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往外走的步子豁然停住,扭頭看薛氏。薛氏似是才想起,哪里原來是不能通往外頭的,後來府里人多事兒多,後院中的女人也多了,便在後面開了一道門,方面那些小廝進出。
李氏站起身道︰「咱們也別慌了,外頭的人似乎已經離開了。」
她一提醒眾人才留神細听,果然外頭安靜下來。安錦華湊過去瞧,只見院子周圍還留著七八個官差守著,卻沒有靠近廂房這邊來。
眾人只得耐著性子安靜地等待,而只有面臨危機的時候,才能真正看明白一個人的真面目。陳氏很沉得住氣,神色無異還安慰著茜姐兒和安浩軒,其他夫人眼觀鼻鼻觀心,靜悄悄的,唯獨秦夫人,一張臉變幻莫測,什麼情緒都忘記了掩飾。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外頭才又有了響動,廂房的門被推開,進來的婆子道︰「外頭是晟王爺奉了旨意來的,得知咱們府里還有客人在,特意下了恩典,請不是本家的各位夫人從側門離開。」
這句話終于叫秦夫人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急忙問那婆子︰「其他人呢?」
婆子恭恭敬敬不慌不忙道︰「其他人男客已經先一步出府了。」
婆子情緒穩定,且從容不迫,眾人皆松了口氣,薛氏問外頭的情況,婆子道︰「三位老爺特意叫奴婢來告訴夫人,叫夫人安心,已經沒事兒了。」
如果不是真的沒事兒了,任憑這婆子如何穩重,也不見得能這般沉得住氣。安錦華徹底松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模了模懷里的信件,舅舅家這一劫算是躲過了吧。
秦夫人這一次倒不急著走了,若不是外頭又有人來催,她大概還要留下繼續說話。薛氏將其他夫人送了出去,回來見安錦華、陳氏她們還在,臉上不覺掛著笑,交情遠遠抵不上親情。又見安錦華細心地給汪氏擦臉,走過去道︰「華兒也先回去吧,外頭的事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完,今兒你二舅的壽辰,怕是做不成了。」
安錦華微笑道︰「以後多的是日子可以做的。」
只要夏家不出事,還怕沒機會給二舅做生麼?薛氏明白她話里意思,卻由不得嘆口氣,「方才出去听說侯爺也來了,還來了督察府的蔣大人。也不知這飛來橫禍,到底為的是什麼緣故。」
安錦華忙寬慰道︰「舅媽別擔心,三位舅舅為人和善,且謹小慎微,不會出事的。」
陳氏亦寬慰了薛氏一會兒,因為外頭有了令,安錦華等人不得不離開,只好從後門出來。外頭的馬車早就停在那里等著她們,還有秦夫人和秦風。
因為官差就在附近,大伙都不敢多停留,匆匆上了馬車。回到家里,已經得到消息的太夫人派了牡丹守在垂花門前,她們一到就叫了陳氏和安錦華過去。
陳氏交代身邊的大丫頭送安浩軒回去,又見安錦珠神色木訥,嚇得不輕也叫她回去歇著。這才和安錦華一起往壽禧堂去。
夏家因為什麼出事,陳氏並不十分清楚,唯恐太夫人擔心,就只撿好的說。安錦華縱然知道一些,也不敢貿然開口。
安老爺已經去了夏家,午飯後任舊沒有任何消息回來,派去的人只是說那些官差還沒有離開,直到傍晚,安老爺回來說了無礙,太夫人和安錦華才松了口氣。
這一夜格外寧靜,連一點兒風聲也沒有,天空黑沉沉仿佛要吞噬了天地,一股壓抑的氣氛繚繞在京城的上空,如同暴風雨來臨前。
安錦華輾轉反側,芍藥和另外兩個丫頭情緒都有些不穩定,安錦華害怕她們三個說出不該說的話,便叫來和自己一起睡。四個人,里面床上安錦華和芍藥並肩躺著,另外兩個丫頭睡在外間。隔了不久,便傳來輕微的鼾聲。
芍藥知道安錦華睡不著,想著白天發生的事兒,她也睡不著。特別是白日里,安錦華果斷決絕的模樣,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大小姐受傷是變了不少,但還是覺得有些詫異。幾番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安錦華哪里擦覺不到,淡淡開口︰「要問就問吧。」
芍藥渾身一顫,想到自己伺候大小姐這麼久,雖是奴婢,大小姐待她卻如姊妹,因此鼓起勇氣,道︰「大小姐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哪里不一樣?」
芍藥道︰「大小姐從來沒看過道門里的書籍,也從來沒禮過佛,奴婢雖然也不知道,可瞧著四爺的模樣,大小姐明白的還不少。再有今天的事兒,大小姐難道一點兒都不害怕麼?」在芍藥看來,安錦華就沒有流露一絲一毫的害怕,反而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氣。
