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記事 第二百七十九章 軌跡

作者 ︰ 緋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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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秋月看到靜謐了夜空中飄著的,可不就是孔明燈。

看到福惠雀躍的臉,秋月不禁也動了心思,對胤禛笑道︰「那咱們也去買兩個孔明燈,到河邊放放,祈祈願。」

胤禛頷首,與秋月一同向河邊走去。

街上人雖多,但中秋節畢竟不同于上元那日,可以走百病放河燈。

是以河邊人並不多,畢竟依照傳統,這日每家每戶都聚在一起團圓,吃月餅,賞月。

也正是因為街上人不多,胤禛考慮到較之大型節日街上的車水馬龍,如今是熱鬧又不失安全,這才帶了兩人出宮。

待侍衛買了燈,又買了筆墨,秋月和福惠取了一個燈,也不要蘇培盛幫忙,只接過他遞過來火折子,兩人興沖沖的搗鼓孔明燈。

只要火不滅,燈很容易就會被放起來。

很快熱空氣就將一個燈吹的鼓漲了起來,秋月穩著燈,接過蘇培盛遞過來的筆,在空白的紙上提筆道︰

玉輪千載,諳解人世幾悲歡?

莫嘆塵緣如水,應識光陰似箭,彈指老紅顏。

趁此中秋夜,情線共嬋媛。

寫完最後一筆,秋月松了左手,仍孔明燈隨著輕柔的夜風飛到天際,直至消失不見。

「玉輪千載,諳解人世幾悲歡?」胤禛略顯呢喃的話在秋月的耳後響起,「為何寫這麼悲涼的語調?」

「難道不好麼?」秋月扭頭問道。

「好是果然好的,只是太作悲了。

秋月笑著將筆遞了過去,道︰「那讓妾看看爺佳作。」

胤禛瞥了她一眼,接過筆,在侍衛新弄好的孔明燈上提筆道︰

花好枝頭月色新,看花賞月屬閑身。

姮娥更是多情甚,個個樽中送一輪。

「中規中矩,乏善可陳。」秋月笑著點評道。

被她這麼一說,胤禛瞪了她一眼,方將手中的燈放了,「比你那「諳解人世幾悲歡?」要好。」

秋月撲哧一笑,又見胤禛臉色愈發的難看,更覺有趣,眼里滿是笑意。

見她如此,胤禛心里微微氣悶,恰好此時涼風從河面吹來,帶來絲絲涼意,憶起秋月在那副圖上寫下的「可奈暮寒長倚竹,便教春好不開門」胤禛略一沉思,在蘇培盛新拿過來的孔明燈上寫下︰

夜寒漏永千門靜,破夢鐘聲度花影。

夢想回思憶最真,那堪夢短難常親。

兀坐誰教夢更添,起步修廊風動簾。

可憐兩地隔吳越,此情惟付天邊月。

隨著他一句一句寫下,秋月面上愈發新奇,待最好一筆落下,不禁撫掌道︰「好詩,果然好詩,若爺肯花一絲功夫在這上面,只怕將來是也不輸李杜的一大文豪了。」

寫詩其實並不是僅僅是見了才做,就像紅樓里面說的,「古人寫詩,也不過都寄興寓情耳;要等見了做,如今也沒這些詩了。」

寫詩更重要的是詩人描寫的那種意境,好比小說家寫小說,不過是虛幻而已。

而胤禛這首,描寫了作者夜晚夢見美好的愛情往事,被驚醒後對無法相守的愛情的無限惆悵之情。

入夢,听漏,鐘鳴,驚醒,兀坐,起步,風起,簾動,慨嘆,望月,一個個動作描寫細膩而生動。在寂靜黑暗的夜晚之景中見孤寂無奈之情,是所謂觸景生情。

果真是情詩中的佳作,也難怪秋月撫掌而嘆。

這廂福惠見兩人寫的開心,不禁也拿了毛筆,在孔明燈在留下了略顯整齊的墨寶︰

博得嫦娥應自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便也放了一盞燈。

胤秋二人看的新奇,面面相覷了一眼,秋月抱起福惠問道︰「福兒,這兩句是你寫的?」

福惠搖了搖頭,「是四哥作的,福惠上次去四哥那兒玩,便記住了。」

秋月松了一口氣,她就說兒子是天才,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怎麼就沒發現。

但看著慢慢飄遠的燈,心里不禁暗自思忖︰雖不是福兒所做,但自個教他這麼多詩,他怎麼就恰好寫了這句。小小年紀,在這團圓之日,寫下如此悲戚之語,只怕非福壽之輩。又思及方才胤禛「可憐兩地隔吳越,此情惟付天邊月」之語,更覺不詳。

