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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眾人望來,春縴環顧了四周,指著離門邊最近的小桌子,「你,快去請太醫,最好多叫幾個。」
然後再指了身邊的一人,「你快去儲秀宮,將小阿哥落水,娘娘暈倒之事稟告,讓皇後娘娘盡快過來主持大局。」
「你,去備轎子,如今天寒地凍的,快將小阿哥抬回來。」
「你,去廚房燒熱水,小阿哥回來要擦拭身子。」
「你快去將小阿哥干淨的衣裳備好。」
「偏殿里要燒上好的碳,屋子要比現在暖。」
「……」
春縴一一指派,宮人們有了指揮,也都雖頭腦仍昏昏的,卻也能按照吩咐各自離開辦事。
看著宮女太監們都得了指派,各自忙碌了起來,春縴這才不掩擔憂,快速進了屋子。
卻說這日午後,胤禛用了膳,正端坐在紅漆金雲龍紋大交椅上伏案工作。眼下又到了冬季,安頓好百姓,讓他們渡過這個冬季,是每個帝王冬季的事宜。在有隨著年節靠近,各種祭祀等事也都集在了一起,加上西北這兩年動蕩,康熙往年國庫的空虛,這一切事情纏在一起,莫不讓雍正元年充斥著忙碌和緊張的氣氛。
加上胤禛本就是個認真負責的性子,又有胤一黨背後添堵,他自然更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放松。
屋里燃著龍涎香,除了偶爾翻動折子的聲音,再無半點聲響。
忽然,外間吵鬧嘈雜聲音隱隱傳來,胤禛心內不悅,蹙了蹙眉,正欲開口,就見守門的小路子連滾帶爬的從外面進來,哭喪著臉,哆嗦道︰「皇……皇上……六……阿哥,六阿哥落水了。」
乍一听到這個消息,胤禛心里一驚,年氏向來寶貝福惠,不肯讓他離了眼前半步,福惠怎麼會受傷,難道年氏也……
這般想著,心下一沉,雙目陰鷙,甩開手中的筆,「登」的一下起身,一字一頓,厲聲道︰「究竟怎麼回事,還不快給朕說。」
小路子雖叩首跪著見不到胤禛現在面色黑沉的樣子,卻也知道他現在如何震怒,人雖哆嗦著,到底是蘇培盛一手教的,也不在結巴,快速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方才浮碧亭那邊來人說小阿哥落水了,現在已經被救了上來,但人還昏迷著,蘇總管已經趕過去了。」
這一問一答間也不過片刻的功夫,胤禛已經走到了門邊,心里雖盛怒,卻沒功夫責罰小路子,急急忙忙的往翊坤宮趕去。
見胤禛出門,小路子忙跪著在地上打了個圈,這麼冷的天,腦仁上卻是汗水直冒。他急忙起身,一邊用袖口拭著汗水,一面小跑跟上,心里卻忐忑不已,這下,只怕宮里又有一場大清洗了。
且說胤禛一路匆匆的到了翊坤宮,翊坤宮宮女太監見他滿面怒氣而來,皆驚慌失措,哆哆嗦嗦的下跪叩頭,直到胤禛一陣風似的闊步踏入正殿,這才敢起身。
剛踏入正殿,便見喇那拉氏迎了上來。
喇那拉氏滿面憂色,匆匆給胤禛行了個禮,胤禛隨手揮了揮,急忙問道︰「年氏和福兒怎麼樣了,太醫來了嗎?」。
「已經過來了三個太醫,正在里面診脈,年妹妹和六阿哥的情況都不太好。」喇那拉氏跟在胤禛身後,語含擔憂道。
胤禛心下一緊,腳步頓了頓,一旁早有宮女掀起了撒花軟簾,胤禛和喇那拉氏前後進了暖閣里間。
屋內氣氛正僵硬,太醫分別在給秋月和福惠把脈。
甫一踏入屋子,就見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躺著的秋月,面容蒼白不似常人,雪白裘衣領處還有幾縷血漬,更襯的人透明,仿佛羽化一般。
見兩人進來,太醫紛紛下跪請安行禮。
胤禛這才看到炕榻上躺著的福惠,亦是蒼白著一張小臉,平日狡黠的雙眸此刻緊閉,小小的,毫無聲息的躺在錦被下。
奄奄一息,仿佛隨時會離他而去。
胤禛合了合眸子,抹去眼里的波動,再次睜眼時,又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只眸色更加暗沉,似醞釀著無窮的風暴。
站在他身後三步距離的喇那拉氏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氣,不由的向後退了半步,只見胤禛揮手讓疼起了,開口道︰「王太醫,貴妃和六阿哥的情況如何?」
聲音卻比那數九寒天的風還要冷冽。
王太醫抖了抖,想著胤禛對貴妃母子二人的寵愛,心里不禁苦笑,只怕這次他也無法保全自己了。腦子里念頭急速轉著,弓著腰上前拱手,澀然道︰「皇上……貴妃娘娘是急火攻心,老臣已開了副方子,好生調養卻無……大礙。六阿哥……六阿哥……」