安錦華深吸一口氣,「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芍藥去理解為安靜茹落水昏迷的事兒,心頭一疼,自責涌上來,「都是奴婢舒服沒保護好大小姐。」
既然誤解了就誤解了,安錦華沒打算解釋,「如果沒有那件事,我大概還會繼續被文姨娘蒙在骨子里。」
芍藥想到文姨娘的作為,咬牙道︰「惡有惡報,她也是自食惡果。」
話題不知不覺繞開,也不知什麼時候芍藥就睡過去了,安錦華強迫自己閉上眼,卻怎麼樣也睡不著,直到五更天才眯了一會兒。
父親一早就出了門,陳氏見安錦華魂不守舍,知道她擔心夏家。便派了人去外頭打听,卻任舊沒什麼消息。這叫安錦華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中午父親回來,她左思右想,決定將從夏家帶回來的那封信拿給父親瞧。
剛回到房中,好消息就傳來了。
「剛剛得到的信兒,官差已經離開夏家了。」
來稟報消息的是陳氏屋里的丫頭,安錦華忙抓著她細問,那丫頭苦笑道︰「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表妹要知道什麼?問她還不如問我呢!」
熟悉的嗓音傳來,安錦華扭頭一瞧,果然是夏宏。安錦華見他除了眉間略帶倦意,其他倒還好,微微松了口氣,「現在也不用問了,你能出來,相比是沒事兒?就是不知外人能不能去探望?」
夏宏給了她一個叫她安心的笑,道︰「現在沒什麼事兒了,那封信可還在表妹手里?」
安錦華去櫃子里找出來遞給他,又問了一些其他事,皆無恙方才放了心。又叮囑他,「家里無事,表哥還是安心備考吧。」
夏宏刮了一下安錦華的鼻頭,苦惱地道︰「表妹真長大了,都教訓起表哥來了。」
還有心思開玩笑,安錦華橫了他一眼,見夏宏仔細地將信件收起來,安錦華心里又升起不安,前世大概就是這封信害得夏家落敗,「表哥,這封信你還是處理了吧。」
夏宏蹙著眉頭沉吟片刻,抬頭笑道︰「沒事,表哥魯莽,兩位伯父還有我父親倒不是魯莽的。」
安錦華臉一紅,知道自己多慮了。尷尬地笑了笑,道︰「表哥沒其他事兒就回去吧,這封信我瞧著總想毀了它。」
接著一連幾天,安老爺皆早出晚歸,陸陸續續也有消息從街上傳來,有人參了沈大人一本,朝中局勢動蕩不安,常有官差在街上巡邏,弄得京城人心惶惶,大戶人家關門閉逢,便是有幾家要辦事兒的,也相繼取消了。
八月,大考的前一天,沈家被滿門抄斬,此事震驚京城,以前與沈家來往過密的皆人人自危。
安錦華听完芍藥驚心動魄破的言說後,不由自主地說道︰「還有幾家,這一次牽連甚廣。」
芍藥大驚,「小姐听誰說的?」
安錦華沒說話。沈家滿門抄斬,給京城的秋天染上了一層血色,大考如期舉行。但因為沈家的事兒讓京城陰霾重重,故此今年的大考無聲無息就過去了。秦風到底考得如何,安錦華不知道,不過夏宏的倒是不錯,考了二十八名,這個成績入翰林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也算是給夏家,增添了幾分喜氣。
安錦華和陳氏商議著去道賀,李氏卻一早就打發人來說不必的話,外頭動蕩不安,又傳九王爺有異動。故此各府女眷皆不敢隨便出門。
十月,大雪紛飛,果然又有幾家被抄家,包括忠勇將軍府邱家,兵部侍郎洪家,大理石左長卿趙家……
「每天這樣一個消息傳來,這個年還不知怎麼過。」陳氏感嘆一聲,又叫丫頭添了碳。
安錦華和安錦珠坐在炕上做針線,听到陳氏的話,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抬頭。每天這樣一個消息,安錦華生怕哪天早上醒來就听到三位舅舅入獄的消息,長舒一口氣道︰「年前應該就能完吧,這一次震動這樣大,時間長了沒有穩定下來,總不見得好。」
陳氏詫異不已,沒想到安錦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卻也忍不住點頭,昨晚安老爺就說過這話,外面的事兒陳氏也並非完全不懂。
「希望如此吧。」
陳氏身邊的嬤嬤卻愁苦著臉道︰「這些日子街上許多商鋪都沒開門,年貨是辦不齊全了。」
話音剛落,外頭門上的婆子急匆匆跑進來,惶恐不及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爺剛剛著人帶了話兒,叫把各處的門都關好,可能、可能要出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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