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男子腳下的安平此時早已換了一身衣服,而是一身火紅的嫁衣,就連鳳冠霞帔也是擺在一邊。就是這一身如此特別的裝扮,讓落霜更加確信,眼前這張與蓮心擁有相同面孔的女子就是安平!
先前只是覺得這雙眼楮和眼底流露出的陰郁有些熟悉,而今在看到這一身大紅嫁衣下,眼中充滿了渴望和瘋狂的女子,落霜更加堅定她就是安平!
只是,安平的易容術是如何達到連听雨都辨認不出來的?
而那一身明黃龍袍笑容溫和雋永的男子赫然竟是……太子潘斐!
只是這男子與安平擁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也並非真的潘斐!而是與潘斐性格迥異的另外一個人!
男子隨意閑適的換了個手支撐著龍椅,另一只手拖著下巴,繼續饒有興趣的打量落霜。
此刻在他臉上流淌的那種隨心所欲的氣質,如何讓人能將他與這地下宮殿的主人聯系在一起!能訓練出那樣一批狠毒無情的殺手,又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隱藏了數十年,這樣的男子怎會擁有眼前這男子超越凡世的隨意安然的氣質呢?
況且太子那張臉是落霜最不想看到的一張嘴臉,偏偏這男子與太子擁有同一張臉!還擺出如此氣質,落霜不覺皺了下眉頭,不動聲色的站在那里,等著他先開口。
坐在那里的男子唇角的笑意始終掛在那里,溫溫和和,隨心所欲。乍一看,沒有任何的危險和目的。
而趴在他腳邊如貓兒一般的安平卻有些沉不住氣了!
此時的她,哪怕是裝也再也裝不下去了!從她去求左寧幫忙,到幾天前被左寧玩弄了身體又丟棄不顧開始,她就沒有任何可以顧忌的事情了!她那麼深愛宗政蒼熠,可是他呢?一有了風落霜就看也不看她一眼!
以前他宗政蒼熠出行的時候,她安平都是隨侍左右!可是如今呢?她有多久多久沒有見到宗政蒼熠了?還是因為這張蓮心的臉和蓮心的聲音,她才可以看到他!
安平此時完全是被得不到的感情偏激的刺激成了一個為愛瘋癲的女人!她似乎忘了,宗政蒼熠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任何一句對她承諾的話,也不曾對她有任何暗示!一直都是她等在宗政蒼熠出現的地方,一直都是她主動跟在宗政蒼熠身後!
安平站起來,眼底的笑容猙獰扭曲,額頭上青筋迸射,讓她臉上才剛剛動過刀的皮膚在這會呈現一種怪異的紫癲色。
而她,卻渾然不覺!
「風落霜!你不是很有能耐嗎?怎麼也會落在我面前?我安平還以為你有多大的通天本領呢!你也不過如此!」
安平冷笑著開口,她本以為說出自己的名字會從落霜臉上看到震驚和害怕,沒想到落霜的表情雲淡風輕到了讓安平甚至以為她沒有听到自己的話!
這地下宮殿寂靜無聲,只有他們三個人在這里!宗政蒼熠又被困在金絲網的另一端,這金絲網用了整個靖軒王朝地下的黃金織造而成,看似薄薄一張,卻是能阻隔兩面所有的聲音!
安平不甘心落霜如此冷靜,她發狠的再次開口,
「風落霜!你少在這里裝聾作啞!你听不到我說了什麼嗎?你好好看看我的眼楮!看看我是誰?!我是安平!安平!!」
安平向前一步,揮舞著手臂朝落霜嘶吼著。
嗓子都喊啞了,她卻仍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
落霜在她這般激動猙獰的表情中,始終是冷著一張臉,面沉如水,眼底是幽冥一般的氣息,無波無瀾,卻時時刻刻都透著一股子清冽澄澈的氣息。
龍椅上的男子斂了一分笑容,眼底多了一分探尋和欣賞。只不過這欣賞只是淺淺的浮在表面,在他眼底深處,始終沉著那不見底的陰郁戾氣。
落霜這會看似隨意的瞥了男子一眼,四目交織,她的如冰寒徹無波,他的隨心所欲,安然閃爍點點星光。
而安平卻突然成了一個外人一般!
