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苑禪寺,鐘聲悠悠。有春風掠過樹梢從山巔而下,颯颯,美如天籟。李淑蘭站在供奉著梨本家族歷代祖先牌位的私人佛堂里,靜靜焚香獻禮。色空雙手合十,在一旁作陪。李淑蘭敬香完畢,輕輕一嘆,「老身這次遠赴中國,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如果老身真的回不來了,還要勞煩色空你親自去中國,將老身的骨灰迎回,與先夫合葬。」累色空急忙應諾,面上卻著實涌起難過,「老夫人,此去中國不過兩個小時的飛機,早已無過去的舟車勞頓,所以老夫人定然會平安歸來。」李淑蘭听著便笑了,輕輕搖了搖頭,「無關途中是否勞頓,而是老身這把老骨頭到壽了。難得小桐這孩子長情,非但沒怨恨我,還這樣盛情地邀請我去。人老了,就越發怕自己一個人孤單,所以我也就禁不住小桐那孩子的盛情,想要去看看她跟蘭泉的孩子……如果不親自看一眼,將來到了九泉之下,見了秀一都沒法說。秀一一定也很想知道蘭泉的孩子,是個什麼樣的眉眼呢……」色空想著蘭泉和簡桐孩子的模樣,也忍不住笑起來,「相信,那個孩子定然是聰明絕頂。他的父母早已是人中龍鳳,那孩子就更不敢想象。」李淑蘭也笑,「就是啊,就因為一想到那孩子的小模樣,我這把老骨頭才越發坐不住了。」悶陽光金燦,從門外篩入,照著老人年邁的身形,越發顯得這位老人家瘦小孤單。色空忍不住輕聲嘆息。他能理解老人家喜歡孩子的這份心情。此生沒能給老家主生育一男半女是這位老人家最大的遺憾,偏生梨本正雄那一對父子又都是白眼狼,所以老人家定然希望在歸天之前,親眼看看,甚至親手照顧一下新生的小生命.飛機遇到氣流,略有顛簸。蘭泉也隨著機身震動了下,身後座位上有人哇的一聲便吐了。「不好意思,實在抱歉啊各位。內子有孕,本就害喜,遇到飛機顛簸實在是忍不住了。」飛機上雖然備著防止乘客嘔吐的紙袋,但是畢竟吐出來會讓周遭的旅客感覺不舒服,所以那丈夫趕緊致歉。大家一听是孕婦,便都含笑說沒關系,讓那夫妻安心。蘭泉听著趕緊回頭去微笑。那是一對香港夫婦,女子嬌小,男人很儒雅。蘭泉笑開,模了模背包,果然找到兩顆話梅糖,便遞給那丈夫,「讓嫂夫人含著這個。」「話梅糖?」那男子很是驚喜,「多謝仁兄。」「話梅糖?」竹錦看著便挑眉。正是小時候吃過的那種深茶色紙皮包裝的話梅糖,當年跟大白兔女乃糖、蜜桃精等小食一起成為整整一代人的甜美記憶。「你竟然還能找到這個,牛叉!」蘭泉笑起來,「現在廠商也都聰明了,會懂得將過去著名的品牌重新找回來,包裝之後重新推出……別說話梅糖了,我還找到華豐方便面、小浣熊干脆面了呢!」菊墨歪著腦袋過來看蘭泉。美國長大的他,當然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麼東東。竹錦笑著拍了下菊墨的頭頂,「那些好東西你可沒吃過,我們跟你有代溝!」竹錦也不由得回想那些東東。跟如今的小食品比起來,其實那些東東恐怕真的不值一提了,可是在他們這代人的記憶里,那卻是無法代替的美味,如今想起來,還忍不住咂嘴。「是你們小時候的東西哦……」菊墨就也會意,笑起來,「能提出這樣古怪的飲食要求的,估計只有孕婦了!」「是啊,怪不得你隨身還帶著話梅糖!」後排那位丈夫听見了也笑起來,「原來嫂子也懷孕了!」蘭泉美得就差鼻涕泡沒出來了,「是!這次回家就是要守著老婆孩子啦!」蘭泉忍不住想起當初正要離開J國的時候,老夫人李淑蘭說過的話,「害酸厲害的,坐飛機其實會很辛苦。你又不在她身邊,她可能會折騰得很難受。」蘭泉握緊了包包里還剩下的一枚話梅糖,只覺思念若狂。「小桐那孩子藏得很仔細,她當初在大宅里想盡一切辦法不讓人發現,尤其是優子和繪里香那兩個侍女。」