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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祜祿氏離開上房,扶著香雪的手慢慢的走在園子里。
只听那香雪瞧了四周沒人,才用滿語輕聲問道︰「主子方才在上房為什麼要提起年福晉,年福晉不在府里,主子才能更得爺的寵,為什麼?」
鈕祜祿氏心下滿意,她教的丫頭就是心細,用滿語回道︰「都進府這麼些年了,又不是剛來府里那會子,爺是什麼性子你我還不清楚麼?爺那樣的人,又真的會將誰放在心上麼。這寵愛,也不過是一時的,我又何必得寵惹其他女人的嫉妒,招來暗算。便是咱們兩人在心細,這暗算也是防不勝防,更何況上面那位還在,她想動什麼手腳,可是容易的很。且我冷眼旁觀著,只怕這年氏,在爺心里沒什麼分量。」
香雪奇道︰「那爺這麼寵她?」
鈕祜祿氏輕笑道︰「明面上寵著罷了,內里怎麼樣咱們都不清楚。不過我估模著,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比較多。這府里,怎麼可能輕易出什麼流言,看來還是有三分真的。」
香雪又問道︰「那爺既然寵著她,為什麼要把她送到莊子上去,何必繼續放在府里寵著?」
鈕祜祿氏听了這話,到住了嘴,望著園子蕭瑟的池塘。
良久,方沉吟道︰「爺把她送出府了,這我也想不通。論理,應該是繼續寵著才對啊除非……」
「主子,除非什麼?」
「除非,爺有什麼不得不送她去莊子上的原因,最有可能就是她身子的問題。你想想,年氏身子本就弱,剛懷上孩子就生了場大病,好容易好了,又遇上早產。你也知道,這早產對女人的身子傷害之大,我這麼健壯的身子,不也是被害的以後不能再有孕了。」
香雪見一貫將心事隱藏很深的自家主子,此刻面上露出的意思情緒,出聲勸慰道︰「主子,您也莫要傷心了,不是還有小阿哥麼?小阿哥這麼聰慧,將來主子定是個有福的。」
鈕祜祿氏听了這話,方點頭道︰「不錯,我還有弘歷。你看,現如今年氏不在府里了,我這點寵就顯得太過扎眼了。」
香雪恍然道︰「哦,所以主子才讓福晉把年主子接回來。」
鈕祜祿氏點點頭,笑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明天看福晉怎麼說,咱們在想應對之法。今早離開院子的時候,弘晝不是吵著要出來玩麼,下午把他抱到耿妹妹那兒去,讓他們兩哥兒樂呵樂呵。」
香雪扶著鈕祜祿氏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她和鈕祜祿氏交談聲越來越小,只隱約听見,「說來,奴婢也有幾天沒看弘歷阿哥了,還真是想念的緊……」
雍親王府的一切勾心斗角自是擾不到北郊的溫泉莊子那兒,而莊子也因為有了主子而顯得生機勃勃,下人們做事都帶勁兒了許多。
而在與胤禛吵過罰過脾氣後,秋月的心情倒真切的好上了不少。又因遠離了王府女人的酸言酸語,除了偶爾想起梓萱心會抽痛外,日子過得倒也算不錯。
這日用過午膳,秋月讓人抬了把搖椅,鋪上柔軟的毛毯,放在小書房的窗邊。沐浴在陽光下,懶懶的闔著雙目,感受這一刻陽光的寧靜。
初蕊把搖椅旁邊小幾上已經涼了的茶換了,見秋月這麼閑適,開口笑道︰「主子最近氣色好了不少,昨日王太醫診脈都說主子這幾日恢復的不錯,可見這靜養還是很有好處的。」
秋月勾了勾嘴角,「沒有那些女人呱噪,拈酸吃醋,這日子自然是平靜不少。」
話音剛落,只听得門,「咿呀」地開了,步入一妙齡少女。
原來是錦心,從外面走了進來,「主子,府里派人來了。」
秋月懶懶的應了聲,「哦,誰派來的,什麼事?」
「是福晉派來的人,說是接主子回去過臘八,主子要見見麼?「
秋月揮了揮手,「打發了出去,就說我今年不回去過年了,讓她們自個一家人好好樂呵樂呵。」她諷刺的勾了勾嘴角,「哼哼,說不定沒有我在她們眼前晃悠,她們還更高興些。」
錦心遲疑道︰「這……主子,您不回去過年,這是不是不合制度,若是爺問起……」
秋月想起胤禛臨走時的那個樣子,心里有是一陣氣悶,「便是你的主子爺來了,我也不回去。你們倆下去,我自個靜一靜。「
初蕊錦心兩人自是看出秋月說起胤禛時的不耐,對望了一眼,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擔憂,還是順從的退了下去。
主子不見福晉帶來的人,她們還要想法子和那人好好說說,打點打點。
只是主子這目中無人的印象,想是很難在他們心里去掉了。
待兩人下去,秋月緩緩睜開了雙眼,側翻了個身,對著遠處的天空呆呆的看了一會。
嘆了口氣,緩緩的坐起了身,搭在身上的薄毯也滑落到腿間。
秋月索性盤腿而坐,托著腮,垂著眼,顰眉把玩著小幾上的茶盞。