想到此處,不禁有些煩悶,大有悲戚之狀,只望著遠去的孔明燈不語。

胤禛見秋月面容似悲似喜,恐她勞乏了,接過福惠,「河邊風大,且時辰也不早了,咱們且在逛半個時辰,便回去。」

秋月本沒了興致,但見福惠滿臉興奮之色,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得忍下滿腔心思,應了是。

只是到底沒了方才的心思,胤禛是何等人物,哪能不覺,只在外頭又不好細問,便壓下疑惑,兩人各俱心思,陪福惠草草看了看街景,不到半個時辰便上了回宮的馬車。

車里福惠早睡下了,秋月慈愛的看著懷里的福惠,將頭擱在胤禛寬闊的肩上,只覺得溫馨的悲涼。

馬車緩緩移動,秋月想著自己的心思,猛然間听胤禛問道︰「從放玩燈你就不對勁,究竟怎麼了?」

秋月被他突然的出聲擾了心思,不知如何做答,也並不想回答,只闔了眸子,握緊了交纏的手,幽幽嘆道︰「半世浮雲隨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後面一句是︰魂似柳綿吹欲碎,繞天涯。

兩人都知道。

胤禛微僵了身子,半響才抿唇道︰「你放心,你這病,總是想太多的緣故,但凡放寬心些,也不至于一日重似一日了。」

她的身子,自入宮以來,更加不好了。王太醫每日把平安脈,總是說她思慮過重所致。

秋月睜開眼,他亦側過頭,兩人凝眸,秋月曬道︰「臣妾有何不放心的,皇上寵愛臣妾和福兒,是舉國皆知之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胤禛眯了眯眼,犀利清冷的眸子死死看進秋月眼眸深處,「你這是在怨朕」

不是疑問,是肯定。

秋月斂眸,「臣妾不敢。」

胤禛捏住秋月的下巴,抬起她的頭,盯著她道︰「你的確嘴上不敢,心里卻是埋怨的不行,朕卻是不知,朕哪里虧待你年秋月,讓你心里總是埋怨朕。但凡朕有了空閑,總是去你宮里,但凡有了好東西哪次不是最先送到你哪里,有的東西便是皇後那里都沒有。」

「難道你還不滿足,還是朕將你的胃口養大了……你想要那皇後之位。」說到最後一句,胤禛不禁有些動怒,手勁也重了不少。

他這般待她,在他的生命中也是第一次,她卻如此不知足。

下頜傳來刺痛感,生理的刺激讓秋月紅了眼眶,卻倔強的抿著唇,狠狠看進胤禛的眼眸,不發一言。

淚,順著光潔的面頰淌了下來。

兩人對峙,馬車內的氣氛越來僵硬,胤禛心里的怒火越來越大,倏的放下了手,「好好,你真好,又像上一次萱兒去世那般同朕倔強,只是,這一次你卻是打錯的算盤,朕可不會在像上一次那般蠢了。」

下頜沒了制肘,秋月立刻輕松了不少,撇過頭望著晃動的車簾,冷聲道︰「皇上對臣妾所謂的寵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想必皇上比臣妾要清楚明白,何必讓臣妾將一切攤開。」這卻是指胤禛對其寵愛是看在年羹堯和年家的面子上了。

胤禛怒氣更重,臉色卻愈加冰冷,嘴里卻只嗤笑道︰「哦,便是沒有年羹堯,朕也能坐上這個位置,便是沒有年羹堯,朕也有其他人去坐鎮西陲邊境。難道整個大清,朕只能找出一個年羹堯了麼,不過是時間問題。」