她咬牙沖落霜吼道,「風落霜!你果真厚顏無恥!到了這里還想勾引太子殿下!你真是下賤無恥!勾引了一個又一個,先是左麒麟,現在又是宗政蒼熠,然後你……」
厄!
不等安平說完話,落霜已經到了她跟前,迅捷出手,狠狠地掐住了她脖子!看似縴細瑩白的手指卻在這一刻爆發巨大可怕的力量,讓安平有種被狠狠地踩在腳下的感覺!
落霜之前曾試過她的脈息,確認她並不會武功。而蓮心是多少懂點內功心法的,蓮心真當眼前這與潘斐一模一樣的女人會幫她嗎?她還真是痴心夢想!
落霜清眸傲然,微昂著下巴看向身前被掐的面容發紫的安平,安平面頰一瞬漲紅,先前臉上的紫癲開始呈現一種近乎于要爆開的可怕顏色!
而安平眼底的恐懼也來源于面頰上的痛意和隨時都會沖破皮膚的那種緊繃的恐懼感覺!
落霜卻是冷眼欣賞安平這張與蓮心一模一樣的臉!
安平越來越害怕,她為了能成為潘斐的棋子可謂從鬼門關走了好幾遭,單單是為了變成蓮心這張臉,心甘情願被潘斐利用,她就忍受了長時間的蠱蟲啃咬!
將那紅色的蠱蟲從眼楮放進去,讓吸入牛毛的十幾條蠱蟲從淚腺進入她臉部皮膚下的血液和脂肪當中,啃咬撕扯,首先讓她失去原本的模樣!再就是一點點的填充進去蓮心臉上的血液和脂肪。
而真正的蓮心早在那天被他太後叫進宮之前就已經在馬車內暴斃!
當時蓮心被點宗政蒼熠點了穴道,手下的人並不知道,眼見蓮心不對勁,第一時間封住了她身上所有的穴道,這也讓蓮心體內的銀針隨著她體內血液的回抽釘入了心髒!當場斃命!
安平當時正好被左寧玩弄之後丟棄,左寧為了躲避安平的糾纏,去了外地打理店鋪,安平去左家好幾次都見不到左寧,才知道自己竟是被表面看起來對她念念不忘的左寧給騙了!
安平無奈之下,只好找到風姿畫!風姿畫將潘斐引薦給她……
誰知,潘斐的要求竟是如此變態!
而安平當時只是在外面听到了潘斐的聲音,並沒有看到他的容貌!她以前也見過潘斐,但總覺得這次出現在地下宮殿的潘斐完全不像是之前那個貪婪的太子!
可安平已經無從選擇了!不管眼前的男人是誰!都是她現在唯一的靠山了!
面對落霜此刻的舉動,龍椅上端坐的男子竟是一臉欣賞且無所謂的表情,還閑適的端起白玉杯子品著香茗。
落霜掃了男子一眼,清冷開口,
「你就是靖軒皇早年夭折的三皇子?」
落霜話音一落,男子端著端著杯子的手驀然一頓,下一刻,眼底寒玉般的殺氣緩緩壓下,當他抬頭看向落霜的時候,眸中盡是無邊溫和的笑容。
而安平則是傻傻的看向他……哪怕落霜此刻松開了手,她也無力再站在原地,只能是虛月兌的癱坐在地上!
風落霜說什麼?
這……這個男人竟然是……早年夭折的三皇子潘彧?
琉璃宮燈掩映下,潘彧的笑容看起來自然無害,他揮揮手讓落霜坐在一旁的湘妃椅上,勾著唇角,溫和開口,
「不愧是宗政世子看好的女人!本王還當這世上能認出本王的人除了父皇之外,再無他人了。沒想到落霜姑娘竟是有一雙如此慧眼,的確讓本王刮目相看。」
潘彧絲毫不避諱自己的身份!