因為想到李淑蘭當日的話,蘭泉便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老人家之前說過的一段話——「可惜那孩子卻是個小傻瓜。她畢竟是初次懷孕的小女孩,她的妊娠反應就算能逃得過同樣沒有生育過的侍女的眼楮,又哪里逃得過我這個老太婆?她近來身子越發懶,站著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有點失禮地分開雙腿站著,身子更是下意識向後仰……」蘭泉便是猛地一震,手掌下意識拍響了座位扶手,「我怎麼沒想到!」.「蘭泉你怎麼了?」「二哥?」竹錦和菊墨都被嚇了一跳。菊墨還忍不住添亂,天真望竹錦,「三哥,他想老婆想瘋了?」蘭泉伸手給菊墨一巴掌,「我是想到重要的事情了!」「什麼啊?」竹錦和菊墨像看傻子似的看蘭泉。蘭泉詭秘一笑,「為了懲罰你們兩個對我的誣蔑,我決定現在不告訴你們,讓好奇心折磨你們兩個!」竹錦和菊墨無疑都是頂尖兒聰明的,思維一旦開啟,找不到滿意的答案自然就收不住;所以折磨聰明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告訴他們正確答案。蘭泉笑眯眯挑起紅唇,欠揍地得意。「到底什麼啊!」「二哥,你快說啊……」「就不說!」蘭泉得意地笑,「下了飛機再告訴你們!」銀色大鳥終于從碧空直落S市機場,蘭泉站在家鄉和暖的春陽下,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二哥,別裝了。」菊花小四兒萌態又現,「還裝什麼慵懶啊,我知道你早已焚心似火了。」「啊!我去——」蘭泉毫不憐惜飛了菊墨一個大栗鑿,這小孩兒早熟就早熟了,可是可不可以說話不這樣直白呀!竹錦則沒菊墨那樣沒心沒肺,背著背包向前走,有點黯然神傷的意思。人家小兩口馬上歡聚,他卻在整個香港都沒打听到心瞳的消息。怎麼會直覺心瞳去了香港?可是她又在哪里?.坐上出租車,菊墨第一時間按捺不住,「二哥你趕緊揭曉答案。飛機上你說你想起什麼來了?」蘭泉望副座上竹錦帶著落寞的背影,輕聲說,「竹子,你說一個孕婦妊娠初期的反應,怎麼會瞞不住一個沒生育過的女人?就算後者已經很有歲月經歷,但是她自己畢竟沒有生育過……」竹錦听著便也是一震,「是。孕婦初期的反應其實很微妙,有些並非很典型。我也見過許多病例,孕婦早孕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有孕,當成自己感冒發燒,然後按照治療感冒發燒的常規法子去吃感冒藥、打吊針。可是後來查知有孕之後這才後悔不迭,因為前期的用藥會危害到胎兒,不得不打掉孩子……」菊墨再度天真提問,「三哥,我記得你是外科醫生啊,什麼時候跨行去當過婦產科醫生?」「對了我真的很好奇啊,保守傳統的中國,真的允許有男性的婦產科醫生嗎?尤其像三哥這樣,一看就是個的?」蘭泉登時笑抽。竹錦含笑先給司機師傅打預防針,「師傅,待會兒您听到任何慘叫請不要驚慌,只是我這個外科醫生在給某些精神病患者施行手術。」菊墨趕緊叫開,「師傅請直接將車子駛進警局!」一場笑鬧將車內的緊張氣氛沖淡了些。竹錦斂了笑容回眸望蘭泉,「你說的是李淑蘭?李淑蘭既然一直不曾懷孕,她怎麼會對小桐刻意掩飾了的早孕反應一看就透?」菊墨听著也是愣住,「唯一的答案就是——李淑蘭根本生過孩子!」車子快速行駛,窗外的陽光明明暗暗落進來,灑在三兄弟的眼楮上、面上。蘭泉眯了眼靜,「我更關心的是,她的那個孩子是誰。還有,那個孩子,哪兒去了?」竹錦和菊墨都是悚然一驚!難道——?-------------還記得某蘇在寫到蘭泉跟李淑蘭告別這段,某蘇提醒過大家,說那章看似過渡,實則藏著幾個非常重要的點喲~~大家沒注意到這個喲, ~~~o(∩_∩)o,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