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回到听濤畫廊,獨自坐進辦公室去。她不想回自己的公寓,因為那就是自己的窩,卻不是自己的家。而靳家,雖然是本家,可是因為她當年已經隨著母親改嫁,更改了繼父的姓,所以就也覺得與之隔膜了。反倒是自己一直經營的畫廊親切感更多些,工作的地方反倒比住處更有家的感覺。累听琴坐在辦公桌前,想起之前與簡桐的對話。那時她將靳欣跟她所說的話告訴了簡桐,簡桐听說藺鴻濤有可能是靳欣的兒子時,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不過隨即簡桐便將關注的焦點又轉回到她身上來,卻沒有通常人可能會做的安慰與勸解,只是輕聲說,「琴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其實也算不得故事,因為那一切你都知道。不過因為視角和立場的不同,那時候你看這件事可能與此時會有所不同。琴姐我要跟你說的就是當初我跟蘭泉險些有血緣關系的那一次……」「那時候所有人都說我與她是親姐弟。說這話的人包括我最親密的母親、有最公正的親子鑒定的報告……仿佛一切都權威到,容不得我們不相信。」「琴姐其實當時我真的好怕。我真的不知道如果那樣失去了蘭泉,我以後該怎麼活;我更無法理解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動物界都有動物界的規則,即便魯鈍如它們都絕不會發生近親交.配的事情,相信在這便應該是自然法則——可是進化如人類,怎麼竟然還會絆倒在這道坎兒上?」悶「如果真的是弟弟,我為什麼竟然會那樣地愛上他……」听琴听著便落下眼淚來。簡桐說的沒錯,同樣一件事她此時听起來,與曾經經歷時,感受已經迥然不同。那時候她還曾經出言諷刺過簡桐,而此時卻只覺對簡桐的感受感同身受。只因為她此時也正經歷著同樣的情形。「可是蘭泉卻始終堅定地緊緊抓住我的手。他說,動物都不會犯的錯誤,人類自然更不會犯。相信這個世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們這樣相愛,老天都不忍拆散。」簡桐也落下淚來,轉頭堅定望听琴,「蘭泉甚至說,即便退一萬步,即便我們真的有血緣關系,他也絕不放手——他這樣說不是荒唐不負責任,而是他心中篤定,認定的愛情,是不會真的被血緣關系絆住。」「生活就是生活,生活永遠不是小說與電影,琴姐,一百個小說里頭有九十個會有血緣疑雲,可是現實生活中,你我身邊是否真的听說過有一件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琴姐,與其信人說,何如先自問?」想著簡桐的話,听琴抱著頭趴倒在辦公桌上。蘭泉這兩口子果然都是跟「正常人」不同。如果旁人听了這血緣疑雲,定然忙不迭勸她趕緊收心,可是哪兒有簡桐這樣的啊……還有鴻濤明明是在愛著簡桐的啊,那妞竟然能夠這樣大方而且率直地鼓舞她,不讓她輕言放棄……听琴想著想著忽然笑起來。這世上蘭泉已經是個怪胎,此時看來小桐同樣是另一個怪胎,所以他們兩個本就該是天造地設的良配,不是麼?听琴笑著深深吸了口氣。望著無人的畫廊大堂里氤氳的那一團暗金色的夕陽柔光,不由得輕輕搖頭。當初自己怎麼會一直在反對簡桐跟蘭泉?自己這個因為做字畫生意而時時以眼力自傲的女商人,怎麼會當初竟然沒看出那兩個小東西那樣般配?.電腦上的MSN跳起來,櫻發來消息。听琴含笑去回話,「櫻,我們這里有一座梅山,本來遍植梅花,後來卻在日據時種滿櫻花。真想約你來看滿山櫻花。」櫻花看著「舊船票」姐姐的話微微愣怔了下,「原來姐姐也在S市。」「嗯?」听琴看著便一愣,「櫻花你知道梅山在S市?」听琴與啟櫻本是在網路上認識,因為默契而合作,但是彼此都能猜到對方身份隱秘,所以從未主動刺探過彼此的身份。