「你也太高看你年家了,太看低朕了。年羹堯的確有才,可若沒有朕給他機會施展拳腳,你們年家如今會有這般地位,你和福惠在宮里還能過的這般舒心。」

「熹妃早你進府十年,如今不過封了個妃,可她面對的明爭暗斗卻是你的百倍都不止,若沒朕這般安排,你每天還能吟詩作賦,無所事事的瞎想,光是那些女人就夠你喝一壺了。」

「年秋月,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胤禛一連串擲地有聲的反問,卻是問的秋月啞口無言。

良久,秋月才嘲諷問道︰「那鈴蘭呢?鈴蘭算什麼?只怕以皇後的手段,府里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吧,還不知道她們在背後如何嘲笑我的愚蠢和傻笨呢,難怪府里有一段時間流言四起。」

鈴蘭,那個酷似秋月的風塵女子。

胤禛蹙眉想了半響,這才憶起鈴蘭是哪個,卻不知怎麼解釋。以他對秋月的了解,她一定會想歪。

胤禛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淡淡道︰「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是啊,不過是個女人,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像我的女人。」秋月輕輕道。

胤禛眉頭皺的更深,「你總是這樣想的多。」

秋月抿唇,良久才開口問道︰「爺既妾是個多心的,弄這麼個女人,究竟是惡心妾,還是嘲弄妾也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是了,我原本也不過是個妾,本來就是給人取笑的。」

胤禛見她如此貶低自己,卻又無可分辨,原他卻有取而代之之意,只得緊抿薄唇。這邊秋月何其聰慧,見他被問住,自然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的心思,一時心里如刀絞一般的痛,喉嚨一股腥甜之意,臉色蒼白,貝齒幾欲將下唇咬破,只倔強不復言語。

一時,車內的氣氛卻是冷凝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臉上的淚痕也剛了,車也停了下來。蘇培盛的聲音在外頭響起︰「皇上,娘娘,已經到翊坤宮了。」

「臣妾告退,」秋月冰冷道,也不再看胤禛的臉色,一把掀起車簾子,抱福惠彎腰出了馬車。

很快,簾子落下,外頭傳來蘇培盛的聲音,「娘娘,您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不是外頭吹了風,要不要喚太醫過來瞧瞧。」

