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餐過程,安錦華都處于游離不定的狀態中,她幾乎分不清這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她的動作總是慢一拍,整個人仿佛失了魂——如果嫡母還坐在父親身邊就好了。
安老爺見她那般,眉頭漸漸蹙起,從他進屋就發現女兒總是回避他的目光,時隔半年,難不成她還在怨自己?
原配妻子仙逝已經一年多,起初他體諒一雙兒女的心情,多方勸解,可日子久了,他一個大男人哪里還有那個心情?妻子的死並非他樂見,何況他也心痛,這半年身在外地,心頭哪有不惦記家里的?
太夫人擦覺出桌上的氣氛,又素來了解兒子的脾性,生怕他與孫女安錦華父女之間生出嫌忌,便拿起公筷夾了安老爺愛吃的菜,笑道︰「在外面終究比不得家里,華兒心細,這是她特意去廚房做的,老爺多吃些。」
又將目光落到安錦華身上,「不是盼著你父親回來麼?如今回來了,怎麼反而悶著不說話?」
安錦華懵懵懂懂地抬起頭,發現父親眉間的不悅,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默默告訴自己,回不去了,那些真正美好的歲月,再也回不去了。
安錦華為自己的失態道歉,笑容或多或少有些勉強,父親對她再好,一時半刻也無法除去前世帶給她的傷痛。可他是自己父親,與外人不同。
安老爺這才想起安錦珠來,太夫人道︰「那丫頭前陣子不小心滑下了鯉魚池,加上後來又出了些事兒,她本是個心思重的,身子骨一時半會兒好不起來,所以在房中養病呢!」
太夫人不咸不淡的語氣,面上瞧著不過是陳述事實,听著卻不對味,安老爺知道定然還有其他原因,卻沒有現在就問。
一頓飯在太夫人有意的調節中,安浩軒的快樂中結束,太夫人留下安老爺說話,安錦華送兩個弟弟各自回去不提。
且說太夫人正屋里,安老爺雙手放在膝蓋上,神情恭敬,略略垂了頭。太夫人上座,身邊高幾放著燭台,燭火忽明忽暗,屋里的氣氛也因為燈光的緣故,顯得有些壓抑。
太夫人緩緩開口︰「我這里有幾件事要說與你知道,第一,你也莫怨華兒這孩子,你不在家的這是日子,多虧了她,否則你回來還能不能見著軒哥兒也未可知。她失去母親,哪有不傷心的道理?」
安老爺緊緊抿著嘴唇,頷首道︰「兒子心里明白,她比軒哥兒年長,懂得也多。」又緊著問道︰「母親說兒子未必能見著軒哥兒,可是軒哥兒出了什麼事兒?」
「這正是要與你說的,我沒讓軒哥兒去書院了,如今在家請了為先生教他學問。」太夫人深吸一口氣,「你走了沒多久,家里就接二連三地出事,華兒和二丫頭落水,幸虧華兒傷的不重,卻也險些丟了命。軒哥兒去書院沒過幾天,便出了個馬發瘋的事兒,華兒及時找到軒哥兒,軒哥兒才沒出事。這第二件事,便是文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