此時乍然因為一個梅山而將二人的身份從完全的虛擬世界推向了現實世界,兩人都不覺一震。听琴不由得想起剛剛簡桐看似無意講起的一段J國的經歷,說是在早大邂逅了一位皇族後裔,應是算到如今皇家血統最尊貴的格格,名叫金啟櫻……櫻。而且網路上的櫻又對清代皇家御用古董那樣熟悉,簡直是在如數家珍……這兩個線索踫到了一起,听琴如何能不大驚!听琴帶了點緊張,輕輕敲下鍵盤,「櫻我給你講個故事。很巧的一個機緣,我表哥經營的王府菜的私家菜館里,經理人正是一位皇家大內御膳總管的後代……他們明家百年來秉持著對主子的承諾,不肯放棄,所以一代一代人放棄了個人的幸福。」啟櫻在網路那邊幾乎驚叫起來,「他們怎麼這樣傻!」听琴看見啟櫻激動打字的速度,緩緩閉上了眼楮——她知道她又跳進小桐設置好的溝兒里去了。小桐什麼都沒說,可是她自詡聰明的駱听琴卻都按著小桐的希冀,一步一步地替她做了。怪不得簡桐會那樣「不經意」地在她面前提起這位小格格,之前听琴還納罕,原來這都是小桐有意為之!哈……這個鬼精靈的小妮子!听琴心中咬牙,面上還是笑開,「櫻,我的家人一直在設法尋找這個能幫明寒打開承諾枷鎖的那個人。只有那個人出現,明寒才能被解放,他才能跟我的堂妹獲得幸福。」听琴閉了閉眼楮,只覺自己的眼楮里也柔軟濕潤了起來,「櫻,你說我能找到那個人麼?」啟櫻在大洋彼岸也落下淚來,「姐姐,那個人一定會出現。」「其實這不是明家欠主子的一個承諾,而是主子家虧欠了明家,百年……」.簡桐回靳家,靳欣正在。簡桐進屋給吳冠榕問安,坦然含笑也給靳欣見禮,「姑姑今兒氣色真好。」氣色真好——可不,那正是「生氣的顏色」。臉色帶著灰嗆嗆的白,像只斗敗了的母雞。听琴在商場上打滾過來,說話那是何等針尖見血,久在象牙塔里的靳欣哪里是對手。對此,簡桐早就猜到。靳欣豈能不知自己今兒這是什麼狀態?她本是來跟母親訴苦呢,看著簡桐這樣笑靨如花地明贊暗損,她還不火燒上房?「氣色更好的是簡桐你。蘭泉不在家這些日子,你倒是一日比一日嬌艷。」「姑姑說的是。」簡桐又是甜美一笑,「蘭泉不在家,佷媳婦才更應該養好身子、調整好心神、照顧好寶寶,否則豈不是讓蘭泉掛心?只有不懂事的女人,才會蓬頭垢面等著丈夫的回顧?可是那樣的女人,如何還能讓丈夫願意回顧?」既然靳欣的話里主動帶刺兒,簡桐也絕不含糊。譚耀松與靳欣的關系,一半的原因還是在靳欣自己這里。天天在家中除了扮女皇就是扮怨婦,緊張忙碌了一天的譚耀松願意回家才怪!靳欣氣得幾乎抽了,「簡桐你!」吳冠榕終究有點看不過去,沉了聲,「小桐,不得在長輩面前無禮。」簡桐一笑,「女乃女乃說的是。孫媳婦只是在謹從長輩身影。說話做人,都是追隨著姑姑的榜樣。」不卑不亢,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老太太威嚴下只能硬撐起自己的堅強,實則心中早已受傷的那個小姑娘。如今的簡桐,微笑、從容、淡定,甚至只仿佛當眼前的事兒是個樂子。吳冠榕眯起眼楮望去,氤氳的光霧里,眼前的簡桐竟然有了七八分蘭泉的模樣!仿佛萬事不入心,仿佛什麼都傷不得她,柔軟又甜美,卻是一股子無法忽視的力量!吳冠榕一皺眉,口中已是不自覺說出,「靳欣啊,在晚輩面前,你也該有個當長輩的樣子!」「媽媽!」靳欣有點難以置信地望吳冠榕。她靳欣從小到大,母親都是她最大的靠山,可是今日母親竟然為了簡桐而訓斥她!靳欣咬牙轉頭望簡桐,「你到底想怎麼樣,啊?你千方百計混入我們靳家,你既是要給你媽報仇,同時又肩負著藺家的復仇計劃,是不是!」「你將家人一個個地灌迷湯,先是蘭泉,然後是大哥與二哥,接下來又是梅軒、竹錦、菊墨那幾個孩子,緊接著還有二嫂……如今又灌到老太太這兒來了,是不是!」「簡桐,你終究想要將靳家攪和到地覆天翻才肯罷休,是不是!」-----------求月票求月票啦!——今天月票800,明天加更喲!稍後第二更。看到這兒,大家能看出來小桐反擊的方式是什麼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