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第一天都不出來見客,便是安錦華這些晚輩也不會今兒去見,要明天早上,新婦敬了婆婆茶,這才開始認識丈夫家的人,便是所謂的認親。
所以,安錦華、甚至于太夫人,也是要明兒早上才知這位陳氏,究竟長什麼模樣。
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喜宴後,便陸陸續續有人告辭,上午的事兒忙完了,汪氏和李氏便拉著安錦華一道送客,其中有安錦華認識的貴婦,也有不認識的,總之,累的滿頭大汗收獲卻不小,收到很多見面表禮。
終于稍安,安錦華便告了罪回屋里換上帶著汗味兒的衣裳。彼時,同樣累得腰酸背痛,且蓬頭垢面的安錦珠也獨自一人從水房出來,預備回屋里換下這身漂亮的衣裳。
金貴的料子,漂亮的款式,這件衣裳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穿?安錦珠的心情就如同那天上的太陽,焦灼冒火,偏偏還有不識眼色的人叫住她。
安錦珠憋著滿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泄,扭頭便道︰「要茶要水,找其他人,我不管這些事兒!」
吼完才發現站在對面的人竟然是秦風,秦風顯然沒料到一個丫頭會這麼無禮,怔怔地盯著安錦珠。安錦珠慌忙垂下頭,那邊又傳來一道男聲,「這丫頭叫什麼名字?怎麼這般無禮?難道不認識這位是秦家大公子麼?」
秦風忙道︰「不礙事,瞧那丫頭的模樣,定是才來的。」一副很了解安家內情的模樣。
夏宏撇撇嘴,仔細看了幾眼,便覺得有幾分眼熟,「我倒不覺得是新來的,便是新來的,這般沒規矩,定要給我表妹說一說,今兒好在是咱們兩個遇上了,倘或是其它人?豈不是要壞了姑父家的家風?一個奴婢都敢對客人大呼小叫!」
安錦珠心慌得不得了,她特意穿上這身衣裳,為的是叫秦風能多看她幾眼,沒想到,沒想到……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眼淚刷刷地落下來。
夏宏欲要走過來細看到底是誰,秦風忙說不要為難一個丫頭,哪里會想到這個在他眼里是丫頭的女孩兒,其實是安錦珠?
安錦珠又氣又惱,更害怕夏宏將她認出來,那她就真的徹底沒臉了。也不管後面兩人,一邊抹淚,一邊提著裙擺飛奔而去。
回到自己屋里,關上房門才靠著門板喘氣。幸虧秦風沒認出自己來,可想到夏宏那戳戳逼人的態度,安錦珠忍不住咬緊牙關,更覺秦風比夏宏好千百倍,一顆心百轉千回纏綿悱惻,最終化作一聲幽幽嘆息結束。
他再好與自己有何干系?他是自己的姐夫,要娶的人是安錦華。
安錦珠痴痴地盯著窗欞子外的天空發怔,直到外面有丫頭來尋她,她才回神,火急火燎地換了一身衣裳,隨丫頭往太夫人哪里去。
大約到了傍晚,留在安家吃過晚宴的女眷賓客,基本都告辭離開,只有薛氏等人,幫著桂娘料理各處收拾工作。
彼時,新房內早已點上紅燭,屋里兩個大丫頭候著,皆是安老爺屋里原來的人。陳氏的陪房皆去用飯,屋里便異常安靜,以至于外頭兩個留在這里伺候,卻無所事事的婆子咬耳朵的聲音都听得十分清楚明白。
其中一位婆子用極其不屑的語氣說起安錦珠今兒素淨的裝扮,「我雖是婆子下人,也不算見多識廣,可也沒听說那家的小姐,不認嫡母只認姨娘,說的難听點兒,姨娘還不是奴婢罷了,正經小姐這樣貶低自己的身份,也莫怪眾人都瞧不起她。」
「二小姐也是難過罷了……」另一個婆子說話還算中肯。
起頭說起的那位婆子嗤笑一聲道︰「便是心里難過,這樣做出來到底是給誰看的?」又拿眼楮怒了努新房,「里頭那位以後可是正正經經的夫人,今兒又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不怕里頭那位多心。」
「她如今也可憐,年紀小,身邊那些肯為她著想的人都被打發走了……」
「哼!說起年紀,咱們大小姐又能比她大多少?失去親娘的時候,比她現在還小呢!」
「大小姐好歹還有太夫人教養著……」
「你這話就說錯了,莫非太夫人對二小姐不好?奴婢瞧著吃穿用度和大小姐一模一樣,再說咱們原來的夫人沒了的頭一年,太夫人傷心難過,身子總不見好。虧得大小姐脾氣好,年紀小,暗地里吃了文姨娘那麼多絆子,唯恐太夫人知道後傷心,都默默地認了。如今想來,那時候大小姐的還不如二小姐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
屋里兩個大丫頭不阻止,坐在喜床上的陳氏听了滿滿一耳朵,待到自己人的吃了飯回來,起先那兩個丫頭下去吃飯,屋里沒有外人,才問起身邊穩重得她信任的嬤嬤府里兩位小姐的事兒。
嬤嬤吃飯時就找人打听清楚了,其實之前陳夫人就說了大概的情況,嬤嬤心知問的是其他,便道︰「大小姐倒是人人都贊好的,為人隨和,如今已經幫太夫人打理庶務,至于二小姐,據說她生母文姨娘犯了錯,被送回安家老家去,半路上卻死了。二小姐還鬧著要給文姨娘守孝……」
陳氏亦是庶出,生母為姨娘,可她生母不爭不搶為人老實,嫡母陳夫人也不是不賢惠善妒的人,故此在娘家時,她的一應用度和嫡出沒有區別,連教養也是一樣。後來婚事上遭遇那樣的變故,娘家人亦沒有半分嫌棄,至于這門親,陳氏雖不十分滿意,可也半點沒有可挑剔的地方。丈夫身為侯爺,年紀大了些,已經有了是個子女。
可身為庶出的自己,也早就過了婚齡。
嬤嬤見陳氏不言語,又道︰「既然那位二小姐行事如此,您也不必將她看得太要緊了。奴婢還听說,這二小姐可了不得了,為了自己連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嚇得了狠手。太夫人因此還禁了她的足,也是段日子才放她出來的。」
總之,這所有的一切都透出一個意思,太夫人不喜歡二小姐,所以連下人也敢隨便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