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軒皇的確是有些沉不住氣了,一想到昨天差點就能看到落霜的真容了,到最後卻是功虧一簣毀在自己兒子手上!再加上懿貴妃失蹤的事情,精選換自然是全都算在落霜和宗政蒼熠頭上了。
風孤鴻看到靖軒皇走出來,神色淡漠,幾十年君臣,或許真的走到頭了。
靖軒皇曾經提醒過他,在宗政蒼熠和他之間,他風孤鴻必須做出一個選擇,而今這選擇已經無需他說明了!
並非因為靖軒皇要處死他,他才會做出如此決定!而是這二十多年君臣關系,隨著靖軒皇一步步登頂王朝巔峰,注定會隨之發生改變!今天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面臨如此抉擇!
靖軒皇視線從風孤鴻臉上移開的一瞬,應是有一絲觸動和不忍的。
縱觀朝堂之上,真正能和他心意的大臣,風孤鴻認第二,絕對沒有第一!
靖軒皇此刻內心充斥著無法言說的矛盾。一邊是潘家百年基業……這片大陸上赫赫有名的靖軒王朝,另一邊是少年時他魂牽夢繞的一段感情,很可能就在風落霜身上再次得到我慰藉和觸動,但偏偏……阻擋他的是他最信任的風孤鴻,還有整個靖軒王朝唯一可以與他抗衡的宗政蒼熠!
靖軒皇站定身子,負手而立,視線快速的掃過風孤鴻和宗政蒼熠,最後停留在落霜身上久久不動。
落霜神情冷漠,不卑不亢,這般氣質和感覺,在以前,靖軒皇只會覺得她特別,可是今天看來,卻是心底難以放下的矛盾和揪扯。
在她這張臉上,藏在易容面具後面的那張臉,真的如畫卷上看到的那般,與他夢中的絳雪一模一樣嗎?甚至是比絳雪還要絕色!
宗政蒼熠神色寒冽,上前一步擋在落霜身前,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回身自然地給落霜整理著衣襟,柔聲道,
「一切就按照你剛才說的去辦。為夫絕對相信你能辦到。」宗政蒼熠的信任和寵溺如此曝光在眾人面前,沒有絲毫的顧忌,這讓見慣了他冷臉的朝臣震驚不已。
這其中不乏曾經送上絕**子想要討好巴結宗政蒼熠的臣子,這會見宗政蒼熠對落霜如此上心,竟是任由她吩咐他最得力的手下辦事,一眾朝臣見了,此刻……何止是震驚,簡直就是五雷轟頂!
原來,宗政蒼熠不愛美人,只愛性格出眾清冷的女子!這風落霜之前的確是做了許多出格的事情,其大膽和強勢的作風,在某些方面不得不說是像極了宗政蒼熠,甚至于……有些時候比宗政蒼熠還要冷靜。
落霜這會沖他感激的點點頭。如此惺惺相惜的一幕看在靖軒皇眼底,無端點燃了他眼底深埋的火焰。
曾幾何時,他也曾對絳雪說過類似的話,可絳雪最終是在二十年前的七星會上選擇了風孤鴻!那時候,他潘離淵連太子都不是,他唯有默默注視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投入青年才俊風孤鴻懷里,看他們雙宿雙棲恩恩愛愛!
而今,難道他還要再錯過一次嗎?
絕不!
靖軒皇臉色在瞬間改變,將先前的怒意悉數壓在眼底,取而代之的一分威嚴滄冷之色。
「風卿家這件事情,朕剛才細細的想了想,不能只憑蓮妃身邊丫鬟的一面之詞,朕決定親自千萬大理寺監審!」
靖軒皇說完,轉身看向身後的侍衛,冷聲吩咐,
「傳令下去,朝中四品以上官員悉數前往大理寺听審,任何人不得延誤缺席!將蓮妃帶上朕的御輦,一同前往大理寺!」
靖軒皇話音落下,一眾朝臣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磕頭,落霜和宗政蒼熠卻只是微微彎腰,算是听到他的話了。靖軒皇對于他們倆的態度也不生氣,只是沉著臉走在前面。
在路過風孤鴻身邊的時候,他饒有深意的看了風孤鴻一眼。
那眼神再明白不過了,只要風孤鴻能說服落霜摘下面具,讓他一睹真容,風孤鴻又何必受這鎖鏈加身的痛苦呢?風孤鴻與他二十多年君臣關系,難道會看不懂靖軒皇的心思?