這邊秋月搖了搖頭,對蘇培盛道︰「本宮宮里的人過來了,蘇總管去伺候皇上吧。」說著,將福惠交給守門的小太監,扶著宮女的手慢慢進了翊坤宮,沒再看馬車一眼。

蘇培盛有些擔憂的看著秋月縴細的背影,這才躬身問車里的胤禛道︰「皇上,您看現在是去儲秀宮,還是回養心殿。」

八月十五,的確該宿在烏喇那拉氏的儲秀宮。

胤禛心里不僅對秋月惱怒,更多的卻是對鈴蘭這件事的懊惱,對烏喇那拉氏小心思的不滿。

你既然不在乎朕對你的好,那朕也無需顧及什麼了。

胤禛在車里面幻莫測的坐了良久,才淡漠道︰「去養心殿,今兒讓熹妃侍寢。」

蘇培盛心里一驚,也不知道年貴妃同皇上說了些什麼,竟然讓最重規矩了皇上破了初一、十五宿在皇後屋里的規矩。

「,」馬車緩緩往養心殿駛去,拉開了除秋月外,招其他人侍寢的序幕。

兩人都是倔強的性子,如此,亦緩緩邁向了那個結局。

且說秋月回了宮殿,小孩子熟睡之後不易醒,讓素雲好生照顧了福惠,秋月卻是渾身月兌力,扶著春縴的手,緩緩的在榻上歪著。

一時,夏悠琴在屋內備好了熱水,秋月在浴桶中悶悶的泡了半響,讓春縴添了三次熱水,才略覺得壓住了胸口翻騰之氣,人也冷靜了一些。

方欲起身,就听外間隱隱傳來小林子頗為急切的聲音,「主子在屋里麼?」

春縴答道︰「在沐浴呢,出什麼事了,瞧你這急切的樣子。」

「方才各宮娘娘都在席間興高采烈地閑話呢,不想,皇上突然下令讓熹妃娘娘今兒侍寢呢。」

春縴嚇了一跳,疾呼一聲,「今兒不是十五,照例皇上不是應該宿在儲秀宮麼?」

「誰說不是呢,方才在席間各宮娘娘的臉色可都精彩的緊,現在熹妃已經回景仁宮準備了。所以我這才巴巴過來告訴娘娘一聲,好讓娘娘心里有個底。」

春縴想起方才秋月臉色蒼白的樣子,對著小林子搖了搖手兒,掀簾往里望了望,不見動靜,這才拉了小林子到門口,悄悄道︰「方才主子也不知從哪里來,整個人搖搖晃晃,竟要靠在我的身上才能走路了,那臉更是白的嚇人,也就這會子泡了熱水,方有了一絲血色。這會子若听了這個,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你休說與主子听,也囑咐其他人,索性主子近身伺候的只有咱們幾個,也還好說。等明兒我見主子心情好些了,在說與主子听,也不遲。」

小林子方從席間偷懶打听消息過來,倒不曾知道這個,此時听了,忙唬了一跳,問道︰「那主子身子到底如何,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春縴嘆道︰「誰說不是呢,我不過剛提出要請太醫,便被主子喝住了。我瞧那光景,只怕又是和萬歲爺置氣呢。」

小林子也點頭道︰「方才我見主子離席不歸,也去養心殿問了,說萬歲爺和主子游花園去了,現在瞧這光景,多半是了。」

春縴看了看里面,見沒了水聲,忙道︰「你且去囑咐她們,我進去伺候主子了。」

「行。」說著,春縴進了內間,小林子出了正殿。

再說秋月竊听了兩人的,只覺得身子如同沉浮在大海一般,心內一剮,喉嚨腥甜之意更甚,低頭一看,只見滴滴血漬落在熱水中,很快便消融開來,不復半絲痕跡。

看著血漬,一時千愁萬恨堆上心來,整個人竟無一絲氣力,搖晃了兩下,滑落進浴桶,整個頭浸在水里。摒神凝氣間,竟然恍惚間感到了暖意,就像回到了母親的的肚子,滿是柔情蜜意。

待春縴轉過屏風時,就見到秋月整個人浸在浴桶里,水面上青絲四散,嚇人的緊。驚呼了一聲,忙七手八腳的扶起秋月,「主子,好端端的您可別自尋短見啊。」

秋月正感覺良好間,就發現自己被人扶起,然後便是春縴通紅了雙眼,焦急的臉龐,不由笑道︰「你見過有人在浴桶里自尋短見的麼,若我真要死,自然是跳那御花園的太液湖,還能伴香而眠呢?」

「呸呸呸……大好日子的,說什麼生啊死啊的。」春縴拿了大洋巾帕子替她擦拭上,又手腳麻利的替她穿了褻衣,披件外裳,扶著秋月慢慢歪在床頭,又替她蓋好錦被。

一面收拾方才換下的衣物,一面勸道︰「奴婢沒讀過兩本書,也不知道什麼大道理,可奴婢每天都活的樂呵呵的。主子滿月復詩書,一肚子的文章,整日間悲愁的很,便是展顏也帶著一股子清愁,可見這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難怪聖人要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呢。」

秋月倒是第一次听見這個話,頗覺趣致,道︰「那照你這麼說,男人也不該讀書咯。」

「男人不同,就像我爹和我娘,以前我娘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能嘮叨上一天。女人心思細,男人就算讀了這麼多書,也沒有這麼多眼淚。就說說主子,自然入宮,您偷偷流了多少淚,奴婢就常想,哪里來這麼多淚,流也流不完似的。」

春縴正說的起勁,夏悠琴端了托盤進來,「你個小蹄子,好好的事不做,竟教訓起主子來了,當主子好性兒不與你們計較呢。」

春縴看到她,沖秋月吐了吐舌頭,端著裝髒衣服的大木盒子,掀簾子出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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