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蘭手握著鐮刀把顫抖起來——既是因為憤恨,也是因為害怕!她是從部隊里因為「作風問題」給安置到這邊的,都傳說她怎麼怎麼風sao;再加上她畢竟天生秀美,又是跳舞的出身,所以兵團里頭有不少居心不良的干部借著各種借口想要佔她便宜!累靜蘭性子烈,每次都是揣著剪刀,不惜拼卻一死,這才保得自己這幾年安全。可是周遭這樣的事兒卻是越傳越多。知青們沒有不急著返城的,農村的艱苦早已經磨滅了他們曾經說「要到農村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這樣的豪言壯語,他們現在只想第一批回家。可是畢竟知青安置工作是個老大難問題,所以各地都在分期分批辦理。那些家里有點門路的都想辦法頭幾批將孩子弄回城去,而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就只能在農村里抱著希望卻又無望地等。如果別人沒返城,大家都這樣再堅持著,倒也好說;可是一旦身邊已經有人回了城市去,知青們那顆心就再也平靜不下來。每個人都等著盼著自己也能早點月兌離這個鬼地方、結束這段鬼生活!這樣一來,兵團的某些領導們就借著手握返城生殺大權對女知青們動起了歪心眼兒!靜蘭私下里听他們說過不少,可是今天還是頭回給撞見——她心中那股子怒火就已經按捺不住!什麼連長啊,這是畜.生啊!悶靜蘭咬牙,拎著鐮刀就要沖進樹林去,剛想邁步,有人溫柔卻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靜蘭抬頭,望進一雙黑曜石般寧靜卻堅定的眸子里去。是那個人。那人面容清 ,在月光下更顯得身形清逸。他此時長眉緊皺,紅唇緊抿著,微微搖了搖頭。靜蘭急了,听著樹林里頭的聲音,那混蛋眼看就要得手了!「有我。你別露面。躲到樹後頭去。」那男子垂下唇來靠近靜蘭的耳畔,低聲卻短促命令。他身上的氣息很清新,似乎還帶著微微的藥香。靜蘭一個恍惚,那人已經將她推到樹干後頭去。他自己倒是咳嗽了一聲。「誰!」樹林里那連長一聲驚呼。樹林里一陣窸窣,連長狼狽地提著褲子沖出來,滿臉戾色,「誰他媽還在!」.可是連長一見是那人,面上的戾色急忙化去,變成一副討好的表情,「哎喲,是你啊簡單,嚇死我了!你這跑這兒干什麼來?趕緊回去歇著去啊。」連長說著還討好地低聲,「我那還弄了幾罐美國進口的女乃粉,都是特供。我待會兒給你送去啊。你可得好好養著,你這要是出了什麼差池,我可擔待不起。」「謝謝表哥。」原來那人叫簡單,靜蘭第一次記住了那人的名字。卻也對這人的名字並不陌生,因為早听女知青們私下說過無數次這個名字。只因為這個人的父親是縣革委會主任,女知青們都說誰要是跟他攀上交情,那返城簡直是小菜一碟——還有人說,如果跟了簡單,還用返城干什麼啊。簡家簡直是本地的土皇帝,留在這里要什麼沒有啊!連長是簡單父親的外甥,就連連長這個官職,還都是簡單的父親給謀來的,所以這個連長豈能不捧著簡單這個表弟?「我覺著心頭悶,就出來散散,結果听見樹林里一個勁兒有野貓叫,叫的我心煩。」簡單抬手指樹林,「表哥也在里頭打那只野貓?把它趕走了就行了,我還想在這坐會兒。」「啊,就是就是啊!這陣子鬧耗子,把糧囤里的糧食給糟蹋了不少,所以我們研究決定弄幾個野貓來抓耗子,沒想到野貓跑樹林里來了。」連長賠笑,「簡單你坐著啊,我這就把野貓給趕跑。絕對不打擾你了。」.樹林里果然靜了下來。袁靜蘭也長出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那女知青日後能不能繼續逃月兌連長的魔爪,至少今晚她自己沒違背自己的良心。「謝謝你啊。」靜蘭走出來,有點局促站在簡單身邊。簡單抬頭溫潤一笑,拍了拍身邊的田壟,「坐啊。你站那麼高,我還得仰頭看你,脖子很累。」靜蘭有點哭笑不得,只好坐下。「我一直在想,你跟我,我們誰會先放下驕傲,主動跟對方說話。結果我輸了,剛剛是我先說話了;不過我也贏了,現在你也主動跟我說話了,而且還主動坐在了我身邊。」簡單轉頭笑開,「這多好,各自有勝負,卻也兩人都開心。」靜蘭無奈地笑開。沒想到這個清逸的男子也有點小無賴。「謝謝你……」靜蘭指了指田壟,「幫我插秧。這三年來,一直蒙你幫忙。」.「不算。」簡單搖頭,「其實我自己也是好奇。你看見了我身子根基不是很好,所以家里人不讓我干農活。比較幸運的是我爸手里多少有點小權力,所以我都是白吃工分,不出力。」「可是我自己也蠻好奇,想知道干農活是個什麼感覺。可是怕被人發現,我就得等旁人都走了再來玩;可是你也看到啦,人家走都是干完了活的,恰巧每次都是你的活還剩下一大半,所以我就拿你的活來玩兒……所以不是我幫你,是我借機玩玩而已。」袁靜蘭真的不想笑的,卻還是忍不住,「噗嗤兒」笑出了聲,「你胡說八道你。」靜蘭起身,「總之謝謝你。再見。」她懂他在故意拆解掉她心上對他的謝意,他更是努力說笑話來哄她開心,可是——對不起,她不可招惹他。她只想靜靜等著返城,或者是萬海來,她絕不想再結識他人。即便這個人也很善良,也很好。