只是,風孤鴻寧肯自己被冤枉,也絕不會做出破壞女兒幸福的事情!
靖軒皇看到風孤鴻眼底的決絕,這一刻,就如同有一把鋒利無比的砍刀,一下下自他面前鋒利的劃過,當時是看不出任何傷口,可是等持刀的人走遠了以後,那些上口才開始噴涌出如注的鮮血……
任何感覺,也就變得麻木了。
一個時辰後,落霜和宗政蒼熠在靖軒皇之後到達大理寺。大理寺卿坐在靖軒皇一側,說是主審,其實半句話都不敢多說,擺明了靖軒皇親自審問。
而無言已經將狀子寫好交給落霜,無語也將丞相府這幾日的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落霜。
堂下,風孤鴻全身枷鎖鐵鏈跪在那里,卻仍是停止了背脊,傲骨錚錚,不見絲毫畏懼膽怯!
落霜和宗政蒼熠站在他身後,再往後便是一眾大臣,隨著一聲低呼聲響起,一身白衣翩然若雪的左麒麟從容出現在朝臣中間,在他身旁是面如止水的左冷禪。
左麒麟恢復了西域王的身份,又服下了落霜曾經給他配置的壓制體內蠱毒的藥,暫時不需要依靠輪椅也能站立。雖然這站立只是暫時的,但那些大臣們並不知道,雖說大部分人昨天就收到消息左麒麟和西域王是同一人,但消息未經證實,每個人都是將信將疑,如今,看到手持鳳鸞劍出現在此刻的左麒麟,還有一臉平靜的左冷禪,一眾朝臣紛紛避讓,就怕昔日與左家走的太近,被皇上誤會他們是知道左麒麟這西域王身份的。
而這些大臣不過一直以來都被靖軒皇玩弄于鼓掌之間。
他們並不知道,靖軒皇早就知道左麒麟的身份了,不但知道,還是默許他存在和隱瞞了這麼多年。
左麒麟面無表情的看向落霜,從現在開始,他對她所有的感情注定都埋在心底,在外人面前,不會再表露出任何一絲對她的愛意。他要學著在眾人不知不覺之中將她搶到身邊,從今以後,他不會再對她說半個有關于情愛的字眼!
既然她是如此狠心,那他只會做的比她還要狠心無數倍!
就在一眾朝臣還沒能消化掉看到左麒麟的震驚時,潘彧也拄著拐棍一瘸一拐的趕來湊熱鬧。落霜甫一看到拄著拐棍面色蒼白的潘彧,不覺抬起胳膊踫了踫身旁的宗政蒼熠,低聲道,
「我就覺得夫君那天不會輕易放過他,原來你還是下了狠手,嘖嘖!怎麼連腿都給他打瘸了?」落霜若有所思的看著宗政蒼熠。
宗政蒼熠臉色不變,眸色一沉,淡淡道,
「我沒打瘸他的腿,是他自以為是的以為我的銀針扎進了他的穴道,想要逼出銀針的時候被倒鉤刺到而已。是他太不小心了,不要什麼罪名都扣在為夫頭上,行嗎?」
宗政蒼熠這番自我辯解說的臉不紅氣不喘的,如果落霜不了解他,真就被他蒙了。
可宗政蒼熠是誰啊,他最擅長的不就是月復黑陰險裝清白嗎?這個男人不僅是謀略過人,毒舌過人,這自辯的能力也如此的出神入化。
落霜撇撇嘴,低聲道,
「你算計他就算計吧,干嘛還不承認?」
「為夫為什麼要承認?兵不厭詐這個道理夫人不懂嗎?既然潘彧不懂,還賴我了?」宗政蒼熠一臉無辜,臉色卻是陰陰的,好像落霜再說下去,他就翻臉甩手走人了。
落霜太了解他這說不上三句話就甩臉子的脾氣了,怎麼說宗政蒼熠這都是為了她才出這般狠招陰招的,她該表揚一下他不是嗎?