良久,方幽幽嘆了口氣,將毛毯拿下,兀自起身走到桌案後面。隨手拿起一本書,心不在焉的翻著,卻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好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被王府的來人給打攪了。
這些人,就不能讓她安生會子麼。
她在府里,一個個都酸話暗箭不斷;她不在府里了,又巴巴的來請,就算她們不累,可她累啊
這般幽幽想了一會,待定神看向手中的書時,方看進去了幾字。
「須菩提于意雲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
「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看到這簡單的幾字,卻讓秋月心下巨震,在嘴里細細咀嚼,只覺得口齒噙香。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心里默念了幾遍,不覺點頭自嘆,心下自思︰「一切相不過皆是虛妄,若執著于怨恨嗔痴,愛憎苦樂,多傻」
這是什麼書,竟有如此好的句子。
秋月將書合上,才見封面上赫然印著《金剛經》三個大字。
原來她剛才因王府派人之事,心緒不寧下,無意間拿起了上次年夫人帶來的幾本佛經。
當時她因為有前世的記憶,對佛經很是不以為然。
畢竟在前世,甚少有人翻看佛經,印象中好像只有老人和信佛之人才會看這類的東西。
但又因是年夫人帶來的,就隨手放在了書案上,卻不料佛經里也有這麼好的句子。
秋月將手中的這本書放下,拿起旁邊的一本,細看來,卻是《景德傳燈錄》。
這是本什麼書,怎麼不像是佛經?秋月心下疑惑,隨手翻了一頁。
恰好翻到唐順宗問佛光如滿禪師佛涅槃後的情形︰
「佛從何方來?滅向何方去?既言常無住,佛今在何處?」
如滿禪師答道︰
「佛從無為來,滅向無為去;法身滿虛空,常住無心處。
有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
清淨真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慮。」
秋月心下一動,這如滿禪師真真是有大智慧之人,他回答的意思是︰佛的法身遍滿虛空,理體常住于清淨真如海里,是無為而為,無住而住的,不可以一般識見忖度。
秋月心中想著,不知道這唐順宗能否了解「無住而住」的涅槃境界,卻看到這唐順宗又問道︰
「佛向王宮生,佛向雙林滅;住世四十九,又言無法說。
山河及大海,天地及日月;時至皆皈盡,誰言不生滅?
疑情猶若斯,智者善分別。」
順宗只從一般世俗的色身生滅去體會佛陀的存在問題,不能了悟佛陀的法身理體是無所不在的,因此佛光如滿禪師再一次開示道︰
「佛體本無為,**妄分別;法身等虛空,未曾有生滅。
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
非常亦非斷,非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
了見無生處,自然無法說。」
秋月看到這里,只覺得有如醍醐灌頂,「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了見無生處,自然無法說。」
「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滅不是生滅的滅,滅是涅槃境界。在常寂光土則滅除一切煩惱、差別、對待,是絕對解月兌快樂的寂滅世界。
佛陀的法身等然虛空,沒有生滅缺漏,只是我們一般人用世俗膚淺的眼光去分別,起迷妄之情,以為佛陀也有生老病死的生滅現象,而不能體悟等然虛空的真如佛性是不生不滅的。
因緣既盡,則滅向真如而去,法身「如來」、「如去」,不增不減。
秋月愣愣的看著這幾句話,仔細忖度,第一次正視了自己內心︰枉我一直自命清高,覺得自己超月兌在眾人之外,不理會她們的小動作。不論她們怎麼對付自己,在她內心深處,不過是悠然看戲之心,從未真正將她們放在心上。
卻終究還是被**貪住,無法跳月兌輪回之外。
秋月心下一嘆,她終究也不過是一凡夫俗子,也許永遠也無法達到佛陀這種不住一法的涅槃境界。
難怪年夫人要她看佛經,這經書上的道理,竟是四書五經里沒有提到過的。
不過秋月心中又生出了另一個疑問,為何在現代,出了上了年紀的人和信佛者,看佛經之人會少了這麼多?
她卻是忘了,佛經上所講都是文言文。在現代這個喧囂浮躁的社會,又有誰會真正靜下心來看佛經,品真理呢?
秋月拿著手中的書,細細品讀了起來,渾然忘了時間,也忘了方才心底生出的絲絲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