著,也不知怎麼地就睡了,睡著睡著,也不知怎麼地就入夢了──
夢里,她回到三年前大學畢業的那一晚。
從小到大都很低調的她,唯一失控的一天,就是畢業典禮結束後的那晚。
她拿著富豪爸給的刷不爆金卡,帶著跟她一樣「腐」了四年的兩個室友,一起上夜店喝酒狂歡。
才進夜店不到兩個鐘頭,三個女人都玩瘋了,龍舌蘭拚命灌,水果拼盤配著酒下肚,還是消解不了嘴里的火辣感。
常樂那天打扮得特別不一樣,拋開低調了四年的灰溜溜裝扮,她穿了件古馳的花洋裝,長發放下來,腳蹬ChristianLouboutin的招牌紅底高跟鞋,臉上化了精致的妝容。她本來就瘦,身形又高,乍看上去還挺像走秀的模特兒。
她不會跳舞,但是一到舞池就被擁擠的人潮卷入,跟著耳邊震聲隆隆的音樂,自然擺動著身體曲線。
遠遠看過去,花花綠綠的舞池中就她最亮眼,妖嬈的舞姿像一條惑人的美麗錦蛇,果肩洋裝的復古印花像是冰冷蛇皮上的炫目花紋,替她冷調的性感更添一絲神秘。
畢竟她媽當年可是迷倒無數富家少爺的妖姬,她打扮起來也是頗有乃母之風,跟以前風靡上流社會的老母相比,也只差那麼一咪咪。
一個穿著深灰手工西裝的男人就倚在吧台邊,眼神冷得像他手中加了冰塊的威士忌,五官卻是震懾整間夜店最璀璨奪目的頂尖極品。
絕世妖孽!
當那個男人朝自己走過來,兩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間,常樂的小心肝跳得尤其厲害,臉上都泌出一層薄薄的香汗。
「過來。」
她醉得厲害,身旁的其他人都看不見,只听見男人用冰塊般的語調對她下達命令。
高跟鞋喀喀作響,醉得漾開玫瑰色嫣紅的美麗臉蛋揚起媚笑,她毫不遲疑地朝男人走去,一雙雪女敕手臂像軟絲似的卷上男人的頸肩。
男人的眉眼俊雅爽淨,就像是上好的一尊玉雕,目光灼灼得像兩簇火,一下就把她笑容可掬的醉態燒入眼底,烙進心底。
的脈動在體內竄升,他雙手像鐵鉗般環上她的縴細腰肢,一掌像蜘蛛捕蝶按上她圓翹的臀,將她往自己亢奮的身軀壓貼住。
她被男人性感的眼神迷得心神俱亂,蔥白的細指游走在男人刀鑿般的突出五官上,涂上香奈兒女乃茶色口紅的嘴唇往上翹,似噘似嘟,誘人采擷。
「先生,要不要跟我玩419?還是你要找個小受玩419給我看?我會付費的。」她打了個不雅的酒嗝,不懷好意的又笑說︰「知不知道什麼叫做419?就是foronenight一夜,天亮之後就說拜拜的那一種……」
「把妳的嘴巴閉上。」
男人寒聲命令,目光像黑夜中燃燒的一方烈火,盯得她內心躁動,裝了太多龍舌蘭的月復部悶悶發熱。
常樂才不理他,噘高濕潤的粉唇,繼續喳呼不停。
「G片看多了沒意思,我想看看真槍實彈的,我覺得你一定是個攻,可能還很鬼畜,不過我想你的菊花……」
菊花之後是什麼?是她口無遮攔的嘴被男人凶狠的堵上,熱辣辣的舌腔灌滿了他口中威士忌的酒香。
唔!好好聞……想不到腐女也有春天,真是美好到讓人想淚流滿面。
深一點,再吻深一點,讓她好好揮霍一下青春,放縱。
男人扣住她細女敕得像是可以掐出幾滴水的下巴,含吮著她微張的唇瓣,半睜著盈滿的墨瞳。
「原來妳腦子都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男人譏諷的說。
常樂的意識已經茫了,根本沒听懂他說什麼。
話說回來,這里不是家里,眼前這個男人真像岑利陽,還是她喝多了,所以入眼的每個男人都變成了他?
啊啊啊!她腦子里滿滿的都是他啊!
不過那個人應該不可能上夜店才對啊!據說他上個禮拜被富豪爸送到美國分公司實習……
一個火辣辣的熱吻鋪天蓋地壓下來,男人的舌頭撬開她的唇齒,像是已經渴望這麼做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