他倒是一直盼望著落霜能認出他來!這反倒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安平這會坐在地上,五官已經扭曲變形,她臉上的傷口雖說細小,但並未痊愈。潘彧之所以用她,不過是利用她當小白鼠做實驗罷了。潘彧要變成潘斐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以太子的身份扭轉一種朝臣對他之前的印象!
而落霜之所以敢肯定他是本該死去的潘彧,只因,如果眼前的男子是靖軒皇信賴有加,並且大力培養的接班人,那必定是潘家子孫!
縱觀靖軒皇後宮之中,早些年的妃嬪爭斗,共有三位皇子夭折!其他五位都是公主!如今活下來的皇子只有潘屹和潘斐!
而夭折的三個皇子中,據說,只有潘彧最像年輕時候的靖軒皇,無論是外貌還是神態,而潘彧更是早在兩歲的時候就已經能流利的背誦詩詞,更沒有一般孩童的頑劣,小小年紀就喜歡站在靖軒皇身邊看他批改奏折,問東問西!
而潘彧卻在五歲那年得病去世。
後宮盛傳,是太後想要打壓潘彧母親一方的勢力,所以暗中下手!只是他太後力保的皇子也是逃不了病逝的命運!太後這些年本市將全部的寶都壓在太子潘斐身上,而潘斐如今也跟她不是一條心。
太後才不得不將目光轉移到懿貴妃身上!
安平震驚慌亂的眼神劃過落霜和潘彧,風落霜竟能在第一時間認出潘彧,那麼她安平算什麼?難道又被利用了嗎?
靖軒皇故意設局讓潘彧以潘斐的名義找到她,表面是讓她以後以另一個身份生活,其實卻是為了將藏在這里多年的潘彧改頭換面,一旦在她臉上做的實驗成功了,那就可以在潘彧臉上試驗了。
如今的潘彧頂著潘斐的臉,而潘彧在風落霜面前沒有任何隱瞞!這只說明了一點,一旦潘彧離開這里,她安平還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里,安平驚慌的爬起來,不顧一切的朝她的鳳冠跑去,落霜和潘彧任由她驚慌失措的抱著鳳冠朝潘彧這邊砸過來,潘彧不過是輕巧的抬手將手中白玉杯子擲出去,清脆的一聲,小巧的白玉杯子竟是將綴滿了珍珠的鳳冠砸個粉碎!
「啊!!」
「潘彧!你這個禽獸!魔鬼!!你們欺人太甚!你們一個個都恨不得逼死我!逼死我是不是?!」
安平發瘋的吼著,將桌子上的東西瘋狂的朝龐彧扔過去,卻根本近不了潘彧的身!而落霜只是冷眼看著,潘彧一開始在她掐安平的時候不出手,擺明了是想賣個人情給她,讓她了解了安平!
但是抱歉!她風落霜還沒那個心情殺安平!不是什麼人都值得她風落霜出手!
反正安平對于潘彧不過就是一顆棋子,潘彧利用完了之後自然會出手殺了安平!休想將這件事情算計到她的頭上!
潘屹眼中噙著柔柔笑意,只那笑容深處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戾肅殺!
安平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扔了,她干脆月兌上的大紅嫁衣朝潘彧扔過去,本想趁著嫁衣還未落地的功夫跑出大廳!畢竟,這里就只有他們三個人,如果風落霜不動的話她只要跑出大廳就很有機會離開這里!
潘彧的殺手都調出去了!她決不能留在這里坐以待斃!
可安平的想法終究只是黃粱一夢!當那大紅嫁衣落地之前,潘彧手中一瞬擲出一粒黑色的棋子,暖玉的棋子甫一擲出,指尖傳遞出的巨大力量讓棋子瞬間撕碎衣料,狠狠地釘在安平肩頭的位置!
緊跟著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第五顆棋子緊隨而至。如雨點般撕裂那還未來得及落在地上的大紅嫁衣,黑色的棋子帶著一股急烈的冷風穿過金光閃耀的大廳,一顆顆,深深地釘在安平身上!
就像是用錘子釘釘子一般,連那黑色暖玉棋子釘入骨頭的聲音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