喇那拉氏急切道︰「六阿哥如何?」
王太醫「噗通」一聲直直跪在胤禛面前,「請皇上恕罪,老臣學藝不精,六阿哥……六阿哥已是……強弩之末。」
聞言,胤禛哪里還能保持冷靜,面色大變,睚眥欲裂,一腳踹翻跪在前面的王太醫,「廢物,還不快滾過去給六阿哥診脈,朕不想听到什麼學藝不精的話。學藝不精……哼……朕養你們這群廢物干什麼。」
說著,對王太醫身邊的兩個太醫又是一人踢了一腳。
「、……」另兩個人個人趕忙扶著因胤禛那一腳而踢歪的官帽,爬著到炕塌便替福惠診脈。
王太醫倒是沒有動,仍保持著跪趴的姿勢,「皇上,六阿哥身子本就比一般小孩虛弱,此時又入了冬,冷水刺骨,六阿哥又在水里呆了一盞茶的功夫,此刻寒氣已侵入五髒……老臣只能盡力,還請皇上息怒。」
聞言,胤禛胸膛急劇起伏著,可見他氣得不輕。
喇那拉氏嫁給胤禛這麼久,哪里見過他情緒如此外露的時候,到底憂心胤禛身子,忙上前勸道︰「年妹妹和六阿哥有皇上庇佑,自然是吉人天相的,皇上還請保重龍體才是。」
話音剛落,就見胤禛身子晃了晃,忙上前扶住了胤禛,驚呼道︰「皇上……」
胤禛一把揮開喇那拉氏扶著他手臂的手,「朕無事。」
蘇培盛見狀,忙上前扶著胤禛在床沿上坐了。
胤禛也不歇息,待暈眩的感覺緩了緩,對著喇那拉氏厲聲問道︰「誰能告訴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就落水了,照顧六阿哥的人呢,都死了不曾,給朕把照顧六阿哥的那幾個賤婢拖出去杖斃。」
話音剛落,就見素雲跪著從外間爬了進來,臉上清淚縱橫,發髻凌亂,不斷叩首道︰「皇上,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奴婢照顧小阿哥多年,如今小阿哥生死未卜,其他人不像奴婢這般,只怕照顧小阿哥不周到。還請皇上開恩,讓奴婢照顧小阿哥,待小阿哥病好了,皇上再杖斃了奴婢,奴婢絕無怨言。求皇上了,求皇上了……」
一邊說著,一邊不斷叩首,很快額頭便青紫紅腫了起來。
喇那拉氏見這丫頭這般,也有些不忍,在一旁勸道︰「皇上,這丫頭說的也有道理,自打小阿哥出生就是她在伺候,此刻若離了她,旁人也沒她了解六阿哥,也沒她知冷知暖的,她的賤命不足掛齒,只是小阿哥還要她照顧,待小阿哥病好了,在處置也不遲。」
胤禛一雙陰鷙的眼楮死死盯著素雲,「既然皇後替你求情,朕就暫時饒了你的狗命,來人,貴妃身邊伺候的人杖責四十,其余的,哼全部拖出去,給朕杖斃。」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很快,翊坤宮上下都響起了求饒的聲音。
「皇上,還是先弄清楚事情的經過,在處置這些人不遲。」喇那拉氏面上似對胤禛的這個命令有些不忍,開口勸道。
胤禛冷哼了一聲,「這些廢物留著作甚,沒用他們,朕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喇那拉氏見狀,知他鐵了心,不由淡淡轉過臉,看向窗外。
許是秋月原本在賞景,窗簾子並沒有被拉上,可惜清晰的看到燈火通明的外面。
洋洋灑灑的,已經開始下雪了。
伴隨著純白的雪,淒厲的求饒和慘叫聲穿過厚實的簾子,闖入屋內人的耳中。
三個太醫互相看了一眼,不由的抖了抖,心中了然。
宮中禁律森嚴,誰人有膽子在萬歲爺面前喧嘩。內務府的行刑官手藝高超,若陛下命杖斃,拖出去掩了口舌幾杖下去就可以回去復命,而眼前既然有聲音傳來,皇上又無不悅之色,必是行刑官揣摩了皇上的聖意——殺雞儆猴。
只怕這幾天宮里要不斷清洗了,三人都是宮里的人精,哪里不知道胤禛此舉深意。心里不由苦悶,皇宮向來這般,定是其他宮妃見貴妃母子這段日子不甚得寵,起了歪心思。
只是,卻連累了這麼多人。
才消停了一年不到,就又起了事端,也不知道過兩年這權利的紛爭戰火還會怎樣蔓延。
三人暗嘆了一口氣,在一旁高幾上小聲討論著,不時刪添著藥材。好容易定了一副方子,將之呈給胤禛,待其心月復抓了藥材,三人也不敢再屋內多留,親自到了翊坤宮小廚房熬藥。
可憐三個老太醫,好容易熬到太醫院元首的位置,如今卻飛來橫禍,淪落到四十年前還是小藥童時的地位。
淒厲的慘叫聲慢慢低了下去,最後只剩下風聲,混合著落雪的聲音。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