想到這里,落霜不覺狗腿的沖他笑了笑,低聲道,
「你看你誤會了是不是,我是開心你為我做這麼多,高興還來不及呢!哪里會冤枉你呢!夫君說的對,兵不厭詐!兵不厭詐!」
落霜說完就轉過身,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看向前方,仿佛前一刻還狗腿萬分的人根本不是她。
世子大人抽了抽嘴角,想笑,可是礙于自家岳父大人還跪在那里呢,怎麼都要給岳父面子,可是不笑又忍得辛苦,只能深呼吸一口,輕咳了一聲,才化解了這憋悶的一刻。
二人身前一步跪在地上的風孤鴻被靖軒皇開恩可以站起來回話。
風孤鴻回頭瞥了眼落霜和宗政蒼熠,心底說不出是釋然還是放心。宗政蒼熠對落霜的寵愛已經到了旁人無法理解和企及的地步,只是,靖軒王朝這趟渾水,他們倆若想全身而退,還是要過好幾關的。
潘彧這時在手下的攙扶下到了靖軒皇身側坐下,靖軒皇看向他,神色蒼然,冷聲道,
「現在知道何為教訓了?未經朕的允許就敢帶走風落霜!朕將你看做親生骨肉,可宗政蒼熠對你豈會輕饒你一分?」
靖軒皇昨夜在地宮找到潘彧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是宗政蒼熠下的手!如今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可以培養了,說到底潘彧還是比較听話的,比起為愛痴狂不顧一切的潘屹,和那個不知逃到什麼地方的潘斐來說,將來的潘彧是會有一番作為的。
潘彧這會子也不說話,只是微微頜首,唇角掛著隨意溫和的笑容,他周身涌動的氣質,是那種到了任何地步任何場所,都給人一種隨心所欲的灑月兌感覺的。
也許,他就是想用這灑月兌好隨意來掩飾曾經他在地宮內過的那些陰暗無邊的日子。
看似人已經到齊了,中毒的蓮妃也被抬上了公堂,只不過是躺在四面都掛上了緋色輕紗的御輦里面,外面的人都看不到蓮妃此刻的情況。而剛剛給蓮妃檢查過身體的听雨走御輦後走出來,在落霜和宗政蒼熠身前低聲說道,
「回主子,夫人。蓮妃娘娘身上中的毒乃風家秘方研制的一種清毒。這種毒是風家祖傳的秘方研制,用來醫治蛇毒的,本身也是毒,卻是借了個以毒攻毒來清除蛇毒,這種毒藥是風家內部用藥,不曾外傳,只有風家藥廬才有。」
听雨說完,站在外面听審的朝臣頓時發出不小的爭議聲。
落霜眉頭皺了皺,將無語帶來的解藥呈給靖軒皇。
「皇上,蓮妃娘娘既然是中了風家祖傳的清毒,那就先給娘娘解毒。再從長計議!只是這件事情的蹊蹺想必在做各位也都看在眼里了。家父若想下毒謀害娘娘,豈會用自家的清毒,這不是很容易落人口舌引火上身嗎?」
落霜話音落下,潘彧眯起眼楮若有所思扥看了她一眼。今天這一出,若是蓮妃有意陷害風孤鴻的話,只怕蓮妃早已將一切布置的天衣無縫,風落霜想要找出破綻,豈會容易?
靖軒皇這會沉著臉,揮手讓手下驗過解藥之後,竟是走下漢白玉台階,親自端著藥碗上了御輦,一勺一勺的喂給蓮妃服下,其對蓮妃的寵愛呵護,可見一斑。
落霜見此,與宗政蒼熠相識一眼,眼底具是冷冷的嘲諷。
靖軒皇不如此做,他日他要廢了蓮妃的話,眾人是絕對不會將他有意廢妃上面去想,畢竟他這麼寵溺蓮妃,只會認為是蓮妃恃寵而驕,自毀前程罷了。
所謂君王的愛,有時候就是捧的你越高,他日,加你摔得越狠!
隨著湯藥緩緩喂入蓮妃口中,蓮妃在一陣輕咳聲中緩緩醒來,甫一睜開眼楮,透過紗簾看到堂下站在那里的風孤鴻後,蓮妃不覺緊張的打翻了藥碗,掩面而泣,
「皇上!臣妾害怕……臣妾好怕……風丞相他要輕薄臣妾,臣妾拼死反抗想要保住清白,風丞相竟然虐打臣妾……」
蓮妃說著竟是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斑斑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